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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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1-08
蠱術，多年前我曾與擅此道者接觸過，說白了，也就是利用煙瘴之地的癘穢行使術法、達成某些特定目的。這種密術損人不利己，且術師害怕學徒學成後報復，多半不肯外傳，幾百年來隱而不宣，少有大成者。
然而這人偶上的術看得出來道行頗深，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成，且無數年來雖有些許殘章密卷流出，但多半只是些皮毛，管中窺豹不可能練就這種程度。
想到此，不禁對那蠱師愈發好奇起來。
本以為蠱師的居所應是陰森詭異、晦暗無明之所，沒想到恰恰相反，這蠱師所居之地就一隨處可見的普通住商混和大樓。
我從窗戶躍入，在一塵不染的室內隨意行走，現代化的傢具、家電一應俱全，陽台擺了幾個盆栽、晾掛著幾件女性衣服，整個單位十分平凡，除了過分乾淨外，沒什麼特別的。
推開一雅間，我便知有戲，窗戶用厚重的雙層窗簾掩得嚴嚴實實，房內几案上還燃了香，在香煙繚繞之中可看清有為數甚多的罈甕、箱盒，我一揮手，數個罈甕解封，裡頭或裝著各式沉睡的蟲子、詭異的植物，或有著不知用途的奇異膏粉。
看樣子這燃著的香有安定蠱物的作用，我冷哼一聲，甩手熄了香退出。
穿過虛掩的門，進到主臥室，有一年輕女子臥於床榻、睡得正熟。烏黑長髮掩住的香腮瀅白似雪，身上僅著一件絲緞睡衣，玲瓏身段一覽無遺。
這便是蠱師吧？專行害人之事，豈能穩妥酣眠？
我怒極，蛇杖一點，閃身遁入她的夢中。無以名狀的陰暗恐怖撲天蓋地，任她如何倉皇奔逃，始終擺脫不了那些魈魅魔魘如影隨形。
她驚恐尖叫，以方言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在她精疲力竭、抱頭跪倒在地時，我才裹著黑焰現形，挑眉、譏笑意味濃厚。
見我現於虛無，她鼓起勇氣，虛張聲勢指著我的鼻尖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魘我？」
「可識得此物？」一團黑氣緩緩散去，讓她看清手中裂成兩半的人偶。
她那鮮現於陽光的臉更加蒼白，已有幾分病態，不過她瞪著那人偶，咬牙不答，但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憤恨已讓我明瞭。
「看你的表情自是識得，為何行蠱加害一稚女？」我大吼、甩手，黑焰脹大一倍，顯示我的憤怒。
***
那蠱師並未被我嚇到，她雙眼迷離、哀傷，嘴角向下一沉，苦澀開口：「她阿爸曾到我們城鎮經商，我與他一見鍾情，他對我也是殷殷追求，委身於他後他許諾會給我名分，要我等他。沒想到他一走竟毫無音訊，數月後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我們那小地方未婚先孕可是醜聞。」
眼裡的憂傷真切，並非裝出來博取我的同情。
「我給族裡父老逼急了，鼓起勇氣追到大城市裡他的公司總部，才知道......他早已成家，那些山盟海誓都是騙人的，他對我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真心，我氣急攻心，孩子......我的孩子也就這樣沒了。」她抱著膝蓋、臉埋在雙膝之間嚶嚶啜泣。
淚水滾滾滑落，她咬著唇苦笑：「不僅如此，他還嘲笑我，說我癡心妄想、他怎麼可能對一個鄉下姑娘動心，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為了和我們城鎮做生意罷了。」
