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帝與少女
本章節 6541 字
更新於: 2020-10-01
「臭小鬼！給我站住！」
只有十歲的緹娜亞，拚命地跑著，身後的巨大黑影正不斷追著她。
好不容易把弟弟妹妹藏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結果自己卻被發現了。
她不斷地跑、不斷地跑，但黑影依舊在她身後。
跑到喉嚨乾澀、雙腳起水泡、身體不聽使喚，仍舊沒有停下來。
碰…
她跌倒了。
回頭一看，黑影的雙手已經到她的面前了。
「哈…哈…哈…」
全身冒著冷汗的緹娜亞從夢中驚醒了。
她看了一眼馬車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但有道火光照亮了馬車內部。
她看著自己的模樣，想起睡著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恨不得就這麼繼續睡下去，但又不想再夢到剛才的噩夢，只能逼迫自己認清這殘酷的現實醒來。
她隨便拿起一件放著的衣服迅速換上，便發現那是件洋裝，而且還是高級品。
自己所擁有的衣服，全部加起來，恐怕也不及這件洋裝。
雖然不是很合身，不過能穿上這樣的衣服，大概是今天唯一一件幸運的事了。
這時，她注意到外頭傳來陣陣烤肉的香味。
緹娜亞被味道所吸引，肚子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難道是龍帝在烤肉？不可能吧…）
緹娜亞戰戰兢兢地走出馬車。
眼前出現的，用劍將肉切下，大口啃著烤肉的龍帝。
他的附近還有一頭身體沒了大半以上的阿托西野豬的屍體，那應該就是肉的來源。
「妳醒啦…」
托蘭將烤肉吞下，看向換上洋裝的緹娜亞。
「過來這邊坐吧。」
緹娜亞聽從托蘭的話，正打算坐下時，她考慮到洋裝的價值而猶豫了一會兒。
不過最後還是直接坐下了，只是緹娜亞決定回去以後一定要把洋裝洗乾淨。
「那個…龍帝…先生？」
「先生就不用了，妳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
咕嗚嗚～
緹娜亞的肚子發出的聲響，打斷了她自己。
緹娜亞頓時感到尷尬，摸著自己那不爭氣的肚子。
托蘭看了一眼後，把劍遞給緹娜亞。
「吃吧，吃飽以後在慢慢說。」
緹娜亞有些猶豫，但一聞到烤肉的香味，飢餓感就更加明顯。
（算了！豁出去了！）
她從托蘭手上接過劍，切下一塊大小適當的烤肉放進嘴裡。
吃下第一口後，食慾被打開的緹娜亞，接二連三的把烤肉吃進肚子裡。
吃到一半時，還因為肉的油脂滴到洋裝而發出悲鳴。
肚子得到滿足後，被突然走到她面前的龍帝嚇一跳。
正當她疑惑的時候，龍帝的下個動作讓她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妳怎麼說也是女孩子，吃到滿嘴都是可不好看。」
龍帝拿了塊乾淨的布，幫她把嘴角擦乾淨。
「……這……我……那個…這…呃…謝謝。」
勉強擠出道謝的緹娜亞，兩眼發愣地看著龍帝。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後，托蘭隨手將布扔進火堆裡。
「話說回來，我有件事想問妳。」
「呃…是！請說。」
「你們為什麼要跟我戰鬥？」
托蘭直接詢問最核心的問題。無論他怎麼想，那點人數雖然能當偵察部隊，但居然挑起戰鬥後就直接逃跑，怎麼看都很詭異。尤其還發生了內訌，擺明在說這支部隊根本有問題。
提起這件事，緹娜亞的臉馬上就浮現了一層陰霾。
這個任務打一開始就是為了除掉她。緹娜亞已經非常瞭解了，但是否要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緹娜亞回想起整件事的經過，身體就開始顫抖。
龍帝是因為被攻擊才反擊的。這麼一想，緹娜亞才注意到龍帝只是將人趕走，並沒有真正下殺手。
他明明有能力在一瞬間殺光所有人，卻沒有這麼做，反倒只是向自己問了一些事。和斯諾普那幫人渣比起來，簡直好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龍帝救了自己一命，若當時不是他，自己肯定會被那幫人蹂躪完在殺掉的。
思考完這些，緹娜亞決定把事情告訴他，如果自己就這麼回去，肯定會失去勇者的稱號，屆時師傅怎樣也很難幫助她。不如乾脆說出來，搞不好自己的心情會好一點。
緊接著，緹娜亞大大的吸了口氣。
「那個……」
她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托蘭。
聽完這些的托蘭，閉上眼考慮了一會後，露出了笑容。
「我說妳，想不想真的成為打倒龍帝的勇者？」
