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一之一與百之百/+6

自己大可以再四下無人的時候裝上這東西，但為甚麼還要特地到technician面前才戴上呢？

roommate瞪大雙眼，脖子感覺像是有萬蟲攢動般，他能感受到肌肉與神經正不斷被切斷又連接起來。

最後失去五感，像是在黑夜的海洋中潛水一般，浮遊的感覺。

然後在黑暗中，終於有了新的刺激。

先是視覺，roommate的眼前浮現出約莫10%的進度條，正以不疾不徐的速度朝100%邁進。

緊接著，又跳出一個訊息，內容很像是0000曾經說過的電極說明書，只是內容換成1011版本。據0000所言，他自己的功能是慢慢摸索來的，比照這例子的話，子部件應該不會告訴使用者用法，但只要朝向『並聯』概念去使用就對了吧。

而正當roommate這樣想的同時，發生新的變化。

「我很高興喔，roommate。」

視覺刺激後，緊接著是聽覺。

「機械神…」

「到底過了多久，幾億還是幾兆秒我已經不想去數了啊。無論是technician還是機械神，委婉還是強迫，你都不為所動。」

進度來到百分之四十。

繼聽覺與視覺回復後，roommate發現自己的四肢，在虛擬的黑暗空間中似乎被緊緊地用絲線纏住。

「白髮嗎？」

「現在在現實中，是透過我的白髮，鑽入你的手掌進行有線連接喔。」機械神臉色恍惚，似乎因為自己即將能獲得roommate而雀躍不已：「雖然0000使用不知名的東西讓子部件無法向外聯繫，但不依靠他人，子部件還是能做許多事情，例如你現在的安裝，以及像這樣的連線修改呢。」

「嗚！」

左手被白絲一抽動，自己的腦袋好像也被竄改了些甚麼。明明子部件還沒有完全安裝在自己身上，機械神到底在做甚麼？

難道正是因為自己正在安裝，對方打算一點一滴改變子部件的設定嗎？

「原來如此，確實這樣做的話，無論我戴的是不是tt-plus都沒辦法贏過你呢。」

「別忘了我可是發明家，在硬體上面動手腳本來就是小菜一碟。」

「哈哈…」roommate對此只能無奈陪笑：「明明是要我來修改tt-plus的，這下立場反了啊。」

子部件每個安裝完成的設定，都會被機械神即刻竄改，他對安裝內容熟悉到可以允許她這樣做。

照這樣下去的話，就只能輸了。

這樣的話，不就和之前的選項一樣了嗎？

「…你他媽的在開甚麼玩笑。」

只聽roommate一聲怒吼，整個黑色空間都被震撼了。

本來像是在背景裡工作的機械，停止了運行聲音。

「怎麼回事…」

此時此刻由機械神掌握的全局，發生了他意料外的事情。

「為甚麼子部件的安裝…」

現在的安裝進度為43%，而此時機械神也侵蝕了差不多41-42%的系統。

但是在這之後沒有繼續安裝下去了。

「這不可能，子部件根本不可能出現瑕疵品，但是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停下來了。」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一個很重要的大前提。」

「你…你幹什麼啊…」

Roommate撥下了纏繞於自己身上的所有絲線，他用力一拉，頓時機械神的身軀順著白髮飛了過去。

「我不單單只是個稀有素材而已。」

roommate咬緊牙關，將力氣注入虛擬的拳頭中。

他多久沒有為自己，也沒為他人奮鬥了。

如果現實中無法嶄露真實的自我，現在在這如夢似幻的世界就沒有問題了吧。

「我可是程序設計員，還是足以被那個天才看上的設計員啊啊啊啊啊。」

聽覺後，緊接著是觸覺。

嗶碰一聲詭異的巨響，拳頭擊中少女的頭部，虛擬的機械神，被roommate壓抑過久的拳頭一擊粉碎。

雖然那些粉末馬上被牽引到遠處，再度聚集成新的機械神，但這是一個極大的里程碑。

不論是不是擅長的領域，這是機械神首次在比拚中遭到敗北。

「你明明連安裝都沒完成，完成的部分甚至被我操控，到底是…」

機械神知道他做了甚麼。

Roommate運用自己的程式知識，構築一次攻擊，化作拳頭形象攻擊自己，這在以人腦模擬電腦的空間中是有可能實現的。

但正因為知道原理才困惑。

「只要是一對一，在同樣硬體狀態的話，我從未輸過任何一場網路戰…就算對手是堂哥贏不了，我也做得到連續平手。」

「…但是那也是要安裝完成才有掙扎的空間在才對啊。」應該與提問無緣的機械神，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歸根究柢，你到底是怎麼停止安裝的，又是怎麼用沒安裝完成的僅1%阻止我的？」

「…果然1011判斷是對的，必須要有一個像我一樣的人來升級機械神。」

「甚麼？」

「tt-plus的系統我還沒看到尚且不論，但子部件裡多餘的運算太多了，這樣根本沒辦法把性能做最大發揮。」roommate輕拍自己的手掌：「這世上大概只有三人看的出來，所以你也不需愧疚。然而反過來說你的底也就這樣，沒發現到這些多餘部分的你，絕對沒有辦法制服我了。」