緩緩抬頭，她眼裡燃著熊熊怨憎，咬牙切齒怒吼：「所以！我恨他！恨他背信輕諾、更恨他的妻女，為何他喪盡天良、負心薄義，還可享天倫之樂？」
看她的模樣未到三十，遇到這事的時候大約還只是十來歲的女孩，也是痴兒，被復仇蒙蔽雙眼，看不清這世間還有更多美好事物。
她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以指為梳、梳理自己的如瀑長髮：「我苗家本就擅蠱，我更花了數年沒日沒夜潛心學習，蠱術已臻大成，我要他不得好死！更要他的孩子做我那苦命孩兒的容器！」
「你說什麼？」聽到最後，我背脊一陣寒意衝上。她要對我的小不點做什麼？
蠱師沒看我，兀自梳理自己的髮，笑靨如花解釋：「他那女娃娃有他一半精血，我已將以我精血餵養的血蠱下進女娃娃體內，只待時機便可鑄成我兒復生最佳容器！」
錯綜複雜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難怪小不點的母親會說這是孽緣。沉默半晌，我悵然道：「世間人者自私，故至災禍！」
「我自私錯了？難道任人輕侮慢待才是對的嗎？我一女子失了貞、碎了心，卻不可報仇，這......天理何在？」她回頭看我，布滿血絲的眼令她看起來更加瘋狂。
「是非對錯，大道自有定奪！」我舉杖指向她纖細的頸子，聲如洪鐘。
她崩潰痛吼、咄咄逼人，一聲比一聲還高：「大道？在我面臨族人責難時大道在哪？在我被負心漢驅趕嘲笑時大道在哪？在我失了孩兒、痛苦不堪時大道又在哪？虛無縹緲！土雞瓦犬！」
「罷了！念你癡情至此、其心可憫，便不取你性命，且於餘生好好反省自身罪孽吧！」收了杖、手一抬，無數毒蟲現形於混沌朧霧中，四面八方朝她匍匐爬去。
那些都是她的蟲蠱、她的罪孽。為得一蠱，得有多少生命喪生？這些生死帳她傾盡一世也還不清。
「遵我之令，返！」她飛快比畫了幾個手勢下令，卻不管用。
「怎麼可能？退開！」驚悚至極，她瞪大眼、不斷拍掉爬到身上的毒蟲，無奈數量太多，不一會她整個人都被蟲海淹沒。
我出了她的夢，不理會那蠱師的高聲尖叫，跳窗而出。還未遠離，身後突然爆出轟然巨響，那住商大樓玻璃盡碎、熱氣往外席捲，看來她還是選擇自我了斷。
我搖搖頭，迎著旭日飛遠，開始今日的驅疫，擱置了這麼多年，最後還得我親自收拾......
然而這人偶上的術看得出來道行頗深，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成，且無數年來雖有些許殘章密卷流出，但多半只是些皮毛，管中窺豹不可能練就這種程度。
想到此，不禁對那蠱師愈發好奇起來。
本以為蠱師的居所應是陰森詭異、晦暗無明之所，沒想到恰恰相反，這蠱師所居之地就一隨處可見的普通住商混和大樓。
我從窗戶躍入，在一塵不染的室內隨意行走，現代化的傢具、家電一應俱全，陽台擺了幾個盆栽、晾掛著幾件女性衣服，整個單位十分平凡，除了過分乾淨外，沒什麼特別的。
推開一雅間，我便知有戲，窗戶用厚重的雙層窗簾掩得嚴嚴實實，房內几案上還燃了香，在香煙繚繞之中可看清有為數甚多的罈甕、箱盒，我一揮手，數個罈甕解封，裡頭或裝著各式沉睡的蟲子、詭異的植物，或有著不知用途的奇異膏粉。
看樣子這燃著的香有安定蠱物的作用，我冷哼一聲，甩手熄了香退出。
穿過虛掩的門，進到主臥室，有一年輕女子臥於床榻、睡得正熟。烏黑長髮掩住的香腮瀅白似雪，身上僅著一件絲緞睡衣，玲瓏身段一覽無遺。
這便是蠱師吧？專行害人之事，豈能穩妥酣眠？
我怒極，蛇杖一點，閃身遁入她的夢中。無以名狀的陰暗恐怖撲天蓋地，任她如何倉皇奔逃，始終擺脫不了那些魈魅魔魘如影隨形。
她驚恐尖叫，以方言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在她精疲力竭、抱頭跪倒在地時，我才裹著黑焰現形，挑眉、譏笑意味濃厚。
見我現於虛無，她鼓起勇氣，虛張聲勢指著我的鼻尖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魘我？」