「等…等一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個世界包括妳在內，只有少數幾個傢伙知道我這模樣。」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緹娜亞的預想，她壓根沒想過龍帝會幫她。
「但是，我有個條件。」
一聽到有條件，緹娜亞的臉色就顯得有些擔心。
「放心，只是讓妳幫忙找某個傢伙。另外，我還會支付報酬給協助我的妳。」
「我…我知道了，我接受！不過…這應該不是謊話吧？」
「妳不相信的話，現在就用那把劍刺向我，我保證我不會反擊，也不會防禦的。」
聽到龍帝這麼說，緹娜亞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劍後，決定試著去相信龍帝。
不過這種好到不可思議的這種情況，她還是忍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確定不是在做夢。
「既然決定了，就請妳告訴我妳的名字，我也會告訴妳我的名字的。」
「原來你有名字啊！」
「當然呀！龍帝只是你們自己給我取的名號。」
「這…這樣啊…那、那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緹娜亞．艾塔，是人族的現任勇者。」
「知道了，我叫托蘭。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
托蘭伸出他的右手，緹娜亞慢了半拍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伸手去握住托蘭右手的瞬間，她看見有把劍刺進自己的胸口，但她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傷痕。
「剛才的是…？」
「契約的證明。這樣一來，我就一定要履行和妳之間的契約內容。」
「那…那我呢？」
「受影響的只有我，不必擔心。」
「欸？為什麼？」
「擁有力量的代價罷了，不要介意。」
緹娜亞仍有些在意，但還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我知道了…」
托蘭是神的僕從。
根據與神定下的契約，他成了名為《守護者》的存在，以維持各個世界的存續為主要工作。
若得到該世界的人的協助，就必須給予報酬，否則自身就會遭到懲罰。
他所要討伐的佛雷茲也同為《守護者》，但他犯下殺害同胞的罪名並逃跑。
不過守護者沒有死亡的概念，即使現存的身體出意外而被消滅，也能藉由得到神的同意再次復活。
反過來說，得不到神的同意就無法再次復活。這也是真正意義上能消滅守護者的方法。
「在談接下來的內容之前，妳先去那邊的河洗個澡吧。妳身上有點異味。」
「欸？」
「另外，不穿內褲是妳個人的習慣嗎？」
一瞬間，緹娜亞變得滿臉通紅。
「大色狼！還不是你害的！」
緹娜亞一個巴掌打在托蘭的臉上，接著跑向馬車找可以代替的衣服。
（原來是我弄錯了。）
托蘭搔搔下巴，看著緹娜亞跑走。
挑出一件較合身的衣服後，緹娜亞往托蘭所指的方向走去，沒多久便看見了河流。
她檢查周圍，確定沒有魔物和任何人以後，才脫下洋裝，進到河裡。
（那台馬車，還有那些衣服，應該是之前沒消息的商隊的。）
直到剛才，緹娜亞才注意到馬車上的東西都新品，馬車上頭的標誌雖然有些損壞，但確實是城裡的店家。
她一邊用河水沖洗身體，一邊考慮著該不該把東西還回去。
被魔物襲擊而失去所有者的物品，大多數都屬於無主物，只要誰先拿到就是誰的。
不過有的物品上會有原主人的標誌或名字，這一類的物品除非原主人死去，否則基本上會還給原主人。
緹娜亞穿上的那件洋裝並沒有標誌或名字，所以大可收下來，但一想到是那家店的東西就開始猶豫了。
因為那家店是屬於與她對立的貴族所擁有的店。
何況自己還在償還債務，要是突然穿著一件本來不屬於她的高級洋裝，那些貴族不曉得又會做出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她就不禁嘆氣。
「哈～好想把那些衣服都拿回去。」
就在快要洗好的時候，位於下游的一棵枯木倒下，掉進河裡揚起大量的水花。
「嚇我一跳，原來只是枯木。」
因為天色的緣故，她沒有注意到河裡的異狀。
在她轉身準備上岸時，有東西打中了她。
回頭一看，上百條的巨大魚群向她襲去，它們接二連三地迸出水面以身體衝撞緹娜亞。
受到驚嚇的緹娜亞大叫了出來。
她立刻抓起衣服跑上岸，但魚群仍不顧一切地衝上去。
「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尖叫聲趕來的托蘭，直接被緹娜亞給撞上。
後頭的魚群仍不死心，拚命朝緹娜亞的位置衝出水面。就算距離不夠而掉到地上，依舊不放棄。
「這是…怎麼回事？」
