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雪亮

雖說阿茲維爾殿下很爽快就答應了我的請求，不過其他人倒是對我投來奇怪的目光。莎凡妮亞更是主動靠過來提醒我「要是太晚回去惹妳姐姐生氣，說不定會延長幽禁懲罰的期限哦。」我知道的啦，這就盡快把事情解決掉、畢竟也不能讓陪著我的莉莉亞乾等太久。

「前輩特意找我來，是想說甚麼嗎？」

進到房間後，也不等我們坐下、恩密卓就徑自開口問道。對於自身的異常他都沒有自覺嗎？我在歎息後也決定就這樣站著了，隨意一點吧。

「還問想說甚麼，由剛才阿茲維爾殿下主持的會議開始到現在你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明明早上還表現得挺像樣的，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剛才授勳儀式結束後，我乘著勢頭向涅泰爾告白了。」

啊，果然如此。會如此動搖恩密卓內心的人物、以我所知除了收養他的叔父就只有重要的青梅竹馬涅泰爾了。然後，看他現在的模樣以及早前我與涅泰爾的商談內容，也大致能猜到結果如何。

「聽涅泰爾說，她之前曾經就這件事向前輩徵詢意見。」

「嗯，沒錯。我算是幫助涅泰爾整理她自己的心情，順帶告訴她只要有這個意願隨時都能轉職到塔洛辛家繼續當研究員。怎麼，你覺得是我從中作梗壞了你的計劃嗎？」

「……事情的結果會變成這樣跟前輩沒關系。說到底，如果涅泰爾會被優厚的待遇和金錢之類的東西打動，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她會拒絕我，就純粹只是她覺得我這個人不行是吧？」

嗚哇，這句聽著真的相當扎心了。我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回應而語塞，反倒是恩密卓瞟了這邊一眼後淺淺一笑。

「涅泰爾在王立研究所的同事是工作夥伴，不太方便聊這些私密的話題。前輩願意跟她商量，真的非常感謝，畢竟她也很難找到其他可以坦白的對象了。」

「沒甚麼，反正我現在閑得發慌。倒是你，看樣子還未完全釋懷啊？」

一般而言，失戀到底得花上多久才可以恢復過來？在我身邊的人當中好像就只有奧路夫經歷過。依稀記得一年級時他接過安娜塔莎姐姐提交的婚約解除文書後……好像完全不肯承認這個事實，執拗地希望能夠復合、直到在寒風凜冽的天台花園上乾等了幾個小時後才徹底絕望壞掉的。也多虧他這般死纏爛打，不然姐姐大人就要跟他錯開了。

「我知道這很像是敗犬不甘心的吠叫，可是……為甚麼我不行呢？被涅泰爾拒絕以後，這個問題就像蟲子鑽進自己的腦袋裏不斷地啃食著。」

如他所言，現在恩密卓的表情也是十分苦澀、名符其實的吃到酸葡萄的模樣。雖然是想盡量解開讓他如此苦惱的疑惑，但是我卻有點遲疑。那天晚上涅泰爾跟我商量的內容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就算是恩密卓我也不應該隨便透露。

「涅泰爾在拒絕你的時候沒有提原因嗎？」

「她說了一句『我只是把你當作弟弟看待』。」

還好，旣然涅泰爾拒絕恩密卓的理由與她告訴我的一致，那麼我就能以這個我們三人都知道的事實基礎繼續討論了。

「看來涅泰爾是把自己當成照顧你這個弟弟的姐姐呢。」

「是，要是沒有她支持我、當初在達加家族裏根本就撐不下去。我一直都是這樣覺得的。」

看到恩密卓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把這話說出來，我微微瞇起了眼睛。

「那麼，要是涅泰爾同意妳的告白之後會如何？旣然同意交往、成為了戀人，理應在共同行走的人生路上互相扶持、彼此支撐才對。可不能繼續單方面地依賴她哦？」

「這、這個，當然就是讓涅泰爾成為伯爵夫人過著衣食無憂的舒適生活、還有依照她的意思去營運達加商會，去幫助那些弱勢的社群、絕對不會重覆二百年前那種屠村的行為！」

聽到他急忙辯白的回答，我不禁再度歎息。在我看來問題還挺明顯的，不過局限於思維模式他自己大概是不會察覺到吧？

「這些，都是建基於你能夠成功繼承達加伯家族的假設上呢。如果到最後你被義父踢下來換成別的繼承人、或者是家族內部出了亂子使得你不得不離開，那時你又打算怎樣照顧她？」

「前輩妳這不是刁難人嗎？！如果被逼離開達加家族，我就變回那個身無分文且無親無故的孤兒了！別說照顧涅泰爾，我還得反過來依賴在王立研究所有正職的她呢！」

我緩緩搖頭，神情肅穆地對恩密卓勸誡道。

「你對結婚的誓詞有印象嗎？無論富足或是貧窮、順景或是困苦，都必定對伴侶不離不棄、形影相隨，直到生命的終結。無論你丟了爵位、財富、甚至是變得四肢殘缺，都應該不變地愛惜呵護另一半、直到生命的盡頭。愛情的承諾就是這麼不顧一切，本應就是如此。當你向涅泰爾告白時，有展現出這樣的覺悟、這樣的信心，不管自己的處境如何都會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嗎？」

彷彿被閃電擊中，恩密卓目瞪口呆不發一言。然後慢慢地，他垂下頭、雙拳緊握起來。

「涅泰爾倒是願意這麼做。依我所見，她始終把你當成非常重要的家人、今後仍然會繼續支持你，就像過去一貫所做的……哪怕得不到回報她也不介意。」

淚水開始從恩密卓的眼角如潰堤般湧出來，這是我第一次看他哭泣。在拚命吸著鼻子的同時，他掙扎著把話語說出來。

「我……我就這、這麼不堪嗎？……原來我在前輩、還有涅泰爾眼中……是、是這麼差勁嗎？……」

「若果不甘心，就用行動去證明自己並非如此。若果你能讓涅泰爾刮目相看，說不定她會回心轉意。」

看著恩密卓明明拚命忍著，淚水卻源源不斷地流出來、說話也變得困難起來，我猶疑了一會最後還是爬到沙發上伸手摸著他的頭。畢竟，眼下他真的很需要別人安慰。

「不過，這些可以之後再說，來日方長嘛。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回到自己房間裏盡情大哭一場直至疲累到忍不住入睡為止。待你醒來後應該就有氣力去決定自己想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