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9 這批貨是很純，但不管是什麼都別給我

終於送走了所有的政要與代表，帝國的代理皇帝也正式即位的隔天，達安不只是身體累，厭惡這些繁文縟節的他是連心也整個累了，賴在床上不想起床。

莉露站在達安的床旁邊喊著他，「達安～」

「…我還要再躺一下…」

「達－安－」

達安用著睡迷糊的語調說著，「幹嘛啦…你是想要我吃掉妳喔…我現在連吃掉妳都懶…」

「父王有資料傳回來了啦。不是你自己說要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妳明明知道我現在很累吧…」

「咦，可是我感受到你的感覺包括了『好舒服』？」

「對啊。賴床最舒服了。要起床就像要死了一樣。」

「是這樣的嗎…？」

達安閉著眼睛，「魔族沒有賴床的嗎…」

「我不知道…至少我沒有。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起床啦。」

達安皺起眉頭，「好、我起來…」

莉露瞪大眼睛，「唉！立刻感覺到了好強大的痛苦呀…！？」

「是嘍…不過既然都起來了就聽吧…去會議室吧…」

達安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和大夥來到了會議室。

「咳嗯…都快中午了，讓我們來開會吧。關於之前的人魔戰爭，父王那邊拿到了資料。」

莉露開始報告起她拿到的資料。

＊＊＊

在最老、時間已不可考的傳說故事中，相傳著人族與魔族確實曾經發生過慘烈的戰爭，而當時並沒有黯冥界這個詞。這些故事裡記載了人族對於魔族是怎樣的卑鄙狡猾、心狠手辣、甚至可以稱為暴虐無道的事蹟。而人族最後倚賴強大的力量對著太陽下毒，使得世界毀滅，魔族因此只得降生於黯冥界。

但即使是魔族，對於這些說法也不是全盤接受。因為人族面對魔族時顯得太過於弱小，要怎樣暴虐無道？魔族雖然知道人類世界有太陽，但大多數魔族一生也沒機會見過一次，也無法想像對太陽下毒是什麼狀況，所以這類故事被認為是古代魔族加油添醋、甚至是幻想的產物。

在這之後的紀錄，開始有了比較正式的記載，也開始談到了黯冥界，並且認定黯冥界是沉積了人族的惡意而誕生出來的世界。對比人類世界開闊的天地、明亮的陽光、豐沛的水草，黯冥界還真的比較不好過，也因此魔族有很好的理由，將人族定性為卑鄙、下劣又可惡的種族。

只是不管怎樣，魔族看人族，或是人族看魔族，大都是帶著貶意、認為對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惡。這是代代相傳的、可說是刻印在血液裡的知識，也可以說是一種被認可的種族歧視。就連「魔族能享用人類的痛苦」都被認為是魔神依可納賜給魔族，用來對付人類的恩典。

＊＊＊

達安皺著眉頭，「看來與朵亞秘卷上沒有什麼矛盾的地方，不過經過帝國這一次，要說人類暴虐無道，看起來也不是不可能啊。」

莉露也跟進，「沒有親眼看到是真的很難想像，人類可以壞到這種程度。」

若玲不甘回擊，「魔族還以人類的痛苦為美味呢，大家彼此彼此。」

「所以達安大人才會對人類這麼失望啊。我們要努力當不讓達安大人失望的人類。」

「呵，講的好像我不是人類似的。不過話說回來，沒有這麼壞的魔族嗎？」

「不能說是沒有，但好像最壞的還是比不上人類。至少完全不顧同胞死活、將小鎮直接當成戰場的這種還沒聽過，還有妮希恩上次說用投石機焚城，如果對像為同種魔族，是下不了這種手的。聽到時我有點震撼…」

「那狡詐、卑鄙這部分呢？」

「如果有的話，大概都是罪犯之流吧。我們魔族不是不理解這些事情，但習慣上跟想法上就是喜歡直接一點。」

「其實身為人類，知道人類本質可能比魔族還壞，這讓人有點受到打擊呢。而且這也坐實了達安對人類的厭惡…可恨啊～這算達安贏了！？」潔西做出了奇怪的發言。

「贏什麼呀，我可不記得有跟妳約定過，要較量這麼奇怪的東西。」

「我一直希望你能找到朵亞人類的光明面、不要以偏概全呀。雖然你們地球的標準比較高一點，但拿地球的標準否定朵亞的人類，總覺得自己好像也被你否定了…有時會覺得滿不是滋味的。」