見到不顧一切進行攻擊的魚群，托蘭也相當傻眼，即使聽說過有這種習性的生物，但親眼見到卻是第一次。
其中一條朝他飛去的魚，被他直接打出去。
看著勢頭越來越弱的魚群，托蘭才想起緹娜亞的事情。
他看向胸前赤裸著的緹娜亞一眼後，內心動搖了。
「看來是結束了…」
緹娜亞看向身後屍橫遍野的魚群說道。
「那個…龍…不對，托蘭先生…」
「…怎麼了？」
托蘭的回答慢了半拍，但緹娜亞並沒有發現。
「我要穿衣服，請你…轉過身去…」
緹娜亞滿臉通紅，即使對方不是人類，還是會介意身體被看光，因此她緊抓著胸前的衣服，完全不敢鬆懈。
「我明白了。」
托蘭立刻轉身，就算內心動搖了，那也只是一剎那的事。
衣服穿好後，緹娜亞才讓托蘭轉身。
「話說…那些魚是怎麼回事？」
「那是驚恐魚，一種受到驚嚇就會胡亂攻擊的魚類。」
「原來如此。」
就在這時，緹娜亞才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托蘭，不會害怕他了。
不過她也明白托蘭是造成騎士團三人死亡的間接原因。縱使主因是斯諾普他們，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一同走回去時，看著走在前面的托蘭，緹娜亞不禁想到要是托蘭是人類的話，就這樣帶著家人一起住在森林裡也無所謂。
雖然相識沒多久，但她還是能明白托蘭是個好人。
如果能得到他的協助，王國那邊根本沒所謂，反正欠錢的是那對胡亂賭錢欠債，還不負責任就自殺的父母。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她的身上還背負著許多為她犧牲的人的生命。因此就算只是為了那些死去的人，她也有義務去履行勇者的工作。
「我明明是勇者……卻老是被其他人保護…我…」
「勇者就不能被別人保護嗎？」
「咦？」
托蘭的一句話，無意中點醒了緹娜亞。
「…是呢。如果可以，真想被你這樣的人保…不對，是龍保護才對。」
緹娜亞不禁脫口說出的話，讓托蘭轉身看向她。
「什麼事？」
「妳還記得我說過的報酬嗎？」
「記得，怎麼了？」
「就在剛才，妳把報酬的內容決定了。」
托蘭苦笑著臉說道。
「這樣啊…欸！！！！！」
緹娜亞遲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
「是的，我必需保護妳。直到……妳的生命走到盡頭為止。」
想不到隨口說出的話，居然會成為現實，這讓緹娜亞開始後悔了。
「可是…那麼耗時間的事，有可能做到嗎？」
「能做到，而且契約就是契約，就算妳有一千年，甚至一萬年的壽命。我都會完成保護妳這個報酬的。」
「真的假的…」
緹娜亞掩蓋不住驚訝，瞪大雙眼看著托蘭。
從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來看，這絕不是在開玩笑。
「難道不能更改報酬的內容嗎？」
「沒辦法，報酬的部份雖然可以放棄，但是無法更改。」
「那協助你的部份呢？」
「既然報酬沒了，自然就沒理由要協助我。」
「嗚…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你不先說…？」
「我沒想到妳正好把報酬需要的幾個條件達成。」
「條件？」
「是的，報酬的內容是有條件的，只要違反其中之一就無法成立。」
為了說明，托蘭朝緹娜亞豎起他的右手食指。
「第一，報酬得是我能完成的事。」
再來是中指。
「第二，不能要求殺害任何的生命。」
接著是無名指。
「第三，不能影響到世界的走向與發展。」
最後是小指。
「最後，當事人必須對願望有一定程度的期望，並且明確表達報酬的內容。」
托蘭將手伸回去，然後轉身走掉繼續說。
「所以像統治世界、成為國王，或得到全世界的寶物之類的是不能成立的。懂了嗎？」
緹娜亞見狀，小跑步到托蘭的隔壁。
「我大致上明白了。但我不過是隨口講講，就被當成報酬也太不公平了！」
「這種事偶爾會有。像妳就屬於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表達心裡的期望，導致契約提早成立。另外，也有那種違背心願而造成契約失敗的。」
說到這裡，緹娜亞才發覺自己一直都希望有誰能來保護她。頓時，她開始感到害羞，刻意將視線從托蘭身上移開。
「所以妳打算怎麼做？就這樣接受契約，又或者是放棄？」
「等、等等啦！我現在沒辦法立刻告訴你答案！」
走著走著，他們已經回到原本的地方。
「既然這樣，明天早上請給我答案。如果不能給出答案，我會直接將契約解除。在那之後，我就送妳回城市。」
托蘭坐到火堆旁，將準備好的乾柴扔進火裡。
緹娜亞很自然就坐到了他的旁邊。
「我知道了，不過在那之前，請你先告訴我你在找誰？這樣我比較容易決定要不要接受。」
「抱歉，在這種契約有高可能性失敗的情況下，我沒有理由讓妳知道協助我的內容。」
「怎麼這樣，那我不就虧大了。」
