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0推感謝番外》屬於我們的七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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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8-26
當妝容也畫完後,我站在鏡子前,幾乎認不出那是自己。

及腰的棕髮梳成類似公主頭的髮型,卻不同於一般的公主頭,束起來的部分綁成了兩個像丸子頭的「髻」,兩個髻的連接處則綴上了花朵造型的玉簪,若是不曉得那是簪子,我絕對會以為是把鮮花別在上面。

鏡中的女子,眼尾處以紅線輕輕勾勒,配以淡了幾分的同色眼影,額間貼著被稱為花鈿的花紋,唇色則是富有東方風情的朱紅。那身衣裳華麗至極,裡裡外外加起來至少穿了五六種我記不起名字的衣服。

若說原先自己的氣質較偏向清純,此時竟有幾分嫵媚的感覺。

雖然我覺得整體看來還挺美的,但里維會覺得好看嗎?會喜歡我的這種打扮嗎?

我坐上他們準備的轎子,在懷著各種心情的情況下,到了舉辦宴會的地方。


巨大的戲台前零散地擺著幾張擺滿各式食物的圓桌,人們有說有笑的圍繞在戲台前方,雖然宴會場並不如我換妝的地點那般華麗,卻有一種溫馨的氛圍。

聽小紫說,整個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此處,我悄悄拉開簾子偷偷觀察,約莫有兩百人左右,男女老少皆有。只是不知為何年輕的男女中看起來好像沒有是一對的,而且我還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年輕的男女臉上都是嚮往的神色,中年的夫妻臉上卻沒什麼喜色,反而有些沉重。

我放下簾子,「小紫,我還是很好奇為什麼會由我們兩個外人來演呢?這對你們來說應該是很神聖的角色吧。」

「演牛郎織女的一定要是受認可的恩愛夫妻才行,這是我們的傳統。因為神明大人自身的遭遇,她不希望我們遇到一樣的事,所以我們村子每年只會有一對受到神明大人認可的夫妻能結婚。又因為不能同樣的夫妻重複上場,還只能由當年的新婚夫妻來演,遇到和這次一樣的情況時,也只能拜託像姐姐你們一樣的外地夫妻幫忙了。」

「可是由新婚夫妻來演這種劇情,不是⋯⋯」不太吉利嗎?

「其實除了姐姐妳看到的部分,後面還有一段考驗喔,我偷偷先告訴姐姐,妳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小紫故作神秘的說,「被擄走的織女會被帶到後山的小廟中,牛郎則要同過重重考驗解救織女,如果能成功解救,神明大人就會賜予那對夫妻恩典,讓他們能離開這裡到外地看看。」

「一定要離開嗎?」

「不是喔!但大家有這個機會都會選擇離開,畢竟雖然這裡的生活很美好,大家還是很嚮往外面的世界呢!至少我有印象起都沒看過有人選擇留下啦!」

原來如此,這就是剛剛我觀察到的那些現象的原因了吧。

「那如果是和我們一樣的狀況呢?」我又問。

小紫回答:「那他們就會在考驗結束後直接從廟回到本來的世界,因為那邊除了是欣賞牛郎織女星的最佳地點,也是離開這裡的唯一出口。外地來的人還是都得去那。」

鏘——響亮的鑼鼓聲拉開了序幕,也結束了我們的對話。

我走向前,前方是座搭在半空、一層樓高的玉橋。看到橋身,我不得不再次讚嘆這雕刻技巧,每隻喜鵲的動作和神情都不同,栩栩如生地呈現在眼前,彷彿真的是座由數千隻喜鵲搭成的橋。


我抬起頭,橋另端的那人恰好也看向我。

撲通撲通——只那一眼,心跳便像脫離了我的掌控般悸動不已。我找不出任何詞彙足以形容眼前那人,俊美等詞實在過於平凡。

就算看了超過一百年,他也總能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心動。


大概是為了更符合裝扮,他不知從何處變出了束馬尾,馬尾側放垂落至胸前。因為銀髮藍眼的關係,他穿起那身衣服並不像小說中提到的王爺之類的,反倒更像是從異域來到此地參訪的王子。


當我們完全進入群眾面前的那刻,我聽到下方傳來許多驚呼聲,兩旁也響起了東方風格的曲調。

他微微勾起嘴角,緩步向我走來,我也著迷似地走向他,一步,兩步,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快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方。

「娘子。」那略帶魅惑的低沉嗓音帶著輕笑傳來,卻反而讓我「重回現實」,因為「我看到」的他並沒有開口,而且那也和他的聲音有些不同。

但那又應該是他本人沒錯。腹語術嗎?為什麼?

