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６

　　當涼守那麼問以後，代替波浪髮少女回答——旁邊的刺蝟頭少年在接下來解答了疑惑。

　　「沒有錯喔，這裡是『R0』作家們帶著自己最優秀作品，來給管理員審核的隊伍。」

　　「『R0』作家……？」

　　聽到從沒聽過的名詞，讓奶綠歪起可愛的腦袋。但因為這是《課後補說》會員才會知道的詞語，因此涼守現在也很快地向她解釋道。

　　「都忘了和奶綠老師說明這個。其實《課後補說》平台有依人氣來劃分階級的制度，總共有R0到R5六個層級唷。」

　　「聽起來好像很苛刻，欸等等……剛剛說這裡是『R0』的隊伍？所以也包含涼月老師在內嗎！？」

　　奶綠從對話中得知令她震撼的消息，沒想到自己欣賞的作家竟然在現實中是如此弱小。

　　但早已接受事實的涼守只是苦笑應對，他不理會奶綠的驚訝，然後接著轉回正題。

　　「嘛，反正小說界就是這樣的生態囉。但排隊歸排隊，大家甘願等那麼久，難道管理員審核通過有什麼好處拿嗎？」

　　「欸，你沒看平台的公告事項嗎？只要能交出讓管理員滿意的作品，就能無條件晉級到『R1』唷。」

　　「……無條件晉級到R1！？哦！不管人氣多低都可以嗎！」

　　聽到這則消息，涼守總算明白為什麼大家都願意乾等這條不知會排多久的隊伍了。

　　根據R0作家額外的規則——無法在指定期限內到達一萬人氣的門檻，就會遭到所有作品刪除、以及人氣歸零的懲罰。

　　但反之，只要順利達到一萬人氣，就能晉級到「R1」，從一般會員升級到正式會員，不會再發生作品以及人氣消失的情況。

　　因此對作家來說，R0是最困難的一條坡路，許多人都慘死在不斷「重置」的輪迴中，所以這次的審核可是難得能一躍升級的契機。

　　「話說回來……剛剛好像聽到那位小妹妹稱呼你為『涼月老師』吧？是那個在寫《龍騎誓約》的涼月嗎？」

　　突然間，有人從中轉移話題，而那個人是刺蝟頭少年一旁的波浪髮少女，她忽然像是在確認涼守身分般那樣詢問著。

　　意外聽到自己的筆名與作品被人記住，讓涼守臉上不禁浮現些許驚訝，而接著他將嘴角上揚開口。

　　「哦哦！居然有人認識我嗎？妳猜的沒錯唷，我就是那位寫《龍騎誓約》的小說家——涼月！」

　　「果然沒錯呢！你那張封面圖好美而且又有點熟悉，可以問是誰畫的嗎？」

　　「嗯哼，那可是商業機密唷，先不說這個了，妳覺得我寫的故事怎麼樣？」

　　「啊……抱歉，其實我只是覺得那張封面很漂亮才點進來看的。」

　　「…………」

　　「哼哼～」

　　當波浪髮少女道出那句傷人的話後，涼守瞬間彷彿石化般乾瞪著死魚眼。不過反倒是一旁的奶綠得意地雙手叉腰，然後用鼻子哼氣。

　　只能說，自己也是蹭著高端繪師的大腿才有機會得到關注的。涼守垂下肩膀，至少對方還願意停留在自己的作品上多看一秒。

　　「嘿，大家聽我說一下——」

　　此時，那位刺蝟頭少年突然拍了一下手，彷彿在提醒大家把注意力放他身上，接著他再緩緩開口。

　　「難得能和其他作家在現實中有交流，不如一起來自我介紹怎麼樣？我是作家『燕子勇者』，叫我燕勇就好了。」

　　自稱自己是「燕勇」的刺蝟頭少年，他在自我介紹完後輕咳一聲，然後突然換了一個語氣，彷彿變成舞台上的主持人般，繼續說道。

　　「那麼小的介紹完了，接下來請各位聽好囉～在我旁邊這位大美女，就是插畫界鼎鼎大名、各大企業哭著跪求想聘請進來的插畫師——『豚豚豬』老師！」

　　「欸？那、那樣說太誇張啦燕勇！你們不要相信他的介紹唷。」

　　燕勇動作誇張到對一旁波浪髮少女做出雙手呈「ㄈ」字型的動作，就像在歡迎什麼重大人物登場一樣。讓本人害羞到臉龐染起一層紅暈。

　　「……豚豚豬？」

　　不過奶綠似乎對這個名字起了反應，爾後，她像是見識到名人般揚起喜悅的笑容。

　　「妳竟然是那位『豚豚豬』老師嗎！我一直有在關注妳的作品！妳那畫背景的技巧簡直是出神入化，超～級厲害的！」

　　「欸……謝謝妳的誇獎，不過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啦。還有叫我豚豚就好，我不太習慣被人稱呼為老師。」