「跟我無關。」
感到不滿的緹娜亞撿起一根樹枝，一邊在地上畫塗鴉，一邊思考怎麼做。
突然間，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等等！那你說讓我成為打倒龍帝的勇者的事呢！？」
「當然是跟著作廢。」
托蘭的回答讓緹娜亞直接呆住。
要是打倒龍帝這件事無法成立的話，回去以後肯定有一堆麻煩事。
首先，一旦失去勇者的稱號，許多方面都會變得很棘手。到時想把債務還清，肯定會比現在更花時間。唯獨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避免。
只是想避免那些事的發生，就得接受託蘭會一生待在自己身邊這件事。
考慮到這些，緹娜亞這才理解到這個報酬對她而言，其實並不壞。
（雖說是一生，但他又不是人類，當成是擔任一輩子的保鏢就好了。）
「…好！我決定了！我願意接受契約。」
「妳剛才不是還在煩惱，怎麼突然間就接受了？」
面對態度大變的緹娜亞，托蘭也有些訝異。
「不要太在意，反正我已經決定好了。」
「這樣啊，那我知道了。」
「對了，所以你到底是在找誰？」
「關於這個，我會好好說明的。所以也請妳告訴我關於人類的事情。」
「知道了。」
接下來，托蘭向緹娜亞告知了佛雷茲的事並跟她討論打倒龍帝的計劃，但唯獨關於守護者的事情沒有提到任何字。
同樣的，緹娜亞也仔細說明了人類的相關事情。不過內容實在太多，光是講完基本的事情就已經深夜了。
「…我明白了。不過時間不早了，妳就先休息吧。其餘的事，等明天早上在談。」
直到托蘭提醒，緹娜亞才發現已經深夜這件事。
「沒問題嗎？走路的話，到安托德爾可是得花上一整天耶。」
「沒問題，以我的速度，不用多久就到了。」
「對耶，只要你變成龍的樣子，一下子就到了。」
說到這，緹娜亞就開始想像自己坐在龍帝身上的樣子。
看著想法和自己有所出入的托蘭，打斷了她的想像。
「我先聲明，我說的是以我現在的樣子。」
「欸！？為什麼！？」
「妳是不是洗澡時撞到腦袋了？怎麼想也知道不能用龍的樣子過去，肯定會引起騷動的。」
「也對，那是打算抓隻六腳羊來騎嗎？畢竟它們的腳程和馬差不多。」
「我說妳，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耶。」
「哪有，我很清醒的！」
（妳要真是清醒的，那我才擔心呢。）
托蘭看著眼神恍惚，身體快倒下去的緹娜亞強撐著精神說話。事實上，講解人類的事情時，緹娜亞就有好幾次在差點睡著後說出無關緊要的事，這同時也是造成講解拖到深夜的緣故。
「總之，妳趕緊去睡覺！剩下的明天再說。」
「知道了啦，不過我想先喝杯牛奶再去睡。」
「這裡沒有那種東西！快給我去睡覺！」
眼看精神不濟的緹娜亞說話越來越詭異，托蘭忍不住吼了出來。
「知道了啦…」
緹娜亞嘟著嘴走到馬車前面，卻又回頭走到托蘭面前。
「怎麼了？」
疑惑著緹娜亞要做什麼的托蘭，這才發現她的眼皮已經完全闔上了。
接著，緹娜亞直接倒在托蘭身上睡著。
（不只長相，連這種地方也跟她一模一樣。）
看著這樣的緹娜亞，托蘭不禁笑了出來。
「真是的，在這睡覺會感冒的。」
嘴上雖然在抱怨，但心裡卻久違地感到高興。
他將緹娜亞抱到馬車裡，雖然沒有毯子，但也好過讓她睡在外面。
托蘭回到火堆旁，即使他不願意，腦海裡卻還是將緹娜亞與他曾經的未婚妻身影重疊在一起。
「她跟愛薇雅，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托蘭久違地回憶起成為守護者之前的事。距離上次想起這些事，至少有好幾百年了。
（還真是逼我不得不想起以前的事呢。）
那是他還是人類時的事情了。當時他是個被趕出家族的落魄貴族。因為識字，便在城鎮裡擔任為人代筆及閱讀的工作。
某天，一個奴隸商人出現在家門前，以即便是落魄貴族也該有個僕人為由，用各式各樣的說法說服他。成功將一名渾身上下都是傷痕，只有十多歲的瘦弱少女，廉價賣給了托蘭。
就在托蘭與她生活兩年後，她向托蘭傾訴愛意，而托蘭也接受了。然後，時間又過去了一年。
一名比他年長一倍以上的中年女人要求托蘭與她進行政治聯姻。托蘭則向她表示少女是自己的未婚妻，卻遭對方嘲笑少女連成為傭人的資格都沒有，令憤怒的托蘭將她趕出去。
數天後，過去的友人請求他加入他們的隊伍，協助他們討伐當時四處侵略他國、實施暴政、濫殺無辜，自稱是魔王的男人。
托蘭在對方接連數次的拜訪下認輸了。以此為契機，他與少女約定結束後就結婚。然而在與魔王的戰鬥中，他卻為了保護友人而死在魔王手上。
以上這些，都屬於他還是人類時的記憶。
接著因諸多因緣而成為守護者的托蘭，從神明哪裡得知魔王被打倒了，但他深愛的少女卻在自己死後的第六年因意外而死。
對於不能拯救少女的托蘭，身心感到痛苦不已，因此他把那些記憶埋藏在內心深處，將自己化為只為神工作的僕人，以忘卻那份痛苦。