他在程式設計，資訊處理的造詣方面，遠遠超出對方。

單看技術的話，顯而易見，roommate已然立於不敗之地。

「看樣子我確實低估你了，果然光是一個人沒辦法制服你。」機械神坦率承認對方的強大：「不把你納入我身邊很可惜呢。」

「就算十個人來也是一樣，你放棄吧。」

「但是，我最鍾愛的roommate呦，你也太過看扁自己的敵人了吧。」

此時，黑色空間又再一次的震動。

雖然roommate並不知情，但按照原本機械神的計畫，他本來是沒辦法抵抗的。

關鍵是速度。

在干擾安裝時，如果機械神有tt-plus網路提供的處理速度，那roommate所有丁點動作都會被攔截，根本沒辦法做出任何抵抗。

雖然與0000意圖完全無關，卻發揮了最關鍵的作用。藉著恩惠的時間，讓roommate握有最基本的1-2%的子部件系統，使他擁有反抗的本錢。

但這段時間也到了盡頭。

「技巧與知識不足之處，只要用百萬人的力量彌補就好了。」

cube的效果在此時消失了。

機械神的語氣，回歸過去0000與0110所熟悉，roommate卻第一次聽到的冰冷式機械音。

「就算運算式子上，連續相加的速度比不上一式相乘，是，現在的我也能用並聯的處理速度去彌補這項缺點。只有一人的roommate精神畢竟有限，到底要如何較量呢？」

「方法真的簡單粗暴。」roommate在虛擬世界很容易就感受到對方的變化，他知道代表著機械神印象的少女已然大不相同：「這下糟糕了啊…我沒對付過這種數量級的對手，就算是現實中也不會有數以萬計的電腦同時進攻啊。」

「一人的1%，面對百萬人的100%能做到甚麼程度，讓我見識見識吧。」機械神冷豔的露出一抹微笑：「說起來roommate的目的是要拯救technician，那樣的話就像0000一樣，絕對贏不了我呢。」

說完話的下一秒，支撐著空間的天花板急速下降。

重新連結網路並調整完狀態的機械神，已經開始攻擊了，因為roommate沒死心的戴上tt-plus，機械神是以摧毀精神為目的發起攻擊的。

「OA，95。」

此時只聽roommate喃喃唸出四個字母，他四周地板向上噴出四根柱子，硬生生把天花板撐住了。

不過機械神沒有過度驚訝，化為壓殺的程序攻擊失敗後馬上組織下個攻勢，白髮一抖，這次天花板變成無數方塊向下墜落。

「AC，57。」

又是英文與數字的組合。

墜落的方塊，隨著這一呢喃，方塊切割的縫隙間突然冒出像是黏液的東西，使方塊就此卡在上方。

「你有很神祕的知識呢。」機械神評論說：「將有用的程序自定義編碼，雖然不是多麼罕見的技術，但你現在的作業環境可不像一般電腦一樣喔，那四碼後的程序並不是一般人能寫得出的東西。」

雖然能馬上運用的roommate也算是異類了，但找遍自己資料庫也沒有的知識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停在上方的方塊，此時轉變成盒子並打開，向下傾倒出灼熱的岩漿。

「CR，78。」正上方隨即出現難以灼燒的冰岩，roommate說：「這叫做拼圖作業系統。」

「沒聽過的東西。」

冷卻的岩漿化為酸蝕液體，漸漸摧毀熔岩。

「RQ，80。」天頂剛才開啟的盒子突然變成抽風機，將液體一滴不漏吸進去：「應對各種電子硬體的程式原形，只要按照經驗拼湊組合的話就能完美發揮硬體性能，也能作為電子對戰時的即戰力，尤其是子部件能把我所想的內容立刻應用上，真的是很方便的東西。」

「把子部件當作是硬體，再用程式帶入來對抗我的攻擊嗎？」

「不僅僅是對抗而已，」兩人此時又交換數招：「就算有防禦功能，這東西畢竟是作業系統。」

機械神皺眉，她是第一次看到這樣運用程式的人，無法理解對方的意圖。

「程序員啊，一旦手腕越熟練就越需要自由的作業環境。而對於量產型電腦而言，最大的自由就是連作業系統也自定義，這樣說你懂了嗎。」

一聽到作業環境這些字眼，機械神的眼睛向那個停滯不前的進度條望去。

本來是43%的進度，現在已經變成了45%。

他竟然按照自己的知識，反過來開始自己設計以子部件為基礎的安裝程序。就算省去打字這項工程，但一般人真的辦的到嗎？現實中也沒多少人有能力自己從零開始設計作業系統吧？

僅僅念幾個字，從腦袋提取的程式知識便能和自己持續拮抗。

而做到這些事情只用到1%。

「醒來的獅子可不能放著不管了。」機械神的虛擬形象開始增生白髮：「擁有tt-plus網路的我，可是能分析，學習你的程式知識，你理解這意思嗎？接下來你的每個動作都將越來越無力。」

「那又如何。」roommate堅定的對嗆回去：「我沒小看過妳，會學習的人工智慧，我也是有對付過的經驗，妳所看上的我並不是弱不禁風的啊。」

比起一時的力量1100與放棄的tt-plus，他終究還是用最擅長的程式領域突破這一狀況。足以看出他對自己的專長擁有絕對不輸人的自信。

「讓開吧神明，只要在程序對戰的領域中，就算你搬出technician我也會馬上擊潰。」

「不顧technician嗎？」

「如果我最擅長的本領不能讓technician安心的話，又怎麼對得起她的評價呢？」roommate認真的說：「包括我將要摧毀的，我會找出挽回technician的手段，所以沒時間和你耗了。」

「你要先殺了她再救活她嗎？你真的下的了手？」

「現在不這樣狠心的話，她就真的救不活了。」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固執己見，機械神都看膩了。

她真希望roommate的心靈脆弱些，要是他以放棄心態戴上，還可以在他有反抗意圖前套上牢固的枷鎖。然而反過來說，roommate堅持不懈的贖罪心態，打開了這第三個可能性，讓機械神真正感受到危機了。

但不可否認，這也是一直吸引她目光的原因。

並不是隨處可見，而是只注視自己，只為想拯救自己，卻又不是自己的拯救者。

「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roommate。」

以這句話為引信，兩人於子部件內的虛擬網路戰正式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