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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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1
  幸好在模擬考後座位洗牌,和張瑜涵之間隔了好幾堵人牆,讓許梓婷鬆了好大一口氣,自從那日聽她說起了魏律的事,字裡行間中的濃濃嘲諷讓許梓婷渾身不對勁,張瑜涵的笑容在她眼中儼然成了虛假的代表,兩人的關係是越來越疏離。
  可命運就是捉弄人,雖然和張瑜涵是千里之遙,卻又坐在魏律的正後方。
  魏律的行蹤總是飄忽不定,經常是連續幾天不見人影、下課時間也是一個恍神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許梓婷只能趁著上課之餘觀察她。
  在收成績單的時候許梓婷就看見了,魏律的班級排名是第一,即使經常遲到缺課,成績依然名列前茅,難免會遭人妒忌。
  那些傳聞就是這麼來的吧……許梓婷心想。
  事實上,有點腦袋的人在聽聞那謠言當下的反應大概都是:「怎麼可能?」
  且性病該是以血液感染,普通的接觸並不會造成傳染,實在沒有必要將人拒於千里,甚至是心懷嫌棄。
  這些道理,即使不像許梓婷出生醫療世家,也應該知曉的。
  但輿論就是如此,三人成虎,縱使心底的聲音抱持著相反的意見,思想卻在潛移默化中逐漸往大眾靠攏,到最後,魏律成了這個班級中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考卷往後傳。」老師一聲令下,同學們機械式的照做,許梓婷將考卷傳給了後面的同學批改,拿到的卻不是魏律的考卷,而是再前一位同學的,此時老師拿起答案紙準備宣讀,許梓婷不知該如何是好,急急的用自動鉛筆點了一下魏律的背。
  魏律轉過頭,眼神中充滿疑惑。
  「那個……考卷傳錯了!」許梓婷壓低音量說道,可魏律卻只是盯著她,沒有任何動作,讓許梓婷焦急起身,抽走魏律桌上的考卷,乾脆一次批改兩份。
  可當她將兩份考卷都打上分數,準備起身將它們還給原本的主人時,許梓婷便後悔了。
  為剛才的舉動感到深深的後悔。
  周圍目睹一切經過的同學,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她,那質問的眼神幾乎要讓許梓婷窒息。
  背叛者的標籤,牢牢的貼在她的臉上。
  下課後,許梓婷立刻衝去廁所,拿出從前的看家本領,飛也似的逃離那令人坐立難安的空間,就像從前一樣,逃離她所懼怕的一切。
  許梓婷一路衝進走廊盡頭的女廁,轉開水龍頭,雙手捧著清水就往臉上潑,冰涼的液體刺激著她的神經,總算讓胸口的緊繃稍微得到解放。
  她闔上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氣,反覆做了幾次後,狂跳的心臟才恢復正常,然而當她睜開眼睛對上梳妝鏡時,心臟又漏跳了一拍。
  不知從何時開始,魏律便站在她身後,靜靜的不出半點聲響。
  許梓婷的臉上有著藏不住的驚愕,事實上以魏律的造型,長長的黑髮、白皙透明的皮膚、不合時宜的長袖制服、永遠的面無表情,看起來真像是從鬼片裡走出來的女鬼。
  魏律沒有多看她一眼,而是轉身進了隔間,關上門。
  在她關上門的那一剎那,許梓婷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降了下來,魏律的眼眸像是深深黑潭,能把人吸進去似的,和她對上眼時,許梓婷無法正常呼吸。
  可是……
  沖水的聲音響起,許梓婷下意識的抖了一下,才放鬆的神經又再度緊繃,只見魏律走了出來,到洗手台洗手,然後朝出口走去,動作一氣呵成,似乎完全沒有和許梓婷交談的意思,彷彿她們兩人生處於互不相干的兩個世界。
  許梓婷看著她的背影,思緒全糾結在一起,還沒意識過來聲音便已衝出口:「請等一下!」
  魏律旋過身面對她,以毫無波紋的黑眸凝視著。
  怎、怎麼辦?竟然叫住她了……冷、冷靜一點!許梓婷拚命催眠著自己,卻不知自己拙劣的掩飾早就被看透。
  魏律也不催促,就這樣站在原地,等著許梓婷調整好情緒。
  「剛才……為什麼不把考卷傳給我呢?」
  魏律仍是看著她,毫無反應。
  看著她依舊面無表情,許梓婷實在忍無可忍,一股腦的便把心裡所有的疑問都吐了出來:「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呢?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要讓那些人欺負妳呢?」
  看著魏律的樣子,許梓婷就想到以前的自己,那個被人欺凌也不敢吭聲、若小得只能逃避的自己,可魏律的情況卻跟她不太相同,雖然同樣默不作聲,但那些謠言似乎沒對魏律造成任何影響,彷彿天塌下來魏律都無動於衷,因為魏律身處的世界與他們不同。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像她這般鎮定呢?許梓婷無法理解,但魏律就像一面鏡子,時時提醒著許梓婷,自己是多麼的膽小、懦弱……
  魏律的存在,對許梓婷來說就是一種壓力。
  「妳……」
  等了許久,魏律終於開口了,這還是許梓婷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細小得宛如緊繃的絃。
  「好激動喔。」
  「為別人的事好激動。」魏律偏頭,依然是面無表情:「難以理解。」
  「做不到,就放棄。」她旋過身,再次邁開步伐。
  「我一個人,可以。」
  這一刻許梓婷終於了解了,魏律表現出來的鎮定、蠻不在乎,並不是一種堅強,而是對外界不再期待,將心靈完全封閉,隔絕萬事萬物的絕望,也因此她的眼神總是給人一種空洞的感覺,光芒照不進她的瞳孔中。
  「做不到……」一行淚水無聲息的從許梓婷的眼角滑落:「我做不到……」
  她無法墮入那麼悲傷的絕望,她對周圍的事物還有所期待,所以不願意放棄自我。
  更無法,將魏律從那樣的絕望中拯救出來。
  所以就連看似受害者的魏律,都可憐她,告訴她不必逞強。
  因為她永遠都是那個裹足不前、需要他人施捨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