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幽影
本章節 3292 字
更新於: 2020-12-06
杖揮下，隨之落下的凜凜罡氣與結界激烈對撞，氣旋散開、嗡鳴之聲不斷，四野俱驚。結界震盪不休，表面起了蛛網狀的裂痕。
結界內的灰白靈體各個抱頭伏低、驚恐之情溢於言表，鬼嚎聲震得我耳膜發疼。我對祂們無絲毫憐憫，面無表情再度舉起蛇杖，霸道的罡氣集結，聲勢比起上回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時，一聲喊叫傳進我耳裡：「小姑娘，不可以再過去了！快回來呀！」
我分心轉頭一看，心裡暗道不好！
小不點越來越靠近海邊，海風吹過，海腥味在空氣中久久不散。南部晚秋的夜裡還是悶熱得厲害，海風帶來的黏膩潮感混著汗水在皮膚上，令人不適。
她穿過矮林區、手腳並用爬上海堤，下方便是銳利而深邃的礁石，洶湧海浪狂暴翻騰，捲起一朵朵白色浪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一團團黑色如焦油般的東西正悄悄從海裡爬上亂石、迅速而安靜，詭異得令人發毛。
那是怨念！來自意外溺斃之人的不甘和怨憤。
「你們不要追我，走開！」她面對焦急想勸她下來的諸多鬼魂，不知該如何是好。
「快下來！不然要來不及了呀！」包著花布頭巾的漁婦在海堤下焦急踱步，但似乎畏懼著什麼，不敢再上前。
文武碑鎮界內源源冒出的靈體還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是......
黑漆漆的怨念已將觸手蔓上海堤，幾股細如髮絲的黑影擰結在一塊兒，蜿蜒著朝小不點前進！而她背對著大海，完全沒發現身後的危險！
「上神，您還是快過去吧...」結界裡的鬼魂紛紛說著。
「是呀！是呀！」
「那東西太邪惡，我們可不敢與之為敵呀！」
不必祂們提醒，我已振翅疾飛過去，手中蛇杖舉起又放下，我不敢擅用罡氣攻擊，怕傷害到小不點。
黑影離小不點只有一小步距離了，顧不得會被她發現，我提聲怒吼：「歸墟幽影，速速反還故地，不可再造惡孽。」聲音裡充滿急切之情，連我自己都嚇到了。
那怨念聽見我的喊聲時明顯一頓，卻在我快接近時突然暴漲，纏住她的腿往後拉。
「天使哥哥！你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變成高聲尖叫：「啊──」
瞳孔猛地一縮，看她墜下堤防，我也跟著衝下去。
唰！千鈞一髮之際我抓住她朝我伸出的手，往上一提，摟住她的腰。
惡念不甘心即將到手的獵物丟失，還硬扯著不肯鬆開，與我在空中僵持不下。
我冷冷瞥去、血色雙眼目光凌厲，銳利的罡風瞬間切斷黑影，拉力一輕，我立刻展翼拉升。
此時，一波大浪打過來，我急忙按下她的頭、側身護著她衝出浪濤，我們倆幾乎全身都濕透了。
用力拍著翅膀、甩乾海水，我停在半空中，溫言安撫：「一定很害怕吧？我在這裡，別怕了。」
小不點臉色蒼白、頭髮被海水和汗水打濕、黏在臉上，她扁著嘴，一臉委屈，愣愣地貌似驚魂未定。
我把她放回堤防， 她不自主發著抖，也不知是嚇的、還是冷的？我脫下寬大的外袍、擰乾水，罩在她身上，替她攏實。
視線往下，看見黑影已將她的牛仔褲融蝕、緊緊攀附她潔白的腿，還在不斷蠕動。一把無名火燒上心頭，我蹙眉扯下還黏在她腳上的殘餘惡念，發力捏碎。
她腿上被陰影纏繞的地方變成怵目驚心的紅色瘀痕，我心疼不已，伸手替她揉了揉。
小不點突然回神，抓住我的手，緊緊抱在胸前。溫熱的體溫透過她的身體、她的手暖著我。
壓下心中的不捨，我嘆了口氣，一根根掰開她白玉似的手指、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無視她眼裡的乞求，轉過身邁步朝海而去。
無邊怒意無處發洩，這件事終該有個了結。
我緊緊握著蛇杖，握到指節泛白、微微顫抖，沒錯！我很生氣，氣那歸墟幽影、更氣我自己。
閉眼、提步......