如今，遇上與少女太過相似的緹娜亞，令那份記憶再次復甦。
感傷著這份回憶的托蘭，只覺得今天的夜晚特別漫長。
只有十歲的緹娜亞，拚命地跑著，身後的巨大黑影正不斷追著她。
好不容易把弟弟妹妹藏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結果自己卻被發現了。
她不斷地跑、不斷地跑，但黑影依舊在她身後。
跑到喉嚨乾澀、雙腳起水泡、身體不聽使喚，仍舊沒有停下來。
碰…
她跌倒了。
回頭一看，黑影的雙手已經到她的面前了。
「哈…哈…哈…」
全身冒著冷汗的緹娜亞從夢中驚醒了。
她看了一眼馬車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但有道火光照亮了馬車內部。
她看著自己的模樣，想起睡著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恨不得就這麼繼續睡下去，但又不想再夢到剛才的噩夢，只能逼迫自己認清這殘酷的現實醒來。
她隨便拿起一件放著的衣服迅速換上，便發現那是件洋裝，而且還是高級品。
自己所擁有的衣服，全部加起來，恐怕也不及這件洋裝。
雖然不是很合身，不過能穿上這樣的衣服，大概是今天唯一一件幸運的事了。
這時，她注意到外頭傳來陣陣烤肉的香味。
緹娜亞被味道所吸引，肚子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難道是龍帝在烤肉？不可能吧…）
緹娜亞戰戰兢兢地走出馬車。
眼前出現的，用劍將肉切下，大口啃著烤肉的龍帝。
他的附近還有一頭身體沒了大半以上的阿托西野豬的屍體，那應該就是肉的來源。
「妳醒啦…」
托蘭將烤肉吞下，看向換上洋裝的緹娜亞。
「過來這邊坐吧。」
緹娜亞聽從托蘭的話，正打算坐下時，她考慮到洋裝的價值而猶豫了一會兒。
不過最後還是直接坐下了，只是緹娜亞決定回去以後一定要把洋裝洗乾淨。
「那個…龍帝…先生？」
「先生就不用了，妳想說什麼就說吧。」
「那……」
咕嗚嗚～
緹娜亞的肚子發出的聲響，打斷了她自己。
緹娜亞頓時感到尷尬，摸著自己那不爭氣的肚子。
托蘭看了一眼後，把劍遞給緹娜亞。
「吃吧，吃飽以後在慢慢說。」
緹娜亞有些猶豫，但一聞到烤肉的香味，飢餓感就更加明顯。
（算了！豁出去了！）
她從托蘭手上接過劍，切下一塊大小適當的烤肉放進嘴裡。
吃下第一口後，食慾被打開的緹娜亞，接二連三的把烤肉吃進肚子裡。
吃到一半時，還因為肉的油脂滴到洋裝而發出悲鳴。
肚子得到滿足後，被突然走到她面前的龍帝嚇一跳。
正當她疑惑的時候，龍帝的下個動作讓她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妳怎麼說也是女孩子，吃到滿嘴都是可不好看。」
龍帝拿了塊乾淨的布，幫她把嘴角擦乾淨。
「……這……我……那個…這…呃…謝謝。」
勉強擠出道謝的緹娜亞，兩眼發愣地看著龍帝。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後，托蘭隨手將布扔進火堆裡。
「話說回來，我有件事想問妳。」
「呃…是！請說。」
「你們為什麼要跟我戰鬥？」
托蘭直接詢問最核心的問題。無論他怎麼想，那點人數雖然能當偵察部隊，但居然挑起戰鬥後就直接逃跑，怎麼看都很詭異。尤其還發生了內訌，擺明在說這支部隊根本有問題。
提起這件事，緹娜亞的臉馬上就浮現了一層陰霾。
這個任務打一開始就是為了除掉她。緹娜亞已經非常瞭解了，但是否要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緹娜亞回想起整件事的經過，身體就開始顫抖。
龍帝是因為被攻擊才反擊的。這麼一想，緹娜亞才注意到龍帝只是將人趕走，並沒有真正下殺手。
他明明有能力在一瞬間殺光所有人，卻沒有這麼做，反倒只是向自己問了一些事。和斯諾普那幫人渣比起來，簡直好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龍帝救了自己一命，若當時不是他，自己肯定會被那幫人蹂躪完在殺掉的。
思考完這些，緹娜亞決定把事情告訴他，如果自己就這麼回去，肯定會失去勇者的稱號，屆時師傅怎樣也很難幫助她。不如乾脆說出來，搞不好自己的心情會好一點。
緊接著，緹娜亞大大的吸了口氣。
「那個……」
她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托蘭。
聽完這些的托蘭，閉上眼考慮了一會後，露出了笑容。
「我說妳，想不想真的成為打倒龍帝的勇者？」
「等…等一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個世界包括妳在內，只有少數幾個傢伙知道我這模樣。」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緹娜亞的預想，她壓根沒想過龍帝會幫她。
