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週日傍晚轉眼即至，巨大的藍色慧月歐卡德從東北方壟罩黃昏的天空，將本應橘紅的天色染成一片滲藍的青白，並隨太陽落下愈發藍得通透。每隔一小段時間再次觀察就覺得它又大了一整圈，天空也逐漸被它填滿。

　　法米里歐市民廣場人山人海，塞到連路上也水洩不通。唯一允許停靠的發條公車在人潮之中走走停停，時不時還有行人會撞上車尾的大發條跌個頭下腳上。

　　每個人的頭上或手中都有長度過腰的飄逸髮飾或頭套，多以各種藍色為基底。現在的風勢頗為強勁，然而不知是人潮抑或歐卡德之故並不感到刺骨，倒是吹得群眾的頭飾互相掩面遮眼。

　　廣場鄰近市政大樓的一側架了座扇形舞台，台上有一對套著過腰長頭套的男女主持人，正來回走動炒熱氣氛。

　　薰衣草原動員巴爾德在內的五名老師，由瑪德琳、昆西為首的幾位大孩子們協助，管理近三十名孩子的隊伍浩浩蕩蕩到達維托在舞台右側預先佔好的一席之地。

　　巴爾德：「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大家不要跑太遠啊！」

　　老師和兄姊圍著不斷蠕動的弟弟妹妹們，時不時把闖出重圍的一二個給抓回來。孩子們都在關注持續變大的歐卡德、張口仰望著，最年幼的幾個甚至帶著害怕的表情躲進老師的懷中。

　　璐戴著抽來的漂亮髮箍緞帶與艾比肩站立，緞帶的尾端在艾的腦袋上橫繞了一圈，於左耳際繫成一個大蝴蝶結。

　　璐看向舞台、踮腳輕跳了跳：「台上不知道在扔什麼給人耶？」說著她高舉左手，邊跳邊向台上揮舞。

　　「拉到我的頭髮了啦！」艾壓住因璐拉扯而差點鬆脫的緞帶。

　　璐正摩肩擦踵的搖動身體：「人好多，等等要怎麼跳舞呀！」

　　「看錶演就好了啊！」艾說，重新繫緊頭上的緞帶。

　　「這樣好無聊耶！」

　　「表演尾聲會拋送後台貴賓券喲，璐！」巴爾德彎腰插話：「到時候努力搶搶看！」

　　「那個有什麼用呀？」

　　「可以在表演結束後，到後台和歌星握手拍照！」

　　艾瞇眼看向舞台上方的跑馬燈：「天籟貴公子華納斯、天才琴師席德……沒聽過呢！」

　　巴爾德：「聽說在首都柯薩亞是非常有名的表演者喔！」

　　「哼──」璐說：「如果我搶到，這次就讓給姊姊好了呢！」

　　艾：「不可以後悔啊！」

　　「才不會呢！」

　　突然，舞台與廣場萬燈齊滅，連周圍的建築物和道路也全部熄燈，所有的人與物盡皆染上歐卡德的青藍，群眾也轟然響起陣陣喧嘩。

　　廣場與舞台相對的另一頭亮起兩道白色光柱，是從高聳的市政大樓斜角打下。於令人屏息的片刻停頓後，一道道的斜角光柱開始順著圓形廣場的邊緣亮起，從兩側串連至舞台圍繞整座廣場，清空的台上也倏然通透明亮。

　　然而，等待許久台上仍空無一人，群眾也愈發鼓譟──直到一聲高亢的嘶鳴由上空襲來，令在場的所有人睜目仰望。

　　已然壟罩整個夜空的歐卡德中心亮起一個璀璨的白點於空中劃著弧線飄然驟降，由點成形，再轉為騎乘白馬的潔白禮服高挑男子，頂著飄逸的細白馬尾長髮與懾人的紅眼，伴隨馬鳴低空掠過廣場降臨舞台！

　　台上明亮的照明於此刻暗下，僅幾道聚光燈束集於男子身上，他所騎乘的白馬形體開始飄動，翩然化為一縷白布托著他於台上立定，再幻化成他身後的長披風。

　　誘惑身體舞動的高亢前奏於此刻響徹廣場，舞台左後亮起另一道聚光燈，當中立著另一名白髮紅眼的白禮服男子，正揮指彈奏飄浮身前的數排黑色琴鍵。多名披戴青藍螢光頭套或絲帶的舞者躍上了舞台，廣場上方也亮起十數座播映舞台特寫的巨型全像投影，群眾的歡呼聲旋即響徹雲霄！

　　男子高揮著手走向台邊：「歡迎大家來到髮舞會！我是華納斯！今晚將由我和席德為各位帶來難忘的夜晚，大家盡情甩頭舞動吧！」他扯桑唱起激昂的曲調，群眾也立刻放肆舞動，頓時台上台下彷彿飄動成千上萬的彗星尾巴。

　　璐捂著雙耳吼說：「好──吵──啊──！」

　　艾卻閉著雙眼朝台上招著雙耳：「很好聽啊！」

　　「一直被推過來擠過去！好煩呢！」璐噘起了嘴。

　　「這倒是呢！」艾睜開眼睛，眼球咕碌碌地轉了一圈，用力拉了拉跳得正激烈的巴爾德褲腳：「潔！吉！雅！老師！」

　　「什麼！艾！」

　　「我和璐想去人少一點的地方！等表演結束再回來！」

　　「嗯──等我！先別走開！」巴爾德說完，花了一整首歌的時間邊跳邊擠到維托的旁邊，交談幾句後再花了一首歌的時間擠了回來。「副院長說可以！但不能離開廣場！」

　　「謝謝老師！」艾抓住璐的手，趁第三首歌開頭高亢到令群眾大力上下跳動的前奏，一鼓作氣奮力跳出了人群。

　　逃出人海後，她們找了塊足以看到舞台的矮牆頂坐下。四周的牆頂、矮柱、裝置藝術和稍遠的建築物上，也有許多其他離開舞池或坐或站觀賞表演的人們。

　　艾：「原來不只我們呢。」

　　璐：「裡面實在太可怕了，不曉得其他人會不會嚇哭呀？」

　　「有老師們在，應該沒問題呢。」艾傾頭靠上璐的頭，閉眼聆聽第四首轉為慢節奏的抒情曲。「這首好好聽呢。」

　　「嗯……」璐也閉眼聽了一會。「好像是在唱歐卡德的故事呢。」

　　「對啊，不過聽不太懂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要搶貴賓券呀？來得及回去嗎？」

　　艾沉吟了一下，握住璐的手說：「沒關係，這樣就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