我對她的情意、我對她的眷戀已到如此地步了嗎？不知不覺中，她已佔滿了我腦中的回憶和思考，烙得最深的，便是她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清澈而動人。
踏下！
所有妄圖傷害她的人事物，都該滅絕！
洶洶罡風翻江倒海，硬生生將海水往兩邊分開丈餘，露出躲藏在沙石底部的幽影，那些惡念失去屏障、宛如驚弓之鳥般往後退去，攣縮的模樣十分醜陋噁心。
我舉杖一指，那惡念像被定住般止於原處，不再動彈。
原來我也有執念，看不得她受委屈。即便天塌了，我也願為她擔著。
苦澀笑意綻開，我緩緩降落於海底，杖上的蛇化為兩條巨蟒、游下替我開路。
我伸直手臂、平舉在身體兩側，宛如指揮家般昂首信步走過分開的海道，靴下踏著的陰影雖不斷掙扎，但仍難逃化若煙塵、被我吸入體內的命運。
自岸邊向海中而去，再由遠海漫步返回，這一片海域算是乾淨了，因為汙穢邪祟都集中在我身上，原本鮮紅明亮的眼變得濃沉如酒，膚色也更為黯淡灰敗。
走過這一段不長的路，我想通了。
現實是殘酷的，我不該矇蔽她、讓她存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雖非我本意，但我真的不曾對她的誤會解釋過什麼。
我踏上堤防，走向小不點，身周充斥著黑色的火焰，尚有幾步之遙時，我略略招手，披在她身上的外衣飛回我手中，我轉身穿上。
自始至終，我都垂著眼，不敢看她，我怕看到畏懼、看到失望。
「現在你知道了，我不是天使，我是癘神、是污穢邪祟的容器，有人說我是凶神，專門給人帶來不幸，我很抱歉沒早些告訴你。不要再找我了，好嗎？」我悶悶說完，打算離去。
「不好！」她忽然撲過來，抱著我的腰大喊：「不好、不好不好──」
「放手。」我亟欲擺脫她的手臂，因為我害怕身上還未清除完全的邪祟會染上她。
「偏不放！」
我無奈極了：「聽話......」
「不要！我若聽話放手，你就會消失！所以我絕對不放......」說到後來，隱隱哽咽，淚水滲透層層衣服灼傷我。
「別哭...」我軟了聲音，拍拍她交纏在我腹前的手背，斟酌著說：「我...很危險，可能會傷害你！你知不知道？」
「我不怕！我就要纏著你。」她宣示般大聲說：「誰叫你一直跑！一直躲我！」
「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現在見到我了，開心了吧？」我又嘆了口氣，萬般無奈轉過身，揉揉她的頭頂。
「開心。」她摟住我的脖子，在我反應過來以前，親了我的臉頰。
灰濛濛的靈體聚過來，詭異的慘白霧氣越來越濃重，那些鬼魂像是有事相求、卻欲言又止，目光紛紛看向我懷裡的小不點。她縮了縮、埋進我的胸膛，貌似受到驚嚇。
我摟緊她，抬眼瞪了祂們一眼，柔聲說：「去旁邊等我一會好嗎？」
「你不可以不告而別喔！」她探出頭嘟著嘴撒嬌，伸出尾指。
「好。」對她我真的沒轍，只好也伸手和她拉勾。
得到應允後，她蹦蹦跳跳坐到旁邊河堤上，我讓一條蛇去護著她。原本擔心她會怕蛇，不敢讓小蛇離她太近，沒想到她完全不怕，引了蛇到手上把玩。
我的小不點，果然不一般！
回過頭，嘴邊笑意頓滅：「說吧！有什麼事？我可沒太多時間。」
結界內的灰白靈體各個抱頭伏低、驚恐之情溢於言表，鬼嚎聲震得我耳膜發疼。我對祂們無絲毫憐憫，面無表情再度舉起蛇杖，霸道的罡氣集結，聲勢比起上回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時，一聲喊叫傳進我耳裡：「小姑娘，不可以再過去了！快回來呀！」