「上啊!」我連唯一的台詞都忘了說,劇本已經進入了下個階段。空中約有五十個戴著面具的士兵吊著細繩從天而降,擋在我們兩人的中間,背景音樂也由溫柔婉轉的曲調變成慷慨激昂的戰曲。

里維很快和他們打成一片,我則被其中穿插的女演員拉著退回後台。

「娘子,我那時寫給妳的話,就是我最想對妳說的。」在里維的身影完全沒入人群中前,他朝我大喊了句不是劇本中的台詞。若沒記錯,原本的台詞應該是:「我那時與妳說的話,就是我的許諾。」

才兩句台詞而已,他不可能會記錯吧?但如果不是記錯,是想告訴我什麼嗎?可是我不記得他有寫什麼給我啊⋯⋯

那名女子將我帶到後台後就離開了,我疑惑地想著,卻突然被人用力一推,綁手綁腳的衣服讓我難以即時應對,就那麼直接鋪向地面上的墊子。

這待客之道⋯⋯不過,是要進入考驗階段了吧。

「姑娘抱歉,請妳忍耐一下了。」果不其然,剛剛拉我進來的人又出現在我旁邊,手上還拿著一條粗麻繩。

她動作俐落地將我的將我的手嚴嚴實實地綁在身後,那緊度甚至讓我的手腕感到疼痛。

「只是走個過場沒必要綁這麼緊吧?」我忍不住問。

「好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但她沒有理會我的話,逕自往戲台的另邊離開。留著我一人在漆黑的房間中。

這到底是不是當中一個部分⋯⋯我趴在墊子上,開始思考起我要不要落跑,這時,忽然看到門口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在門外猶疑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似地走進來,我定睛一看,發現是小紫母親,但我沒和她打招呼,因為我看到她朝我比噤聲的手勢。

她還是一臉帶著歉意的表情,走到我旁邊蹲下便開始替我鬆綁,我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她只拉著我的手心在上面寫了個「逃」字,又塞給我一罐小藥瓶就匆忙走掉了。

我打開藥瓶,倒出裡面的兩顆藥,從藥草成分判斷出那應該是能解某種毒的藥丸。

看來是真的不太對勁呢⋯⋯而要說當中最奇怪的,或許就是那個充滿矛盾的神明大人吧?

雖然還不曉得為什麼,但就算要我逃,唯一的出口也是在後山小廟中,也不知道能不能靠瞬移離開。

里維進來後那些怪異的舉動一定是早就察覺到了什麼,但如果他想或能離開,在答應演戲前明明有很多機會,卻像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他到底發現什麼,又打算做什麼?還有他到底寫給我什麼話⋯⋯

不對⋯⋯難道說他那時候?!

我想起他在小紫家中時的行為,如果他不是太無聊,會不會他那時候其實是在我的手背上寫字?

總之,先照著原本的走向吧。反正都要去小廟。

我用藤蔓仿照原本的麻繩捆起自己的手,繼續趴回墊子上,不久後,村長和兩個全身照著黑斗篷的人走了進來。

「快點將她帶去後山,神明大人已經等不及了。」村長的聲音好像帶著幾分恐懼。

「遵命,國主大人。」那兩個黑衣人一個架起我,另個將一顆藥丸硬塞進我嘴裡後,完全不給我時間,馬上就打算粗暴地讓我「強制嚥下」。還好不是所有人都那麼「沒良心」,架著我的黑衣人制止了他的後續動作,我也乖乖將那顆藥丸吞下。

當然,我已經確認過那只是讓人全身無力的藥。

那顆藥吃下去後,雖然很快就利用「草」解除效果,我還是裝做渾身癱軟的樣子,任憑有良心的黑衣人扛布袋似的將我扛在他的肩上。

接著,兩個黑衣人就悄悄從某個密道中離開宴會場,往後山移動。

這個姿勢其實是極為不舒服的,更別提還要走山路,我卻完全沒感覺到任何不適。

而被「搬運」的過程中我也沒閒著,被縛在身後的雙手偷偷地想試著模仿出里維當下究竟寫了些什麼,可惜我當時沒想太多,不曾多加留意,回想半天還是試不出他完整寫的內容,只知道大概是「131???0」

怎麼回事?好癢!等等⋯⋯

我靜下心來感受扛著我的黑衣人在我背上的動作,發現他也是在寫字。

1、3、1、4、5、2、0——這是⋯⋯

是這種意思啊!聯想里維的那些異常,我一直想不通的點終於明白了——這或許根本就不是什麼試驗,而是「神明大人」的「美食饗宴」。


黑衣人將我放在廟中央的圓形墊子上,隨後便與另一人一同離開小廟。
在他和我分開前,我塞了一個東西進他的袖子中,他則在我手背輕點兩下。


廟裡一片黑暗,只能隱約看見前方似乎有座巨大石像。我瞇起眼睛盯著那石像,發現它正急遽地朝我靠近,我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動,最後,它的臉在距離我十公分的位置停下。

