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如果可以重來一次，誰想要過普通的人生？

「早安。」
「早安～今天也來看妹妹嗎？」
男同學（我）點點頭擠出微笑，護士早已習慣他話不多冷漠的個性。
「昨天晚上同房的病人出院了，你進去不用太約束。……不過現在空病房很少呢，估計沒多久又會有人搬去了。好好把握今天吧。」
是要把握什麼呀？我（男同學）一面玩味著護士的話，一面思考她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種無關痛癢的情報。
醫院總是充斥著一種消毒水的味道，每聞到這個味道，心情不自覺就沉悶起來。我打開妹妹的雙人病房。如同護士小姐所說，原本住在前面的老太太已經不在。越過空床，到妹妹面前。
「早安。」
妹妹如死了一般的沉睡。
正因為如此，我更要提醒自己跟她說話。
一來是我這麼做，腦海裡彷彿就能聽到妹妹充滿朝氣的回應聲。
二來我若不這麼提醒自己，好像隨時都會忘了她還活著。

稍微幫她整理了一下。
雖然我能做得也不多，畢竟她是女孩子。頂多就是弄一下頭髮，調整一下姿勢，讓她睡起來舒服一點。
剩下的時間，我會在她旁邊，靜靜看著漫畫。漫畫能夠帶給我救贖。我常常會希望自己活在漫畫的世界裡。如漫畫主角般威風、充滿自信、受到眾人信賴。
多麼希望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而不是這種，如被詛咒般的命運。

後來我睡著了，直到護士小姐把我叫醒。
火鍋店遲到了，被店長臭罵一頓。假日的午後是最忙碌的時期，我還將近加了半小時才下班。
真倒楣。
到家之後，我立刻昏睡過去。

碰碰碰、碰碰碰！
急促的敲門聲把我從短眠中喚醒。由於電鈴早就壞了，對方用力拍打鐵製的大門。
將手機滑開，時間是9:20。……馬的，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時間，會是誰呀？鄰居阿姨應該知道我的作息，而且她大多用通訊軟體聯絡我。
我抱著睡意爬起，穿上短褲，在摸黑的客廳將大門打開。樓梯的燈光非常刺眼，我瞇起眼睛，表情略顯不悅，希望這個方法能告訴對方：你吵到我睡眠了。
然而對方卻絲毫不感歉意。
「你是古樂鏡嗎？」
「對，你們是誰？」
「我們是XX錢莊。」
光聽到這裡，我全身的寒毛已經豎起來。
「你父親在我們這裡欠下300萬的賭債，且無力歸還。根據父債子還的道理……你應該知道我們要說什麼。」
……
「今天只是先來打聲招呼，我們已經調查到你在五個地方工作。十天後希望你能準備妥第一期30萬的還款，不然就由你好受的。」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還有，你最好不要有打算逃跑的想法，否則……我們可能無法確保令妹的安全……」
對方似乎看準我無力回話，單方面宣告完了就走。留下我一個人，在絕望的屋內攤坐下來，連關門的力氣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啊啊啊啊！！！」
為了洩恨，我使出所有力氣朝旁邊木門揮去。
拳頭被撞爛了。
手上的皮被木屑擦破。
鮮血立刻灑得滿地都是。
我仍感到不甘心，我站起來，用右腳使勁地往門板踢。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木門被我踢壞了，「啪啦」一聲斷成兩截。
「為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聲音化為沙啞、滿臉是淚。
這樣的人生我受夠了！！
為什麼所有倒楣的事情都發生在我身上！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我的人生是否搞錯了什麼呀！？

算了。
我受夠了。
這樣的人生不要也罷。

當我恢復意識時，我沒有回到房間，而是朝著樓頂走。
我站在屋頂俯視地上的街道。城市依舊繁華。
就算我消失了，世界也會一如往常運轉吧。
就這樣吧。
不要思考，只要往前走。
一步、兩步……墜落。

風的觸感拍打在我的臉，心臟像揪起來一樣難受。
但我卻沒有叫出聲，也不害怕。
或許在我內心裡早就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也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次。
若在此時大叫就太狼狽了。

強烈的衝擊襲擊我全身。
我聽到我的身體四分五裂的聲音。
我聽到周圍的尖叫聲。
劇烈的咳嗽把灼熱的液體咳出。
我感覺到什麼從我腹部流出弄得滿地都是。
我聽到有人大聲呼喊的聲音。
不要？不要什麼呀？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想知道過了多久。
意識漸漸朦朧。
所有的痛楚都消失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了。

◆◆◆

「呼呵！呼呵！呼呵！」
我被夢的內容驚醒。
對了……我最後跳下去了。
原來我早就死了。

一開始我就沒有地方可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