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_7 百鬼夜燧

「羽奈，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再像是我了——」

落寞的神情，崩壞的世界，誰人少女如今依舊滯留當初細數著、悲泣著。這樣的日子，既疲倦、



又煎熬。



「狐狸姊姊！」
我猛然轉過身，一名穿著粉色浴衣展露著如同手中棉花糖般甜膩笑容的女孩，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珠子好奇地在我身上打轉：「吶狐狸姊姊，你為什麼不過去呢？」

「過去哪裡？」

「狐狸姊姊今天好奇怪，明明自己當初也很期待的不是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啊你看！煙花已經開始了喔！」

我朝著女孩的方向望去，然而那裏除了一片無盡地黑暗之外，別說花火了，
就連一隻鬼影也沒能瞧見。

「啊是啊，我都忘了，

京之助哥哥早就已經死了。」

比誰都要明白人死無法復生的道理，活下的我們背負著剩餘的罪與罰，孤獨地行走在這即將來臨的百鬼夜行之中。「五年前的那場大火，將他的屍體與我的記憶燃燒殆盡的大火……啊啊是啊，我想起來了……那個把京之助哥哥當成祭品的那個傢伙……」

「姬子！！」

不知何時將我兩拉遠的虛無黑暗，我拚命地伸直了雙手想拉住她，然而她卻只是逕自摀著雙耳，像是要隔絕所有的雜音似的跌坐了下來。「京之助哥哥……小姬好想你……為什麼要離開小姬身邊……」

好冷、好冷，



如此 寒冷。


「是的森景姬子， 其實遠在五年前那場災禍，
將你視如己命的哥哥給殺害的那個人，名字就叫做——」

在那場絢爛夜晚中，被熊熊火光照亮的百鬼夜燧，雙手沾滿鮮血地站在神樣大人的面前，嘴裡不停喃喃地念著那個人的名字：

「無論他人如何分離我們，無論要我付出多少的代價，一定，都會把你帶回我的身邊的，」



淚流滿面的臉龐，羼弱的身姿佇立在大火中，你卻突然對我笑了。



「●●●」



***



世界的顏色在剝落。

四處起落的尖叫聲，地上血流成河的景色，還有眼前那個一模一樣的人影——

「是誰呢？被我遺忘的那個很重要的人……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啊哈哈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森景姬子看著雙手染滿鮮血的自己，又哭又笑地回頭向著嵐喊叫著：「我想不起來了啊！！嵐！！」

「沒事的，姬子姊姊已經做得很好了喔。所以嵐會不斷的提醒姬子姊姊直到你完全想起來的那一天，包括——」

嵐優雅地走向森景的身邊，輕輕抱住她那因為恐懼而不停顫抖的身軀。

「你最愛的京之助哥哥是被百鬼夜燧殺死的這件事。」

「百鬼夜燧……殺了……我很重要的人……」

「沒錯沒錯而且不只這樣，五年前正是因為那個崎葉，你應該還記得的就是那位總是戴著狐狸面具的女孩，因為她的懦弱結果沒能來得及阻止百鬼夜燧。你知道嗎，要是當初崎葉羽奈願意伸手去挽回這一切，你們四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必陪著她一起拖入這不幸的深淵。」

因為眷戀你的溫柔，從而開始害怕轉變的你。最終我們雙雙將對方推進這無盡地獄並日復一日地悲泣著自己的不幸。

「不是這樣的……姬……子……」

「……大家都是欺騙我的大騙子……既然如此就要殺掉、殺掉、殺掉，



全 部 都 殺 掉 。」



「怎麼，像這樣玩弄人類你覺得很好玩嗎？」



從教室前門傳來的聲音打住了僵寧的氣氛，鐘冶關谷還是那副戲謔的語調和口氣，手中時不時拋玩著摺疊小刀。「回答我，嵐？」

「哎喲喂呀！瞧瞧那雙讓人想挖出來的噁心異色瞳，這不是我們聲名遠大的百鬼夜行主嗎？今天是怎麼了？難不成癡迷可愛的我到連在白天都要來跟我增進情感嗎？」

「哈笑死，我才不想愛上一個乳臭味乾的小鬼！話說明明都已經是千年的老妖怪了卻還總是披著正太的外皮為無能的主人做牛做馬！要不是我看你可憐才決定對你睜隻眼閉隻眼。」

「……鐘冶關谷，你他媽有種再給我講一遍，」

深沉的低音炮和粗俗的字句，這實在很難想像這是該從孩童的嘴裡吐出來的話：「我真的會殺了你。」

「嘖，不守規矩的人才是會被幹掉的那一方，看看你的後面吧。」

「嗯？」

〝鏗鏘——〞

本來以為我的動作就已經很迅速了，「你——！」然而對方乾淨俐落的一個反擊，當場讓我手上的小刀噴飛出去。

「……就說暗殺者這種需要訓練的職業不適合我。」

「不會啊我覺得新手來說算蠻不錯了。」

「我討厭好聽話。」

「哧，真冷淡。」

低下頭冷冷看著嵐那副原本還很自滿的神情，如今卻只剩下了滿滿的驚訝和困惑。
「你、你居然沒死？！」

「哎呀哎呀不都說了嘛，在我百鬼夜行主的庇佑之下怎麼可能會有人類這麼簡單就死掉。」話才剛說完，一張被切成兩段的紙片人緩緩從空中掉落地面。「跟我比你還早個十年呢。」

嵐立馬回瞪了一眼鐘冶，又看向坐在地上眼神失焦的森景，最後才將頭轉向了我：「……嗯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哈哈哈果然如同『祂』說的一模一樣……真是有趣。」

他再度向前湊近我，一陣輕風輕拂過我的耳邊：「看來你距離自身的真相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呢，崎葉羽奈。」

接著嵐露出奇怪的笑容，向下縱身跳入不知何時已然低垂的夜暮，徒留身心疲憊的我和喃喃自語的鐘冶關谷。聲音如此寂靜到好像這一切都只是我們想像出來的虛幻世界，既不屬於現實更不存在夢境之中。

「看來我們也該走了。」鐘冶關谷眺望遠方亮起的路燈，意味深長地說著。「百鬼夜行就快開始了，


這裡也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待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