祈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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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2-07
從數千公尺的高空中墜落的托蘭,在地上撞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看到全身破爛不堪,只剩一隻左手的托蘭躺在地上,待在地面上的緹娜亞立刻衝到他的身邊,呼喊他的名字。
「托蘭!!」
「妳…們…沒…事…就…好…」
因為惡盡體的造成的傷害而逐漸失去意識的托蘭,一字一字的慢慢回應。
與惡盡體的戰鬥耗掉了他體內的大半能量,然而其中最嚴重的,是他那遭到侵蝕而受損的靈魂。
依照守護者的力量得出的答案,要讓被惡盡體污染的身體含破損的靈魂完全恢復,至少得花上數年的時間。而且修復的這段時間裡,自己的精神還會一直保持著沈睡,倘若佛雷茲在這段時間裡有所動作的話,肯定是無力阻止他的。
(我真是個…傻瓜…)
「托蘭!」
回到了地面的伊瑟,急切的往托蘭的方向跑去。
(剛才…謝謝妳了…)
看著向他跑來的伊瑟,連話都無法開口的托蘭,只能在心中向她道謝。
此時的他,連自己將姿態從守護者改變成人類的模樣都沒有發覺到。
「青,妳剛才為什麼不接住他?」
身體也受了不少傷的白鹿,用剩下的一隻眼睛瞪向飄在半空中的青蛇。
「他身上沾到了那些噁心的惡盡體,所以人家不想碰嘛~」
並非無法接住,而是單純不想碰。
「妳幹嘛老是那麼任性!?」
「因為人家是隨心所欲的風嘛~所以之後的事就交給大姊妳嘍~人家要先回去了~」
「妳給我等等!」
「人家才不要勒~」
不顧白鹿的阻止,青蛇直接轉身飛走。
看著逐漸遠去的青蛇,白鹿自知這就是神獸青蛇。她那如風一般不受拘束的性格,正是體現她身為司掌風的存在。
「抱歉,讓妳們看笑話了。」
「不會的…所以白鹿大人,拜託您治好托蘭吧。」
「我也拜託您了!」
雖然托蘭變成的人類姿態是沒有任何外傷的模樣,但緹娜亞和伊瑟很清楚那個巨大的姿態若也是他,就表示他的身體現在是其實處於重傷的狀態。
白鹿看了一眼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托蘭後,搖了搖頭。
「…對不起,但我是無法治好他身上的傷的。」
「為什麼?您不是神獸嗎?」
伊瑟皺著眉頭看向白鹿。她不明白為何身為神獸的白鹿沒做任何行動,就直言無法治療托蘭。
「與我是否是神獸無關。我的力量屬於這個世界特有的法則,是無法作用在不屬於這世界的他身上的。」
「不屬於…這個世界…?」
「是的,就像妳們聽到的,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居民。所有我就就算施展治療的法術,也只會被他當作一般的魔力直接吸收到體內,根本無法發揮治療的力量。」
「怎麼這樣…」
「請等一下!那些超越者和轉生者也是異世界的人,但是魔法都能在他們身上起作用啊!」
「那些人擁有這個世界的肉體,魔法當然能對他們起作用。但是身為守護者的他,既不是誕生在這個世界的靈魂,也沒有屬於這邊的肉體,自然無法用這個世界的力量去治好他。」
聽完白鹿道出的殘酷事實後,緹娜亞的內心受到了震撼。
雖然早就知道托蘭是來自異世界的人,但緹娜亞之前以為吸收魔力,還有魔法無效都是因為他身上的龍鱗。不過她現在明白了,那些不過是自己的誤解。真正的理由,是因為他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感到絕望的她,跪在托蘭的身邊看著他,不停思考著幫助他的方法。
「白鹿大人,請問『沒有屬於這邊的肉體』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有…『守護者』到底是什麼?」
察覺到托蘭身上還有許多秘密的伊瑟,抬頭看著白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至於詳細內容的部分,雖然由我來解釋也可以,但我認為,妳更希望這些問題能夠由他來親自回答。」
「這…」
被白鹿說中心聲的伊瑟,頓時安靜了下來。
一旁聽著這些的緹娜亞,雙手握住托蘭的右手,期望著他能告訴自己該怎麼做。
看著陷入沉默的兩人,白鹿嘆了口氣。
「很抱歉,倘若我當時能保護好妳們的,那麼他也不需要用那種會傷害自身的戰鬥方式了。」
「…不!不對!這不是白鹿大人的錯。」緹娜亞用顫抖的聲音回應道。「…是我…都是我當時說什麼…想和法恩斯談一談…不然托蘭也不會…變成這樣了…」帶著自責與懊悔的心情,她又接著說道。
「不…我當時也贊成了妳的主意,所以這件事我也有份!」
伊瑟從背後抱住緹娜亞,想為她分擔內心的痛苦。