「想太多了吧。我其實相信人的本質是有善有惡，只是惡容易壓過善而佔上風，所以地球有句名言，『最大的悲劇，不是壞人的囂張，而是好人的過度沉默』。」

這句話來自馬丁．路德．金恩。他原本是說「歷史會記錄，當社會轉型之際，…」，事後看來甚至幾乎可以放在任何時刻。

潔西故作驚慌，「欸，難得聽你對人類說句公道話…該不會是吃錯東西了吧！？」

達安故意微笑賣萌，「對啦我就是偏激的達安。妳不愛嗎。」

「現在在開會呢…你在說什麼呢。」

達安繼續往下講，「只是還是不清楚要如何從地表下來，又要如何回去。會是沿著州柱嗎？」

莉露回答道，「不知道。州柱在魔族是魔聖的象徵，因為它支撐著天空，所以開鑿、破壞、在上面建設都是被各國禁止的。」

「好吧。整理一下現有的資訊。即使帝國的戰爭已經失敗、審判已經結束，現在仍有一些人沒找到，包括幾名將領與官員、那個帝國女間諜莫珂、刺傷了皇帝的慕洛林、古勒斯特的馬里要我找的草藥師吉納、一萬名人類部隊…」

達安喝了一口茶水，繼續往下講，「而且來自沙瓦希最新的報告是說，原本駐紮帝國軍隊的地方已經人去樓空，有目擊情報指出他們似乎往了某個方向去，但沙瓦希近日內部亂成一團，無暇注意…」

不過達安才剛說完，就有最新報告傳了進來──沙瓦希的拿瓦城，也就是有著暗紅色守望塔的那個城，附近的一個大州柱，底部發生了爆炸。那裡距離原本皇帝駐紮人類部隊的據點並不很遠，看來是有些關聯了。

達安用手按著頭，「真的是一點喘息的時間也不留給人。」

§

現在有兩處蛇洞，一處在比利空軍基地旁，由帝國軍遺留下的；另一處在皇都南方、對映沙瓦希王都的位置，由莉露開啟的。基於距離考量，達安只能先到沙瓦希王都，再往回折。

順便一提，「沙瓦希王都」本身就是這個名字。沙瓦希並沒有非常明確的邊境，只能說大致統領著「沙瓦希州區」，所以雖然有王、有王都，卻不被稱為沙瓦希王國。這種狀況在黯冥界算是十分普遍的現象。

達安一行、加上沙瓦希方面的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州柱所在之處。這算是一支大型柱，而底部約被炸毀了六分之一。若純計算柱面積部分，則大約是五分之一。

達安開始召喚出多組工程隊進行現場清理，並且發現了自爆獸用的鎧甲殘片，還有大量被丟棄的盔甲、槍械與軍品。

因為建立補給線太困難，達安打算待到現場處理完畢，並且讓莉露重新在這裡啟用蛇洞。清理一直進行到了半夜，漸漸的發現了州柱內部確實是有玄機的，它不但不是實心，甚至有像是人造的螺旋狀斜坡通道結構。

這個通道十分寬敞，高約十來米，寬度則足以讓兩輛大型卡車並行通過。由於炸毀的是入口，所以造成了段差，工程隊開始搭建臨時結構，要把通道重新接起來。

達安很訝異，「在幾千年前不知道要怎樣做出這種工事？」

莉露也很驚嘆，「就算讓魔族靠魔法來做，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呢。」

「不過看來他們真的往上跑、打算去找俄蘭的樣子。」

「達安大人…我們要追上去嗎？」

「只能追呀，還能怎麼辦？」

等到了現場清理完畢、搭建出臨時結構，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達安召喚出兩輛柴油休旅車開始沿著螺旋通道行駛。不採用裝甲車是為了避免地板無法承受重量。