我分心轉頭一看，心裡暗道不好！
小不點越來越靠近海邊，海風吹過，海腥味在空氣中久久不散。南部晚秋的夜裡還是悶熱得厲害，海風帶來的黏膩潮感混著汗水在皮膚上，令人不適。
她穿過矮林區、手腳並用爬上海堤，下方便是銳利而深邃的礁石，洶湧海浪狂暴翻騰，捲起一朵朵白色浪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一團團黑色如焦油般的東西正悄悄從海裡爬上亂石、迅速而安靜，詭異得令人發毛。
那是怨念！來自意外溺斃之人的不甘和怨憤。
「你們不要追我，走開！」她面對焦急想勸她下來的諸多鬼魂，不知該如何是好。
「快下來！不然要來不及了呀！」包著花布頭巾的漁婦在海堤下焦急踱步，但似乎畏懼著什麼，不敢再上前。
文武碑鎮界內源源冒出的靈體還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是......
黑漆漆的怨念已將觸手蔓上海堤，幾股細如髮絲的黑影擰結在一塊兒，蜿蜒著朝小不點前進！而她背對著大海，完全沒發現身後的危險！
「上神，您還是快過去吧...」結界裡的鬼魂紛紛說著。
「是呀！是呀！」
「那東西太邪惡，我們可不敢與之為敵呀！」
不必祂們提醒，我已振翅疾飛過去，手中蛇杖舉起又放下，我不敢擅用罡氣攻擊，怕傷害到小不點。
黑影離小不點只有一小步距離了，顧不得會被她發現，我提聲怒吼：「歸墟幽影，速速反還故地，不可再造惡孽。」聲音裡充滿急切之情，連我自己都嚇到了。
那怨念聽見我的喊聲時明顯一頓，卻在我快接近時突然暴漲，纏住她的腿往後拉。
「天使哥哥！你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變成高聲尖叫：「啊──」
瞳孔猛地一縮，看她墜下堤防，我也跟著衝下去。
唰！千鈞一髮之際我抓住她朝我伸出的手，往上一提，摟住她的腰。
惡念不甘心即將到手的獵物丟失，還硬扯著不肯鬆開，與我在空中僵持不下。
我冷冷瞥去、血色雙眼目光凌厲，銳利的罡風瞬間切斷黑影，拉力一輕，我立刻展翼拉升。
此時，一波大浪打過來，我急忙按下她的頭、側身護著她衝出浪濤，我們倆幾乎全身都濕透了。
用力拍著翅膀、甩乾海水，我停在半空中，溫言安撫：「一定很害怕吧？我在這裡，別怕了。」
小不點臉色蒼白、頭髮被海水和汗水打濕、黏在臉上，她扁著嘴，一臉委屈，愣愣地貌似驚魂未定。
我把她放回堤防， 她不自主發著抖，也不知是嚇的、還是冷的？我脫下寬大的外袍、擰乾水，罩在她身上，替她攏實。
視線往下，看見黑影已將她的牛仔褲融蝕、緊緊攀附她潔白的腿，還在不斷蠕動。一把無名火燒上心頭，我蹙眉扯下還黏在她腳上的殘餘惡念，發力捏碎。
她腿上被陰影纏繞的地方變成怵目驚心的紅色瘀痕，我心疼不已，伸手替她揉了揉。
小不點突然回神，抓住我的手，緊緊抱在胸前。溫熱的體溫透過她的身體、她的手暖著我。
壓下心中的不捨，我嘆了口氣，一根根掰開她白玉似的手指、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無視她眼裡的乞求，轉過身邁步朝海而去。
無邊怒意無處發洩，這件事終該有個了結。
我緊緊握著蛇杖，握到指節泛白、微微顫抖，沒錯！我很生氣，氣那歸墟幽影、更氣我自己。
閉眼、提步......