　　「哼哼，再和你們順帶一提，豚豚也是負責我作品插畫的封面繪師喔。」

　　燕勇彷彿在炫耀一般雙手抱胸說著。而聽到他說旁邊的繪師就是自己的封面設計者，讓涼守不禁圓睜著大眼。

　　沒想到燕勇和豚豚的關係也和自己與奶綠一樣，讓涼守不禁卯足了意義不明的氣勢，於是接著換他開口說道。

　　「哦！那我們這邊的自我介紹可不能輸喔，我是默默無名的小說家『涼月』，然後在我身旁這位合法蘿莉，就是插畫界的可愛擔當，不管任何事都能給予高評價吐槽的插畫師——『冰糖奶綠』老師！」

　　「……結果這個介紹不是在各方面都輸的一蹋糊塗嗎！？」

　　「欸，但我已經努力活用妳的市場優勢了。」

　　「你當我的市場優勢是搞笑藝人啊！」

　　看到自己陣營不正經的隊友道出的介紹，讓奶綠只能無力地嘆一口氣。於此同時，如剛剛奶綠聽到豚豚豬的反應，現在換豚豚睜亮了圓潤的雙眼。

　　「欸？怪不得那封面畫風那麼熟悉，果然是冰糖奶綠老師畫的嗎！我也一直有在關注妳的作品！」

　　「欸……豚豚豬老師有在關注我！？那、那那那那怎麼敢當，跟妳比起來我還太遜色了。」

　　「沒這回事，冰糖奶綠老師的實力已經是繪畫界公認的，不只是我，還有很多厲害的繪師也都有關注妳唷。」

　　她們一來一往，奶綠畢恭畢敬的性格讓她現在像節拍器一樣不斷鞠躬，而豚豚則是一面地揮揮手。

　　於此同時，看著那兩位繪師互動的兩名少年，他們同時看向彼此，然後一起面露苦笑。

　　「這就是大觸之間的邂逅嗎？相較之下我們兩位R0作家，根本沒人記得我們吧？」

　　「唉，我們就是為了更多人氣，才特地跑來這裡一趟吧？」

　　「……只能說彼此加油吧，燕勇老師，一起努力當個不降低那兩位大觸格調的小說家。」

　　「只能不斷努力了呢……涼月老師。」

　　被冷落在一旁的兩名底層作家，只能像這樣安慰彼此互相取暖。


　　「——好，那我去問問看他們囉。」


　　爾後，兩位少女聊天似乎也告一個段落，接著她們一齊看向涼守與燕勇，然後由奶綠在此開口說道。

　　「涼月老師還有燕勇老師，因為隊伍似乎還要排很久的樣子，所以我剛剛和豚豚決定去幫大家買手搖杯飲料，你們想喝什麼呢？」

　　好心的少女們在此決定幫兩位今日的主角做跑腿服務，而聞言後先有反應的人是燕勇，聽到這句話他也開心地張大嘴。

　　「真的？那辛苦妳們了，豚豚就幫我買老樣子那個，拜託囉～」

　　「老樣子嗎？好，我知道了。」

　　「……？」

　　看著燕勇與豚豚的對話，涼守不禁眨了兩眼。而接著換奶綠開口詢問自己這邊的少年。

　　「那涼月老師，你要喝什麼呢？」

　　「嗯……這個嘛——」

　　涼守雙手抱胸，似乎還打定不了主意。而等待他閉上雙眼思考時間結束後，他也順著直覺，然後豎起食指說道。

　　「——『老樣子』！」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欸，原來我們之間的默契還不足嗎？」

　　「這根本不是默契的問題……所以你到底要喝什麼快點說啦！」

　　涼守學著燕勇剛剛那句話，卻換來奶綠半睜著眼的嫌棄。讓他只好換個方式來點飲料了。

　　「那買什麼都行，總之不要『奶綠』就可以了。」

　　「……噗！不好好回答還不打緊，你還要嫌棄我嗎！？」

　　「欸？不是那個意思，以前喝奶綠覺得味道很像壞掉的魷魚，所以從此之後就有陰影了。」

　　「……壞、壞掉的魷魚！？那麼說也太過分了吧，奶綠可是我最喜歡的飲料耶！」

　　不僅被嫌棄，還聽到自己最喜歡的飲料被別人給出那種評論，讓奶綠又氣的肩膀顫抖。

　　不過最糟糕的還不僅如此——

　　「呃？但我就是沒辦法接受那個味道，所以拜託奶綠老師買什麼都行，不要買奶綠就對了。」

　　不但沒有悔意也沒打算道歉，死魚眼少年的遲鈍讓現場氣氛的火藥味來到最高點。而看著他們互動的其他兩人，頓時覺得暴露在易燃物堆裡，那樣令人緊張。

　　不過，等奶綠瞪著那位沒有一絲悔改的涼守好一陣子後，她也終於放鬆緊繃的肌肉，然後嘆一口氣。

　　「好，反正涼月老師除了『奶綠』其他都可以吧？那豚豚我們走吧。」