經過工程評估，這邊的天空高度約兩千多米，若到達地面總高度猜測為近三千米，而通道直徑約為一百米多一點，坡度則在15度上下，那就是打轉五十六圈、約36公里的路程。畢竟是連續爬坡，考慮車輛的性能與休息，這要花上約兩個小時。

前導車上裝載著科學研究團隊，隨時偵測空氣是否有異狀。沿途的風景則非常單調，就只有由車輛照明照亮的土石岩壁，偶爾會看到一些被人丟棄的軍品，或是一些不明所以、看上去已經非常久遠的人造物殘片。

不過在超過十五圈左右時，偶爾會發現壁上有些小洞。原來這些塔是有小洞向外通氣的。在洞孔附近也會偶爾發現一些苔蘚樣的植物，應該是不需要光線也可以成長的植物類型。

當超過二十五圈後，開始發現了越來越多的倒在了路旁、甚至就被遺留在路上的士兵遺體。也有幾個奄奄一息的活人，達安給予簡單的救助後，召喚了車輛將他們回送。沿路上甚至看到了被拋棄的帝國運輸車，車內已經沒有人，前前後後大約有二、三十輛。

最後達安一行人來到一個大型的山洞空間，可以容納數百人，而空間末端就是一個開放的大型出口。從出口看出去，如果黯冥界是下午、快要進入傍晚，這裡的天色比預計的還要更黑一點。

來到了出口處向外看，這個世界十分的荒蕪…至少這個視野是這樣。有點像是美國沙漠那種荒涼，一眼望去地上多是石礫或乾土，也長著一些雜草，地勢不會特別起伏。

隨著時間的流動，天色反而越來越亮了，原來地表的時間與地下是晝夜相反的。出口處向外延伸著一條淡淡的痕跡，往左方延伸，消失在遠處。萬里無雲。

最後一分空氣分析報告出爐，「除了組成比例有些不同外，空氣品質好到不能再好。溫度與濕度都顯著低於黯冥界。」

接著達安召喚出直升機搭了上去，開始對著痕跡進行目視追蹤。不過這似乎有些多餘，因為直升機才剛起飛，就看到了一個顯然不是天然形成的物體──那是一座巨大的石像，看上去有點像人形的石像。要不是方向剛好是出口背對著，不然一出來就該看到了。

這座石像的形象還真有點像是遊戲裡面的角色，誇張的長袍，說不上像什麼風格的誇張裝飾，甚至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來，就這樣用著「失意體前屈」的姿態聳立，並垂著頭，看上去是極為疲累或是失望的一種感覺。如果完全站立起來，恐怕會有四、五百米高吧。

「夫君！那個就是俄蘭嗎！？」

「看起來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這跟你們地球的建築比起來如何？」

「可能跟最高的那幾個差不多。」

妮希恩用魔法鑑鏡看了一下，看到了有別於一般魔法構成的顏色。

「好奇怪的顏色！這種紫色？從來沒看過！」

其他人也看了一下，表示不能理解。

達安發現在像的前方地上似乎有人影，於是達安就在不遠處將直升機降落下來，這時看這座石像更是巨大無比，非常的壯觀與震撼。

達安下機後召喚出了二十名海豹部隊，舉著槍向前逼近。不過那邊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