——它其實不是什麼石像,而是一個灰膚、有六對耳朵的「人」。

「這次的小姑娘姿色不錯呢。來,說句話來聽聽。」那聲音一開口就讓我感到毛骨悚然,是種非常詭異的音色。

我裝道:「你⋯⋯不、不是這裡的神明吧⋯⋯」

「哎呀,這聲音聽起來果然是小精靈啊!」那人擺出了副饜足的神情,「奇怪?這個頻率⋯⋯再多說幾句來聽聽。」

對聲音極為敏銳竟然是這種意思?!

我內心震驚之餘,閉上嘴不再說話。
難怪里維進來後沒有「真正」說過一句話。

「不說也沒差,沒想到幾百年過去,阿瑪絲塔夏又多了新的小公主呀!雖然我比較喜歡人族女子的心臟,不過幾百年了,換換口味也不錯呢。」他的神色瞬間轉為狠戾,五指成爪便朝我的胸口襲來。

我啟動剛剛藉著寬袖掩蓋、事先畫好的防護魔法陣擋下他這擊,隨即瞬移至他後方取出儲物袋中的寶劍揮向他。但他似乎早已預料到我的動作,輕而易舉地避開了我的攻擊。

因為這身衣服實在很難活動,所以我和他對招時都是靠瞬移移動。我不像里維有辦法將瞬移魔法用成那樣,這樣小範圍的應用卻毫不費力。

然而,就算我輔以其他魔法招式干擾及偷襲他,他卻總能先一步預知到我的行動。

「太慢了太慢了,妳的聲音早已暴露所有行蹤。既然妳抓不到我,那就換我抓妳了。」說完,灰色人一改只閃避的作風,猛烈地朝我發動攻勢。

他的攻擊其實稱不上強,速度也不算快,如果我不是穿著這種衣服,在他能事先聽到我的動作的情況下,也絕對能不落下風。

「啊⋯⋯」可惜沒如果,我一個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襬,重心不穩的跌坐地面。

我以後再也不穿這種衣服了!!!小說根本騙人的,這麼多層的衣服就算用劍,要撕到能方便活動也不容易,而且敵人哪會等我處理好⋯⋯

不過,里維怎麼這麼慢啊,難道我想錯了嗎?

「摀住耳朵。」那麼想的同時,一句魔皇語以和演戲時相同的聲音傳來。

明明看到對方的攻擊已經近在眼前,我卻沒有任何猶豫的放下寶劍照做。

噹──渾厚的鐘聲突兀地響起,讓我隱約升起一種作嘔感,而我看向灰色人,他只摀得住兩對耳朵,此時正神情痛苦地蜷縮在地面,每對耳朵都冒著鮮血。

剛剛我好像還感覺到特定範圍的擴音魔法。但那個鐘聲是怎麼回事?


「呼、呼呼⋯⋯又是這個彷彿人偶般的聲音,你到底是誰!」灰色人虛弱地大喊。

「編號1314520,外號噬心魔。還想說你終於改了性子,原來你跑來這種荒郊野外,怪不得完全沒有你的消息。」里維從外面走進來,在看到我時,我明顯看到他的眼中覆上了一層陰霾,語氣也愈發冰冷,「這幾百年你倒是過得挺順心的嘛,每年都有你最愛的、有情人的女子主動送上門來當你的食物。」

——那些新婚夫妻根本不是通過考驗離開這裡,外地來的夫妻也不是回到外面,而是通通進了噬心魔的肚子裡。

五百年,人族都可以至少傳承五代了,也足以在人族創造出一個新的「傳統」。

那幾次改為外地人來演,要嘛是真的沒有新婚夫妻,要嘛就是噬心魔為了保留這裡一定的人口數。畢竟這麼一個「食物供應鍊」要是斷絕也太可惜了。

而外地的夫妻就算沒有演戲,最後也終究要到小廟,居民卻只當他們是離開了這裡。

至於那位村長,對於這件事肯定不是完全不清楚,但他或許也是身不由己?