「但是，我有個條件。」
一聽到有條件，緹娜亞的臉色就顯得有些擔心。
「放心，只是讓妳幫忙找某個傢伙。另外，我還會支付報酬給協助我的妳。」
「我…我知道了，我接受！不過…這應該不是謊話吧？」
「妳不相信的話，現在就用那把劍刺向我，我保證我不會反擊，也不會防禦的。」
聽到龍帝這麼說，緹娜亞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劍後，決定試著去相信龍帝。
不過這種好到不可思議的這種情況，她還是忍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確定不是在做夢。
「既然決定了，就請妳告訴我妳的名字，我也會告訴妳我的名字的。」
「原來你有名字啊！」
「當然呀！龍帝只是你們自己給我取的名號。」
「這…這樣啊…那、那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緹娜亞．艾塔，是人族的現任勇者。」
「知道了，我叫托蘭。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
托蘭伸出他的右手，緹娜亞慢了半拍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伸手去握住托蘭右手的瞬間，她看見有把劍刺進自己的胸口，但她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傷痕。
「剛才的是…？」
「契約的證明。這樣一來，我就一定要履行和妳之間的契約內容。」
「那…那我呢？」
「受影響的只有我，不必擔心。」
「欸？為什麼？」
「擁有力量的代價罷了，不要介意。」
緹娜亞仍有些在意，但還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我知道了…」
托蘭是神的僕從。
根據與神定下的契約，他成了名為《守護者》的存在，以維持各個世界的存續為主要工作。
若得到該世界的人的協助，就必須給予報酬，否則自身就會遭到懲罰。
他所要討伐的佛雷茲也同為《守護者》，但他犯下殺害同胞的罪名並逃跑。
不過守護者沒有死亡的概念，即使現存的身體出意外而被消滅，也能藉由得到神的同意再次復活。
反過來說，得不到神的同意就無法再次復活。這也是真正意義上能消滅守護者的方法。
「在談接下來的內容之前，妳先去那邊的河洗個澡吧。妳身上有點異味。」
「欸？」
「另外，不穿內褲是妳個人的習慣嗎？」
一瞬間，緹娜亞變得滿臉通紅。
「大色狼！還不是你害的！」
緹娜亞一個巴掌打在托蘭的臉上，接著跑向馬車找可以代替的衣服。
（原來是我弄錯了。）
托蘭搔搔下巴，看著緹娜亞跑走。
挑出一件較合身的衣服後，緹娜亞往托蘭所指的方向走去，沒多久便看見了河流。
她檢查周圍，確定沒有魔物和任何人以後，才脫下洋裝，進到河裡。
（那台馬車，還有那些衣服，應該是之前沒消息的商隊的。）
直到剛才，緹娜亞才注意到馬車上的東西都新品，馬車上頭的標誌雖然有些損壞，但確實是城裡的店家。
她一邊用河水沖洗身體，一邊考慮著該不該把東西還回去。
被魔物襲擊而失去所有者的物品，大多數都屬於無主物，只要誰先拿到就是誰的。
不過有的物品上會有原主人的標誌或名字，這一類的物品除非原主人死去，否則基本上會還給原主人。
緹娜亞穿上的那件洋裝並沒有標誌或名字，所以大可收下來，但一想到是那家店的東西就開始猶豫了。
因為那家店是屬於與她對立的貴族所擁有的店。
何況自己還在償還債務，要是突然穿著一件本來不屬於她的高級洋裝，那些貴族不曉得又會做出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她就不禁嘆氣。
「哈～好想把那些衣服都拿回去。」
就在快要洗好的時候，位於下游的一棵枯木倒下，掉進河裡揚起大量的水花。
「嚇我一跳，原來只是枯木。」
因為天色的緣故，她沒有注意到河裡的異狀。
在她轉身準備上岸時，有東西打中了她。
回頭一看，上百條的巨大魚群向她襲去，它們接二連三地迸出水面以身體衝撞緹娜亞。
受到驚嚇的緹娜亞大叫了出來。
她立刻抓起衣服跑上岸，但魚群仍不顧一切地衝上去。
「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尖叫聲趕來的托蘭，直接被緹娜亞給撞上。
後頭的魚群仍不死心，拚命朝緹娜亞的位置衝出水面。就算距離不夠而掉到地上，依舊不放棄。
「這是…怎麼回事？」
見到不顧一切進行攻擊的魚群，托蘭也相當傻眼，即使聽說過有這種習性的生物，但親眼見到卻是第一次。
其中一條朝他飛去的魚，被他直接打出去。
看著勢頭越來越弱的魚群，托蘭才想起緹娜亞的事情。