看著為了自己心儀的男性而哭泣的兩人,白鹿又再一次嘆氣。
「能被兩位這樣善良的女性愛著,他可真是幸福呢。」
白鹿走到她們身邊溫柔的說道。而那語氣就如同母親安慰自己的小孩一般,既溫暖,又讓人感到安心。
「不過,與惡盡體戰鬥本來就是守護者的工作,所以請兩位不要再為他哭泣了。要是他醒來以後,知道妳們這樣為他哭泣,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
直到這一刻,兩人才發現自己似乎弄錯了什麼。
「…請、請等一下,白鹿大人您的意思是…托蘭只是…睡著了嗎?」
「咦?我沒說過嗎?」
面的伊瑟的提問,白鹿歪了歪腦袋回答。
「沒有…」
「難不成…妳們以為他死了?」
「當、當然啊!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停了,怎麼看都像是死掉的樣子啊!」
緹娜亞朝著白鹿大吼,發洩自己的不滿。將自己應當對白鹿抱持崇敬與感謝的態度這件事情完全給忘記了。
「呵呵,原來妳們誤會他死了啊—哈哈哈~」
「這個……是的。」
「請、請不要再笑了,白鹿大人!趕緊告訴我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呵哈哈…抱歉抱歉,我沒想到妳們會以為他死了。不過…這也要怪他不早早跟妳們坦白自己的身份。否則也不會害妳們鬧出這樣的笑話了。哈哈哈……」
看著還在繼續大笑的神獸白鹿,緹娜亞和伊瑟都露出了傻眼的表情。
「所、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哈…這傢伙只不過是為了修復受損的身體,結果陷入了沈睡狀態而已。」
「就是說…托蘭就真的只是睡著了?」
「是的。」
「但是他的心跳明明都已經停了!」
「沒有肉體的話,當然就不會有心臟啊。更何況隨著他的沈睡,他那些偽造的人類機能也跟著停止活動了。那自然也就不會有心跳。」
對於白鹿而言,關於守護者的事,這些不過是理所當然的常識。但對作為人類,作為生物的她們而言,這顯然是誰都不曉得的事情。不過得知托蘭沒死的事實後,兩人都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只不過…他恐怕得花上幾個月…不,好幾年的時間才會醒來。」
才剛得知托蘭活著的消息,現在卻又馬上被告知他要睡上相當長的時間才會清醒。
兩人的心情就被拋上拋下的皮球一樣,一下子高一下子低。
「怎麼這樣…難道就沒有讓他早點醒來的辦法嗎!?白鹿大人!」
「辦法我不知道。不過幾年的時光對於森人的妳而言,應該沒有多漫長才是。」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他。所以他不快點醒來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
「妳這麼說我也……咦?這樣啊。是的,我明白了,我會轉達給她們的。」
說話說到一半的白鹿,突然看著天空開始自言自語。
看到白鹿突然的舉動,緹娜亞和伊瑟自然是有些疑惑。不過她們現在所能依靠的對象,也就只剩下白鹿了。
「那個…白鹿大人…」
「兩位,塞拉大人剛才指示我,要我先送你們回去你們居住的城市。」
「塞拉?難、難道是…女、女神大人!?」
「正是。不過關於她要我轉達的事情,就讓我在路上向妳們說明吧。」
「但、但是白鹿大人您的身體也受了很嚴重的傷,我們怎麼可以還麻煩您!」
光是能得到白鹿的救助,對緹娜亞來說已經是相當不得了的事情了,現在白鹿居然還說要特地送自己回家。
這種事要是被人知道了的話,肯定會引起大騷動的。
「就是啊!回去這種事,只靠我們自己就能做到了!」
「也許吧。但是只靠妳們要帶他回去的話,恐怕要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
「雖然會有點辛苦,但也只要幾個月的時間…」
對於一直麻煩白鹿這件事,伊瑟也感到過意不去。就在她要拒絕的時候,白鹿直接插話,打斷了她想說的話。
「順道一提,妳們身上的披風大概只能維持個兩三天,而且這附近最近的村落,就是騎馬也得要一星期以上喔。」
白鹿的一席話,讓兩人猶豫了一下。最後在選擇「可能得在全裸的狀況下前往村莊」和「勞煩神獸白鹿送她們一程」之間,她們選擇了後者。
隨後,白鹿運用土塊在自己的背上造了個類似馬車的座艙,讓她們和處於昏迷狀態的托蘭可以待在其中。
「那麼,請兩位抓穩了。」
「好!」
「知道了!」
向著安托德爾的方向,白鹿邁出了它的腳步。
待在它背上的緹娜亞和伊瑟隨著周圍景色的變化,感受到白鹿奔跑的速度明顯越來越快。
座艙前方厚實的土牆,為她們擋下了衝擊的到她們身上的強風。
只不過白鹿奔跑的期間,還是發生了意外。