里維一步步走到灰色人面前,灰色人原本還想作困獸之鬥,但里維輕彈了下指,他便「毫無抵抗」地任由黑紫色火焰在身上燃燒——那是屬於魔王的處刑招式,能徹底消滅一個人的存在。

「這個魔法,你到底是誰?!」灰色人顫抖地問。

「你沒資格知道我的名字。」里維用原本的聲音淡淡地說。

「傑、洛⋯⋯斯卡嗎⋯⋯」他的聲音隨著化為灰燼的身體消散在風中。


「嗚⋯⋯」我本想站起來,卻牽扯到腳上的傷,沒忍住驚呼了聲。沒想到方才那一跌腳扭得這麼嚴重。

我的「草」擁有自癒效果,但比起我自己使用治療魔法,恢復速度還是慢了不少。

里維馬上扶住我,「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的聲音充滿了心疼,眼中也隱隱露出自責。

「我只是因為衣服不小心跌到的,是我自己的問題,別放在心上。」我頓了頓,以略帶玩笑的語氣說,「而且,要是被他傷到,也未免太丟大陸上兩大高手的臉了吧?」

「如果我有危險,你也能從和我之間的『契約』感覺到不是嗎?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喔!好嘛,別這樣。我很好奇你到底發現了什麼。」我繼續說。

「妳呀,可真是⋯⋯妳塞給我東西時,我回覆的意思,不是要妳和他打⋯⋯算了,還好妳沒事。」里維輕嘆了口氣,露出無奈的笑容,「這裡充滿了毒藥,又布滿了他設下的某種魔法陣,那種魔法陣簡單來說,可以想成都是他的耳朵。雖然我一開始就發現是他,卻因為這樣只能先按兵不動。
我們一進來就中了毒,那毒是專門對外來者設下的,這裡的人們早已免疫。妳剛給我的似乎是解藥,可惜只對人族有用。」

「那你!」

「我沒事。聽我說完。」

「那種毒沒有致命性又很快就被妳自身解掉,所以妳好像沒察覺。我剛之所以花了些時間,就是想處理那些毒和魔法陣。不過我後來發現那毒其實是這裡原先的守護者設下的,用意是不讓外來者侵擾。因此,我剛主要是在處理那些麻煩的『耳朵』,那才是他能完全『監聽』這個空間,以及某種程度在這個空間中會接近『無敵』的原因。」里維說。

我剛剛確切領略過了⋯⋯
那麼,那個鐘聲就是他破解的關鍵吧。他將一切說的簡單,但我想,肯定不如他說的那麼輕鬆。
縱然還有很多疑惑,他沒細說,我也就不問了。

「所以是守護者解了你的毒。」我聽出他的言外意。

「聰明。妳還記得小紫家的那個花瓶嗎?其實當時真正的守護者就躲在裡面,而小紫母親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大概因為她無法說話,噬心魔就直接忽略她了吧。」

「那時小紫母親會來找我和給我解藥是因為守護者的關係嗎?」我問。

「嗯,她們之前或許也曾多次想幫人逃脫,可惜演戲的牛郎織女都深信傳統,沒領略到她們的真意。不過也是那樣,守護者才一直沒被噬心魔發現。」

「但逃不是也逃不掉嗎?」

「其實戲台下方有個噬心魔也不知道的古老通道。如果妳那時選擇跑掉,小紫母親大概就會努力帶妳過去。但很可惜,即使真的沒被發現,那裡也只有人族能通過。」

「看來我們是第一對進來的外族夫妻呢。」我笑著說。

「謝謝兩位大人的幫助,湧泉之恩,無以為報。若是之後兩位大人有需要小女子幫忙的地方,小女子必定傾力相助。」我循聲望去,發現一位巴掌大的小姑娘在圓墊子上,雙手交叉放在額頭下方地額頭及地跪向我們。

「說來慚愧,這次是我國管理不當給貴國添麻煩了。」里維說。

小姑娘搖搖頭,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是小女子太無能才會讓他得逞。」

我好生安慰了她一番,等她情緒穩定後,便和里維一起走出廟外。

小姑娘,也就是真正的守護者告訴我們,夜空中最閃亮的那三顆星分別代表著牛郎織女與喜鵲。

滿天星斗映入眼簾,牛郎織女星在天邊交相輝映,三顆最明亮的星星組成了一個大三角形,就像牌子上面所畫的那樣。

不過,這不就是夏季大三角嗎?

我們兩人十指緊扣,即使沒有言語也能明白雙方各自的心意。


「小艾,說起來,妳是不是還欠了我一句話?」良久,里維忽然說。

什麼話?我茫然地看著里維。

「娘——子——」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誘人的聲音讓我渾身閃過一陣酥麻感。

原來是來「討債」的。我毫不扭捏地回望他,說出那句沒說出口的台詞,「相、公。」然後有些害羞地又補充了句,「相公,我最愛你了。」

道不清是誰先吻了誰,如夢似幻的夜空下,我們兩人的影子緊緊依偎在一起。


1、3、1、4、5、2、0——那也是,我最想對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