達安拿起擴音器大喊，「不許動！立刻投降！…妳是…莫珂？」

莫珂似乎在些講什麼，但由於她不會獅吼術，所以只能比手畫腳，卻聽不清楚。達安一行人又更靠近了些，才終於聽得見內容。

莫珂幾乎是用喊的，「達安！那份禮物很棒吧！」

達安繼續逼近，「先把雙手高舉放在腦袋後面再說話！」

莫珂與另外一人，把手放在了腦袋後面。此時兩方已經接近到十幾米外，所以大聲一點就能溝通了。

「我不明白，什麼禮物？」

「傻瓜！頓堂皇帝呀！」

「…所以妳跟慕洛林是什麼關係？」

「我就是慕洛林呀！那是我在皇帝身邊的名字！」

達安恍然大悟，「…喔。那另外這位是？」

「他叫吉納！他真的超會調配藥草的！隨便偷摻一點藥給皇帝吃，皇帝就爬不起來了！」

「吉納…古勒斯特的吉納！？」

看來皇帝之所以會病倒，就是他的傑作了。

「你是…達安？沒想到在這又遇見了你！可以帶我回去嗎？」吉納哀求著，看上去有些惶恐。

「哼！我還以為你是會陪我到最後的人呢！男人都是這個樣子！」

吉納十分焦躁的抱怨，「妳的床上功夫是真的很棒，人也美麗，我是真的很喜歡妳，但我可不知道要來這裡陪妳做這麼瘋狂的事情！所以放過我吧？我也替妳做了這麼多事了對吧！？」

「帶你回去不是問題…不過這裡怎麼只剩你們兩個？不是有一萬名的部隊嗎？」

「哪有什麼一萬名的部隊！一開始就只剩下三、四千人，後來又爆發了一次內鬨，死的死、逃的逃，皇帝又被你抓了，所以到只剩不到五百人而已，最後能來到這裡的更是只剩不到三百人！」吉納說明著。

「那三百人也要有人啊？」

吉納指了指更靠近石像的地方，「所以說這件事太瘋狂了！你自己看看地上!」

現場只在地面遺留下了一堆衣物。

「這是啥？」

「士兵呀！他們在喊著願意奉祀俄蘭後，就全部消失了，最後只剩下這些衣服！」

「哇…所以還真的能進行奉祀！？不過他們怎麼這麼聽話？他們效忠的是皇帝吧？」

吉納似乎有點欲言又止，莫珂把話接了，「哈！因為吉納的藥很厲害呀！他們只要半天不拿藥吃，就鼻涕眼淚直流、全身癱軟無力，像是要死了一樣！吃了藥以後又傻傻的，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為了能吃上一口藥，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不是毒品嗎。

達安看了看高聳入雲的石像，開始擔憂了起來，「那就不要一錯再錯了，快跟我回去吧！妳畢竟沒有犯下戰爭罪，應該不會判很重！」

莫珂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嘻嘻…呵…哈哈…哈哈哈…不要說跟你回去了…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背叛皇帝嗎？」

「為什麼？」

「因為我恨皇帝！他竟然對貝坎開槍！

「…貝坎是妳什麼人？」

「他就是我說的那位、曾經對我有恩的軍官呀！」

「所以…原來貝坎是妳急救的？我記得妳沒有魔力不是嗎？」

「你忘記賣了幾顆水晶給我嗎？我現在可不會缺魔力呢！但…貝坎他現在應該已經被你們絞死了吧！」

莫珂說著說著，越說越激動，漸漸哭泣了起來，「嗚…嗚嗚…所以你也是我的仇人！我也恨你！我恨這個世界、所以我要喚醒俄蘭、我要毀滅你們！」

這就是為什麼神要讓召喚出來的人，讓人提不起任何想法與慾望了。這個女子在國王、皇帝、高官之間周旋了多少事、最後竟然是由她來喚醒俄蘭，就是最好的例子。

「欸，沒有喔！貝坎被判處服監十五年，正在服刑。」

「…你騙我的吧！」

「沒有騙妳啦！倒是妳還有這麼多秘密瞞著我沒講呢…幹，我竟然忘記要先問一下貝坎。太大意了…」

「…嗚嗚…是這樣的嗎？我可以相信你嗎！？」

「對啦，先跟我回去吧…只是現在這狀況是什麼？」

吉納聳聳肩，「不知道！我們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塊石頭，但士兵們進行奉祀後…好像就開始變化了…」

妮希恩也表示，「從魔法鑑鏡看到的微光越來越明顯了…」

「我先逮捕你們！不走也得跟我走了！毀滅過世界一次的神什麼的…我可不想對上這種東西！」

海豹部隊上前去將這兩人雙手束上束帶，送上達安另外召喚出的一台直升機，而達安正準備要進行撤離。

「喔，你叫達安是吧。」

一個偏中性但年輕的聲音，在達安耳邊響起。

「哇…誰叫我？」

「我是你們人類的母親，你們人族的創造者，俄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