我對她的情意、我對她的眷戀已到如此地步了嗎？不知不覺中，她已佔滿了我腦中的回憶和思考，烙得最深的，便是她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清澈而動人。
踏下！
所有妄圖傷害她的人事物，都該滅絕！
洶洶罡風翻江倒海，硬生生將海水往兩邊分開丈餘，露出躲藏在沙石底部的幽影，那些惡念失去屏障、宛如驚弓之鳥般往後退去，攣縮的模樣十分醜陋噁心。
我舉杖一指，那惡念像被定住般止於原處，不再動彈。
原來我也有執念，看不得她受委屈。即便天塌了，我也願為她擔著。
苦澀笑意綻開，我緩緩降落於海底，杖上的蛇化為兩條巨蟒、游下替我開路。
我伸直手臂、平舉在身體兩側，宛如指揮家般昂首信步走過分開的海道，靴下踏著的陰影雖不斷掙扎，但仍難逃化若煙塵、被我吸入體內的命運。
自岸邊向海中而去，再由遠海漫步返回，這一片海域算是乾淨了，因為汙穢邪祟都集中在我身上，原本鮮紅明亮的眼變得濃沉如酒，膚色也更為黯淡灰敗。
走過這一段不長的路，我想通了。
現實是殘酷的，我不該矇蔽她、讓她存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雖非我本意，但我真的不曾對她的誤會解釋過什麼。
我踏上堤防，走向小不點，身周充斥著黑色的火焰，尚有幾步之遙時，我略略招手，披在她身上的外衣飛回我手中，我轉身穿上。
自始至終，我都垂著眼，不敢看她，我怕看到畏懼、看到失望。
「現在你知道了，我不是天使，我是癘神、是污穢邪祟的容器，有人說我是凶神，專門給人帶來不幸，我很抱歉沒早些告訴你。不要再找我了，好嗎？」我悶悶說完，打算離去。
「不好！」她忽然撲過來，抱著我的腰大喊：「不好、不好不好──」
「放手。」我亟欲擺脫她的手臂，因為我害怕身上還未清除完全的邪祟會染上她。
「偏不放！」
我無奈極了：「聽話......」
「不要！我若聽話放手，你就會消失！所以我絕對不放......」說到後來，隱隱哽咽，淚水滲透層層衣服灼傷我。
「別哭...」我軟了聲音，拍拍她交纏在我腹前的手背，斟酌著說：「我...很危險，可能會傷害你！你知不知道？」
「我不怕！我就要纏著你。」她宣示般大聲說：「誰叫你一直跑！一直躲我！」
「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現在見到我了，開心了吧？」我又嘆了口氣，萬般無奈轉過身，揉揉她的頭頂。
「開心。」她摟住我的脖子，在我反應過來以前，親了我的臉頰。
灰濛濛的靈體聚過來，詭異的慘白霧氣越來越濃重，那些鬼魂像是有事相求、卻欲言又止，目光紛紛看向我懷裡的小不點。她縮了縮、埋進我的胸膛，貌似受到驚嚇。
我摟緊她，抬眼瞪了祂們一眼，柔聲說：「去旁邊等我一會好嗎？」
「你不可以不告而別喔！」她探出頭嘟著嘴撒嬌，伸出尾指。
「好。」對她我真的沒轍，只好也伸手和她拉勾。
得到應允後，她蹦蹦跳跳坐到旁邊河堤上，我讓一條蛇去護著她。原本擔心她會怕蛇，不敢讓小蛇離她太近，沒想到她完全不怕，引了蛇到手上把玩。
我的小不點，果然不一般！
回過頭，嘴邊笑意頓滅：「說吧！有什麼事？我可沒太多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