「可識得此物？」一團黑氣緩緩散去，讓她看清手中裂成兩半的人偶。
她那鮮現於陽光的臉更加蒼白，已有幾分病態，不過她瞪著那人偶，咬牙不答，但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憤恨已讓我明瞭。
「看你的表情自是識得，為何行蠱加害一稚女？」我大吼、甩手，黑焰脹大一倍，顯示我的憤怒。
***
那蠱師並未被我嚇到，她雙眼迷離、哀傷，嘴角向下一沉，苦澀開口：「她阿爸曾到我們城鎮經商，我與他一見鍾情，他對我也是殷殷追求，委身於他後他許諾會給我名分，要我等他。沒想到他一走竟毫無音訊，數月後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我們那小地方未婚先孕可是醜聞。」
眼裡的憂傷真切，並非裝出來博取我的同情。
「我給族裡父老逼急了，鼓起勇氣追到大城市裡他的公司總部，才知道......他早已成家，那些山盟海誓都是騙人的，他對我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真心，我氣急攻心，孩子......我的孩子也就這樣沒了。」她抱著膝蓋、臉埋在雙膝之間嚶嚶啜泣。
淚水滾滾滑落，她咬著唇苦笑：「不僅如此，他還嘲笑我，說我癡心妄想、他怎麼可能對一個鄉下姑娘動心，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為了和我們城鎮做生意罷了。」
緩緩抬頭，她眼裡燃著熊熊怨憎，咬牙切齒怒吼：「所以！我恨他！恨他背信輕諾、更恨他的妻女，為何他喪盡天良、負心薄義，還可享天倫之樂？」
看她的模樣未到三十，遇到這事的時候大約還只是十來歲的女孩，也是痴兒，被復仇蒙蔽雙眼，看不清這世間還有更多美好事物。
她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以指為梳、梳理自己的如瀑長髮：「我苗家本就擅蠱，我更花了數年沒日沒夜潛心學習，蠱術已臻大成，我要他不得好死！更要他的孩子做我那苦命孩兒的容器！」
「你說什麼？」聽到最後，我背脊一陣寒意衝上。她要對我的小不點做什麼？
蠱師沒看我，兀自梳理自己的髮，笑靨如花解釋：「他那女娃娃有他一半精血，我已將以我精血餵養的血蠱下進女娃娃體內，只待時機便可鑄成我兒復生最佳容器！」
錯綜複雜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難怪小不點的母親會說這是孽緣。沉默半晌，我悵然道：「世間人者自私，故至災禍！」
「我自私錯了？難道任人輕侮慢待才是對的嗎？我一女子失了貞、碎了心，卻不可報仇，這......天理何在？」她回頭看我，布滿血絲的眼令她看起來更加瘋狂。
「是非對錯，大道自有定奪！」我舉杖指向她纖細的頸子，聲如洪鐘。
她崩潰痛吼、咄咄逼人，一聲比一聲還高：「大道？在我面臨族人責難時大道在哪？在我被負心漢驅趕嘲笑時大道在哪？在我失了孩兒、痛苦不堪時大道又在哪？虛無縹緲！土雞瓦犬！」
「罷了！念你癡情至此、其心可憫，便不取你性命，且於餘生好好反省自身罪孽吧！」收了杖、手一抬，無數毒蟲現形於混沌朧霧中，四面八方朝她匍匐爬去。
那些都是她的蟲蠱、她的罪孽。為得一蠱，得有多少生命喪生？這些生死帳她傾盡一世也還不清。
「遵我之令，返！」她飛快比畫了幾個手勢下令，卻不管用。
「怎麼可能？退開！」驚悚至極，她瞪大眼、不斷拍掉爬到身上的毒蟲，無奈數量太多，不一會她整個人都被蟲海淹沒。
我出了她的夢，不理會那蠱師的高聲尖叫，跳窗而出。還未遠離，身後突然爆出轟然巨響，那住商大樓玻璃盡碎、熱氣往外席捲，看來她還是選擇自我了斷。
我搖搖頭，迎著旭日飛遠，開始今日的驅疫，擱置了這麼多年，最後還得我親自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