　　「欸？啊……好的。」

　　隨後，等奶綠牽著豚豚的手離開現場，方才令人快窒息的氣氛才終於得到緩解。

　　看著她們遠去，涼守仍是表現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而他在此時向燕勇開口。

　　「你們看起來好像感情不錯唷，她是怎麼知道你要喝什麼的？」

　　「這個啊……因為豚豚她在手搖杯店打工，而我常常去關顧，所以那樣說她自然就知道了。」

　　「哦～還以為你們會心電感應了呢。」

　　「反倒是你們沒問題嗎？剛剛那個叫奶綠的人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剛剛應該有更委婉的說法吧，不跟她道歉沒關係嗎？」

　　比起當事者，燕勇更是對方才差點一觸即發的場面感到膽戰心驚。不過涼守卻是揮揮手苦笑回應。

　　「沒事沒事～我跟她也已經是老交情了，她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啦……話說回來，我們接下來是要把作品拿去給管理員審核吧？但是放眼望去人那麼多，他一個人看的完所有人的小說嗎？」

　　撇開剛剛發生的事，涼守在此將話題轉彎，他提出新的疑慮。

　　就算管理員要看稿，但人那麼多的情況下不如用電子檔比較方便吧。但他卻是要求所有人親自拜訪。

　　然而聽了問題的燕勇，似乎也不是很理解情況，他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或許裡面有評審團隊幫忙看稿也說不定，當然我也覺得可能是管理員的惡趣味。」

　　「惡趣味嗎？這個我倒是深有同感喔。」

　　對於那位中二的管理員，要說他有整人的興趣也不足為奇。涼守甚至覺得這才是管理員的真正目的。

　　「不過啊，若真的是評審團隊一同來審核的話，那或許有機會直接見到所有『R5』作家也說不定喔！」

　　撇除惡趣味的可能，燕勇在此開口道出了令人無法忽視的關鍵字。

　　R5作家——

　　那是位於《課後補說》頂尖的強者，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是所有作家憧憬的位置。因此讓燕勇不禁流露期待的眼神。

　　「如果能親眼見到那五位傳奇人物的話，我想跑這趟也算超值了吧！」

　　「我能理解在同行中遇見知名人物的心情，但老實說，我只聽過R5作家，卻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呢。」

　　「咦，你竟然不知道那五位傳奇人物嗎！？」

　　涼守搔了搔後腦杓，平時沒在關注其他作家，因此也不知道他們的身分為何。

　　若要說最熟悉的，那大概只有平台管理員了，不過還是連筆名都不知道的程度。

　　此時，或許是看到涼守面露困惑的表情，讓燕勇似乎提起了興致向他介紹那五名偉大人物，他單閉一隻眼睛，然後豎起一根手指說道——

　　「那就趁這個機會，讓我簡單做個介紹吧。先從資歷最晚的R5作家開始說起——首先是第五屆，擅長恐怖驚悚題材的『第二頁』老師、以及第四屆的戀愛小說達人『煉獄武藏』老師……」

　　他豎起第二根手指念完第四屆R5作家的筆名。然後再換口氣的下一秒，他也豎起了第三根手指——

　　「再來是第三屆，擅長推理題材的『瑪莉瑪莉』老師、以及第二屆……據說沒人見過本人，身分相當神秘的『？？？』老師。」

　　「……等等，居然連『透明人』都能爬上頂點嗎？」

　　看樣子R5作家裡面也充滿詭異份子，既然連身分都是謎，那究竟是如何爬上頂點的呢？涼守只能在心裡吐槽。

　　不過燕勇似乎很坦然接受這個事實。然而緊接著，他唸到這裡又停頓一口氣。

　　他停頓的同時，涼守感覺的到燕勇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最後要介紹的人物，除了是最後一人之外，也是等等可能要見到的人物——