他看向胸前赤裸著的緹娜亞一眼後，內心動搖了。
「看來是結束了…」
緹娜亞看向身後屍橫遍野的魚群說道。
「那個…龍…不對，托蘭先生…」
「…怎麼了？」
托蘭的回答慢了半拍，但緹娜亞並沒有發現。
「我要穿衣服，請你…轉過身去…」
緹娜亞滿臉通紅，即使對方不是人類，還是會介意身體被看光，因此她緊抓著胸前的衣服，完全不敢鬆懈。
「我明白了。」
托蘭立刻轉身，就算內心動搖了，那也只是一剎那的事。
衣服穿好後，緹娜亞才讓托蘭轉身。
「話說…那些魚是怎麼回事？」
「那是驚恐魚，一種受到驚嚇就會胡亂攻擊的魚類。」
「原來如此。」
就在這時，緹娜亞才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托蘭，不會害怕他了。
不過她也明白托蘭是造成騎士團三人死亡的間接原因。縱使主因是斯諾普他們，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一同走回去時，看著走在前面的托蘭，緹娜亞不禁想到要是托蘭是人類的話，就這樣帶著家人一起住在森林裡也無所謂。
雖然相識沒多久，但她還是能明白托蘭是個好人。
如果能得到他的協助，王國那邊根本沒所謂，反正欠錢的是那對胡亂賭錢欠債，還不負責任就自殺的父母。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她的身上還背負著許多為她犧牲的人的生命。因此就算只是為了那些死去的人，她也有義務去履行勇者的工作。
「我明明是勇者……卻老是被其他人保護…我…」
「勇者就不能被別人保護嗎？」
「咦？」
托蘭的一句話，無意中點醒了緹娜亞。
「…是呢。如果可以，真想被你這樣的人保…不對，是龍保護才對。」
緹娜亞不禁脫口說出的話，讓托蘭轉身看向她。
「什麼事？」
「妳還記得我說過的報酬嗎？」
「記得，怎麼了？」
「就在剛才，妳把報酬的內容決定了。」
托蘭苦笑著臉說道。
「這樣啊…欸！！！！！」
緹娜亞遲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
「是的，我必需保護妳。直到……妳的生命走到盡頭為止。」
想不到隨口說出的話，居然會成為現實，這讓緹娜亞開始後悔了。
「可是…那麼耗時間的事，有可能做到嗎？」
「能做到，而且契約就是契約，就算妳有一千年，甚至一萬年的壽命。我都會完成保護妳這個報酬的。」
「真的假的…」
緹娜亞掩蓋不住驚訝，瞪大雙眼看著托蘭。
從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來看，這絕不是在開玩笑。
「難道不能更改報酬的內容嗎？」
「沒辦法，報酬的部份雖然可以放棄，但是無法更改。」
「那協助你的部份呢？」
「既然報酬沒了，自然就沒理由要協助我。」
「嗚…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你不先說…？」
「我沒想到妳正好把報酬需要的幾個條件達成。」
「條件？」
「是的，報酬的內容是有條件的，只要違反其中之一就無法成立。」
為了說明，托蘭朝緹娜亞豎起他的右手食指。
「第一，報酬得是我能完成的事。」
再來是中指。
「第二，不能要求殺害任何的生命。」
接著是無名指。
「第三，不能影響到世界的走向與發展。」
最後是小指。
「最後，當事人必須對願望有一定程度的期望，並且明確表達報酬的內容。」
托蘭將手伸回去，然後轉身走掉繼續說。
「所以像統治世界、成為國王，或得到全世界的寶物之類的是不能成立的。懂了嗎？」
緹娜亞見狀，小跑步到托蘭的隔壁。
「我大致上明白了。但我不過是隨口講講，就被當成報酬也太不公平了！」
「這種事偶爾會有。像妳就屬於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表達心裡的期望，導致契約提早成立。另外，也有那種違背心願而造成契約失敗的。」
說到這裡，緹娜亞才發覺自己一直都希望有誰能來保護她。頓時，她開始感到害羞，刻意將視線從托蘭身上移開。
「所以妳打算怎麼做？就這樣接受契約，又或者是放棄？」
「等、等等啦！我現在沒辦法立刻告訴你答案！」
走著走著，他們已經回到原本的地方。
「既然這樣，明天早上請給我答案。如果不能給出答案，我會直接將契約解除。在那之後，我就送妳回城市。」
托蘭坐到火堆旁，將準備好的乾柴扔進火裡。
緹娜亞很自然就坐到了他的旁邊。
「我知道了，不過在那之前，請你先告訴我你在找誰？這樣我比較容易決定要不要接受。」
「抱歉，在這種契約有高可能性失敗的情況下，我沒有理由讓妳知道協助我的內容。」
「怎麼這樣，那我不就虧大了。」
「跟我無關。」
感到不滿的緹娜亞撿起一根樹枝，一邊在地上畫塗鴉，一邊思考怎麼做。
突然間，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等等！那你說讓我成為打倒龍帝的勇者的事呢！？」