僅僅被安置在座艙內的托蘭,中途因為白鹿的一個跳躍而飛了出去,緹娜亞和伊瑟還因此發出巨大的尖叫聲。
最後白鹿乾脆用土塊將托蘭固定住,才沒有在發生類似的慘劇。
經歷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後,白鹿抵達了安托德爾。
看見渾身是傷的神獸白鹿出現在城門口的值班衛兵和正在出入的人們,沒有一個不感到驚訝的。其中更有一些年長者當場跪在地上,對白鹿進行膜拜。所以當他們看見從白鹿背上出現的緹娜亞他們時,有幾個人還嚇到昏倒。
看見衣衫不整的兩人,幾名較為敏銳的衛兵立刻去拿來幾件女性衣物給她們。
其中還有幾名狂信眾躲在角落偷看她們,不過她們眼下沒有那個空閒去理會他們。
兩人換上衣服後,重新回到門口向白鹿致謝。
「白鹿大人,非常感謝您送我們一程。」
「真的非常謝謝您的幫忙。」
「哪裡,這不過是小事一件。」
就在這時,一旁的幾個衛兵突然騷動了起來,而且他們的反應明顯不是因為白鹿出現導致的。
「這、這個人已經死了!」
「在外冒險能保持完整的樣子死去,也算是幸運了。」
「那邊的!過來幫個忙,把這個人抬到教會去!」
看見打算將托蘭抬走的衛兵,緹娜亞和伊瑟立刻衝了過去。
「你們等一下!」
「嗯?」
「他還沒死!不要把他帶走啊!」
「咦!?但是這怎麼看都……」
「我說沒死就是沒死!」
「可是…他都已經沒有呼吸了,而且心跳也停了,這怎麼看都不像還活著的人。」
「我說他還活著!」
看見緹娜亞如此強烈的反駁,幾名衛兵露出懊惱的表情,互相對看了幾眼。
「勇者大人,我們明白失去重要的同伴非常痛苦。但正因為這樣,才更該好好埋葬他,送他一程啊。」
衛兵說著理所當然的話,但這些卻全是建立在他們不知道內情的狀況下。
「不是都說他沒死了嗎。」
「但是…」
「抱歉,請容我介入你們的對話。」
白鹿走上前,打斷了要勸阻緹娜亞和伊瑟不要糾纏死者的衛兵。
「白白、白、白鹿大人!」
對於白鹿的介入,衛兵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這傢伙雖然現在看起來和死人沒兩樣,但他只是陷入了暫時性的沈睡狀態而已。所以請你們不要將他視作死者埋葬,否則他未來要是從土裡爬出來,可是會嚇壞不少人的。」
「這……」
衛兵們看著彼此,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你們不願意相信我說的嗎?」
「不不不!我們怎麼敢!」
「快點!誰都好,快過來替勇者大人搬運這個人!」
「我!我來幫忙!」
白鹿僅靠一個問題,就讓無法相信這事的衛兵們當場嚇得臉色蒼白,不敢在繼續懷疑。「很好。」對衛兵的行動感到滿意的白鹿點了點頭,接著將視線轉到緹娜亞身上。
「接下來,妳的名字叫『緹娜亞』,沒錯吧?」
「是、是的。」
「全名呢?」
「…緹娜亞.艾塔。」
「好!我以白鹿之名,賜予少女『緹娜亞.艾塔』祈求大地的資格!」
從白鹿身上散發出一道白色的光芒。
在場的所有人看著那道光芒包裹住緹娜亞,接著光芒緩緩變弱,彷彿被吸進了緹娜亞的身體裡。那些發覺白鹿這些話代表著什麼意義的人,全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感受到體內有某種力量存在的緹娜亞,一臉錯愕的看著白鹿。
「白鹿大人!這難道是…祈禱的儀式!?」
「正是。」
「也就是說,緹娜亞以後就是祈禱者了…」
「是的。」
白鹿為頷首回應。接住著看向城市所在的方向低語道:
「居然還有如此之多的生命遭到犧牲…」
牠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沒有及早發現的我們,或許才是真正奪走他們生命的兇手。)
牠重新打起精神,再次將視線轉向緹娜亞和伊瑟。
「幾天之後,會來告知妳們兩位讓他早日甦醒的方法。所以在那之前,就請妳們好好保管他的身體。」
「好、好的!」
「真的非常感謝您!白鹿大人!」
「哪裡,這不過是小事罷了。那麼…我也該離開了。」
白鹿看著城內諸多的人類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不斷聚集,心中已經曉得這些人的目的為何了。然而無論這些人想要自己做什麼,自己也絕對不會出手的。牠們這些神獸是女神塞拉挑選出來,保護這個世界的守衛,並不是人類的保姆。
白鹿轉過身去,向著與安托德爾相反的方向邁出步伐。
(倘若不是她們意外發現哪裡,過去那幾乎毀滅了這個世界的災難必定會再次重演。)
白鹿奔跑在大地之上,腦海裡浮現了過去的記憶。
那是在遙遠過去,與當時的人類和倖存的生物,以及另一位守護者聯手,對抗將接觸到的一切生命全數吞噬殆盡的惡盡體。
(不過那個惡盡體的名字是叫什麼來著?記得當時還故意在我們面前做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