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花獅子園遊會之三

本章節 2295 字
更新於: 2020-11-20

  經過一間間一樓或二樓連棟的黑灰色透天厝、爬滿炮仗花的洗石子牆、漆成紅色的鐵門,門把上的咬環獅褪色,沿著電線桿開花的九重葛,從一扇扇綠色紗窗透出的歌仔戲、社論節目,轉過那棵超過五十年的榕樹的彎角,就是奶油咖啡廳了。
  鄭鏡聽見生意似乎很忙,率先往前門跑去幫忙。
  得先把腳踏車放好的真紀,繞至後門,推開掩上的後門,將腳踏車靠在圍牆上,抹了抹額汗,轉開水壺的蓋子,打算潤潤喉。
  忽然,後門的紗門大開,走出一名身穿短袖紅色POLO衫的高大青年。
  他的身材結實,頭髮剃極短,寬鬆舒服的五分褲下踩著一雙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籃球鞋,手上套有繡上運動品牌商標的護腕,裸露的手臂肌肉起伏。
  「妳誰?為什麼躲在這?」青年語氣不善的舉步朝真紀走去,濃眉大眼的粗曠五官寫滿警惕和不悅。
  一頭霧水的真紀,一面思考著為何對方如此來者不善,一面掏出冊子,打算寫些什麼,卻被青年一把揮開,掉落地上,原就傷痕累累的冊子正下更殘破了。
  這下子,真紀也不爽了起來。
  她天真粉嫩的臉龐因怒意微鼓,看起來像是一隻兩腮裝有食物的松鼠,就這樣氣呼呼地望著青年,沒想到對方不僅沒因此察覺自己的動作有多失禮,反倒更兇。
  「妳該不會是新聞社的人?我告訴妳,新聞社社長是我朋友,妳有經過他同意嗎?誰准妳偷偷跟蹤我?」高壯青年劈哩啪啦的連番指責。
  罹患失語症的真紀好想開口解釋,但緊縮的喉間使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翹臉脹紅。
  「怎麼?說不出來?哼!看樣子妳還是知道我張帥恭的威名。」青年濃眉大眼的面容寫滿自得。「說,是誰派妳來的。如果我心情好的話,也可以幫妳向新聞社社長求情。」
  真紀垂眸瞥了一眼落在張帥恭身後的冊子,想撿起來寫字解釋,但是張帥恭高大的身子擋在真紀面前,像是一棵巨樹般困住她,後面是靠著圍牆的腳踏車,沒有退路。
  「妳在看什麼?」
  張帥恭沿著真紀的視線,俯身將冊子撿起,原本以為會看見一些側寫之類的紀錄,沒想到卻是些「謝謝」、「對不起」等令他摸不著頭緒的字句。
  然後他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粗暴的箝制真紀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極沒禮貌的仔細端詳,吃痛的真紀頻頻掙扎,但因為對方的力氣太大,怎麼推都推不動,最後是出腳踹向他的小腿徑,這才令張帥恭邊跳腳邊朝後退開。
  又氣又羞的真紀搶走冊子,寫了因怒意而發抖的字,撕下該頁,扔向張帥恭。
  「沒禮貌!我住這,莫名其妙。」
  撿起紙並讀完此句的張帥恭,這才想起何映雄醫師提過,奶油咖啡廳除了他之外還住了兩名同校同學,說都是好孩子,嘴巴很嚴,就算遇上了,也不會對外說什麼。
  他那時沒將此話太放在心上,因為該煩惱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兩個聽都沒聽過的名字,在學校肯定不是什麼風雲人物,也非新聞社的人或籃球社的粉絲,就算被撞見,狠狠地警告一番,他相信依照自己前任籃球社隊長的威名,還是能讓他們乖乖閉嘴,之後便將此事拋在腦後了,沒想到結果在這裡碰上。
  「媽的,真倒楣。」張帥恭隱忍著火氣,拍了拍被踹的地方。
  「我才倒楣。」真紀舉起冊子。
  她現在雖然不能說話,但可不代表遇到這種過分的待遇會無奈忍下。
  張帥恭扒了扒短短的頭髮,兩手環胸的對真紀說道:「我知道妳的名字,妳就是剛轉來的一年級生言真紀,電腦美工科,隔壁棟而已。我警告妳,今天在這裡看到我的事情不準說出去,聽到什麼都不準說,否則我一定會讓妳在學校混不下去,別小看我現在暫停社團活動了,我會回去籃球社的,一定會!是教練和教務主任逼我來我才來的,媽的。」
  真紀的反應是轉過頭,懶得理他。
  隨便張帥恭把自己擺在多高的地位,這對她來說這一點都不重要。
  「欸,聽到沒!」
  就在張帥恭想伸手推真紀時,一聲乾淨清冷的嗓音傳來。
  「忘記東西了?」
  抱著將軍的鄭鏡從前院走過來,放任似地讓瀏海和牛奶糖色的粗框眼鏡遮掩精緻的面容,乍看之下,就像個抱著貓的書呆子,張帥恭哪會怕他。
  「你是另一個住在這裡的同學?」他雖衝動,但不笨,吃過真紀送的一腳後,大概明白了。
  「不然還會是什麼?」鄭鏡沒好氣地反問,澄澈如明鏡般的雙眸直視真紀。
  雖然沒開口,但真紀就是知道鄭鏡不高興了。
  他一定以為我又搞他添麻煩了。真紀不爽的腹誹。明明就是這個什麼前籃球隊隊長上來找麻煩……超倒楣的。
  「他誤會我是新聞社的人!」真紀不甘被誤解的舉起冊子。
  「誰叫妳偷偷摸摸的。」張帥恭自然不覺得自己有錯。
  是誰從後門走出來啊!你才偷偷摸摸,你全身都都偷偷摸摸!
  滿肚子火卻罵不出來的真紀,火大的瞪他,氣呼呼的臉頰更鼓了;張帥恭也不甘示弱的斜睨著矮他不只一顆頭的真紀。
  鄭鏡覺得頭痛又無言的抬頭望了一下天空。
  「隨便你們。」拋下這句話,鄭鏡瀟灑轉身,回到奶油咖啡廳。
  被扔下不管的兩人,又互瞪了好一會兒,這才滿肚子火的各自移開視線,離開或是進入咖啡廳。
  「最好別讓我在學校聽到有的沒的。」離走前,張帥恭仍不忘警告著。
  真紀的反應是當他的面,用食指拉扯眼皮,扮鬼臉,張帥恭更氣了,舉起手像是想出拳打她似地,但那時真紀早已轉身,根本沒看見,所以他也不知道張帥恭那時已然流了一身冷汗,心驚膽顫不已。
  當晚,將此怒氣發洩在作業上的真紀,完成了一張將蘋果和水瓶畫成刺蝟和毛線袋的素描後,噴上定型噴霧,就這樣懷著滿肚子怒意,悶頭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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