「當然是跟著作廢。」
托蘭的回答讓緹娜亞直接呆住。
要是打倒龍帝這件事無法成立的話，回去以後肯定有一堆麻煩事。
首先，一旦失去勇者的稱號，許多方面都會變得很棘手。到時想把債務還清，肯定會比現在更花時間。唯獨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避免。
只是想避免那些事的發生，就得接受託蘭會一生待在自己身邊這件事。
考慮到這些，緹娜亞這才理解到這個報酬對她而言，其實並不壞。
（雖說是一生，但他又不是人類，當成是擔任一輩子的保鏢就好了。）
「…好！我決定了！我願意接受契約。」
「妳剛才不是還在煩惱，怎麼突然間就接受了？」
面對態度大變的緹娜亞，托蘭也有些訝異。
「不要太在意，反正我已經決定好了。」
「這樣啊，那我知道了。」
「對了，所以你到底是在找誰？」
「關於這個，我會好好說明的。所以也請妳告訴我關於人類的事情。」
「知道了。」
接下來，托蘭向緹娜亞告知了佛雷茲的事並跟她討論打倒龍帝的計劃，但唯獨關於守護者的事情沒有提到任何字。
同樣的，緹娜亞也仔細說明了人類的相關事情。不過內容實在太多，光是講完基本的事情就已經深夜了。
「…我明白了。不過時間不早了，妳就先休息吧。其餘的事，等明天早上在談。」
直到托蘭提醒，緹娜亞才發現已經深夜這件事。
「沒問題嗎？走路的話，到安托德爾可是得花上一整天耶。」
「沒問題，以我的速度，不用多久就到了。」
「對耶，只要你變成龍的樣子，一下子就到了。」
說到這，緹娜亞就開始想像自己坐在龍帝身上的樣子。
看著想法和自己有所出入的托蘭，打斷了她的想像。
「我先聲明，我說的是以我現在的樣子。」
「欸！？為什麼！？」
「妳是不是洗澡時撞到腦袋了？怎麼想也知道不能用龍的樣子過去，肯定會引起騷動的。」
「也對，那是打算抓隻六腳羊來騎嗎？畢竟它們的腳程和馬差不多。」
「我說妳，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耶。」
「哪有，我很清醒的！」
（妳要真是清醒的，那我才擔心呢。）
托蘭看著眼神恍惚，身體快倒下去的緹娜亞強撐著精神說話。事實上，講解人類的事情時，緹娜亞就有好幾次在差點睡著後說出無關緊要的事，這同時也是造成講解拖到深夜的緣故。
「總之，妳趕緊去睡覺！剩下的明天再說。」
「知道了啦，不過我想先喝杯牛奶再去睡。」
「這裡沒有那種東西！快給我去睡覺！」
眼看精神不濟的緹娜亞說話越來越詭異，托蘭忍不住吼了出來。
「知道了啦…」
緹娜亞嘟著嘴走到馬車前面，卻又回頭走到托蘭面前。
「怎麼了？」
疑惑著緹娜亞要做什麼的托蘭，這才發現她的眼皮已經完全闔上了。
接著，緹娜亞直接倒在托蘭身上睡著。
（不只長相，連這種地方也跟她一模一樣。）
看著這樣的緹娜亞，托蘭不禁笑了出來。
「真是的，在這睡覺會感冒的。」
嘴上雖然在抱怨，但心裡卻久違地感到高興。
他將緹娜亞抱到馬車裡，雖然沒有毯子，但也好過讓她睡在外面。
托蘭回到火堆旁，即使他不願意，腦海裡卻還是將緹娜亞與他曾經的未婚妻身影重疊在一起。
「她跟愛薇雅，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托蘭久違地回憶起成為守護者之前的事。距離上次想起這些事，至少有好幾百年了。
（還真是逼我不得不想起以前的事呢。）
那是他還是人類時的事情了。當時他是個被趕出家族的落魄貴族。因為識字，便在城鎮裡擔任為人代筆及閱讀的工作。
某天，一個奴隸商人出現在家門前，以即便是落魄貴族也該有個僕人為由，用各式各樣的說法說服他。成功將一名渾身上下都是傷痕，只有十多歲的瘦弱少女，廉價賣給了托蘭。
就在托蘭與她生活兩年後，她向托蘭傾訴愛意，而托蘭也接受了。然後，時間又過去了一年。
一名比他年長一倍以上的中年女人要求托蘭與她進行政治聯姻。托蘭則向她表示少女是自己的未婚妻，卻遭對方嘲笑少女連成為傭人的資格都沒有，令憤怒的托蘭將她趕出去。
數天後，過去的友人請求他加入他們的隊伍，協助他們討伐當時四處侵略他國、實施暴政、濫殺無辜，自稱是魔王的男人。
托蘭在對方接連數次的拜訪下認輸了。以此為契機，他與少女約定結束後就結婚。然而在與魔王的戰鬥中，他卻為了保護友人而死在魔王手上。
以上這些，都屬於他還是人類時的記憶。
接著因諸多因緣而成為守護者的托蘭，從神明哪裡得知魔王被打倒了，但他深愛的少女卻在自己死後的第六年因意外而死。
對於不能拯救少女的托蘭，身心感到痛苦不已，因此他把那些記憶埋藏在內心深處，將自己化為只為神工作的僕人，以忘卻那份痛苦。
如今，遇上與少女太過相似的緹娜亞，令那份記憶再次復甦。
感傷著這份回憶的托蘭，只覺得今天的夜晚特別漫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