　　然而那個人，還是《課後補說》平台裡職位最大的管理員，同時現實中則是建立課後補說社團的「社長」……

　　那樣兼具頂尖作家與掌握職權的人物，他的筆名就是——

　　「最後是第一屆，同時具有『英雄』以及『龍王』稱號，擅長奇幻架空題材，也被大家公認為最強小說家——『藍蛇』老師！」

　　「……欸，結果筆名聽起來意外可愛嘛。」

　　當燕勇將第一位的筆名道出的瞬間，凝重的氣氛立刻瓦解。涼守聽了後不禁覺得，和前面「英雄」與「龍王」的稱號相比，簡直遜色了好一大截。

　　但原來那超級中二的管理員，筆名就叫「藍蛇」，這倒是讓涼守稍微提起興趣想看看本人了。

　　「啊，對了——」

　　這時，原本以為燕勇的介紹已經結束，但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般，繼續向涼守說明。

　　「差點忘了，除了R5那群鬼才之外，還有一位R4作家的實力也不容小覷，你聽過『奈和子』嗎？」

　　「……奈和子？」

　　聽到那樣的名字，涼守歪著頭來表達自己的疑惑，而燕勇則是繼續說下去。

　　「因為她是擅長寫『反派』的作家，所以也被眾人稱之為『魔王奈和子』，大家都說她很可能會是今年第六屆的R5作家。而且……聽說不要和她牽扯關係會比較好。」

　　「欸？難道因為擅長寫反派，所以連本人都是個壞傢伙？」

　　「詳細狀況我不是很清楚，但認識她的人都非常敬佩她與畏懼她。像我們這種底層作家還是少和她發生衝突吧。」

　　看燕勇在此提醒自己，甚至比在講平台管理員時還要小心，讓涼守歪著頭的腦袋又更多困惑了。

　　「雖然有點讓人好奇，但我會將這個筆名銘記在心的，畢竟我也不想遭遇麻煩事。」

　　生活像植物一樣平淡過下去，是涼守的人生信條。身為一個平民，絕對不會像勇者一樣主動去招惹「魔王」吧？

　　涼守在心裡如此想著。然後於此同時，燕勇此刻將目光轉移到某處——

　　「哦，說完她們剛好回來了呢。」

　　隨著頂尖級作家說明會結束後，去買飲料的奶綠以及豚豚也回來了。

　　她們似乎一人手提兩杯飲料，等她們回到隊伍時，燕勇在此開口。

　　「跑這趟辛苦兩位啦……欸，豚豚妳怎麼了嗎？」

　　他看到豚豚垂下眉尾，臉上浮現出難以形容的尷尬表情，而接下來豚豚也緩緩開口道。

　　「嗯……該怎麼說才好呢，總之這是你的半糖歐蕾瑪奇朵，先拿去吧。」

　　「哦！果然妳很懂我要喝什麼呢。」

　　隨著豚豚把飲料交到燕勇手上，涼守也順勢看向自己辛苦的跑腿人員。奶綠現在正搜著塑膠袋中的飲料，讓一旁等待的涼守揚起滿懷期待的笑容。

　　「那麼奶綠老師也辛苦啦，買了什麼好喝的飲料給我呢？」

　　「特製苦瓜茶。」

　　「……欸？」

　　「特製苦瓜茶，無糖去冰。」

　　聽到奶綠所說的飲料名稱，讓涼守頓時愣在原地動也不動。

　　相對地，嬌小少女現在則是像人偶一樣面無表情，從容地從塑膠袋中把那杯飲料遞到變成石頭的涼守手上。

　　「對了，這杯就當作我請的，所以不用付錢了——學長。」

　　「……好感度已經低到連稱呼都變陌生了嗎！？」

　　「還有接下來，在你喝完它之前，我都不會和你說任何一句話的。」

　　「看樣子我真的闖大禍了……抱歉奶綠老師，我以後一定會注意自己的言詞，然後也一定會誠心誠意反省並全部喝完的。」

　　不識相遭受了報應，讓涼守現在只能向嬌小少女行九十度鞠躬。

　　不過奶綠沒有看他，她只是半睜著眼鼓著臉頰，一臉不悅地別過臉，喝著手上買來的「奶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