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迴-VIERZEHN- 鏡映-REFLECTION- (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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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一星期前。當愛德華啟程前往冬鈴城，當路易斯出發離開安凡琳，在同一天，有一個神秘的身影來到安納黎北面，雪森群的史威登市。

　　時值中午，史威登市的中央大街兩邊販賣不同物品的店舖都已經開門作買賣。大街上人流絡繹不絕，大家都趁今天陽光普照，出門採購生活所需。從肉店、水果店，到木匠、維修店，都排滿住在附近的人。但在喧囂聲之中，卻有一個異樣的漆黑身影，正穿插在人群之中。

　　那身影披著一件遮蓋全身的黑色斗篷，旁人無法看清他的樣貌，連斗篷下的衣著類型也絲毫看不清。溫煦的陽光照亮街上的每一個角落，但在光之中，黑壓壓的他就像是個異類，與周遭一切絲毫不合襯。

　　他獨自安靜地走著，穿過人群，經過許多店舖，最後在一所裝潢十分平凡的蔬菜攤檔前停下腳步。

　　「要買甚麼嗎？」坐在攤檔門口的中年大叔雙手抱胸，以粗魯的語氣問。

　　身影只是微微揭開斗篷，並低聲答：「巴赫斯島的麝香蘋果。」

　　攤檔放滿的都是各種蔬菜，別說是並不存在世上的麝香蘋果，就連一個蘋果也沒有。但中年大叔聽畢，非但沒有感到奇怪，而是像是明白了甚麼似的，咧嘴而笑：「是老顧客呢，很久不見，最近都不見你，又去了旅行嗎？」

　　身影一聽，緩緩脫下斗篷的帽子，其亮麗奪目的緋紅長髮終於展露在陽光底下。「才不是，現在不是有『八劍之祭』嗎？我去了阿娜理一趟。」夏絲妲微笑地回應。

　　「八劍……對啊，你是舞者之一，」中年大叔想起前陣子聽說過的，「八劍之祭」舞者名單。他記得當時有聽到夏絲妲的名字，但沒怎麼在意。「不過算了。」

　　「好歹也是國家大事，你就理會一下吧？」夏絲妲說得像責怪，但其實只是隨便想說句話而已。

　　「會影響到我甚麼嗎？我只會關心身邊這些菜，你也知道的。」

　　認識了大叔──萊頓快六年了，夏絲妲早就知道他只會對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感興趣，其他事會全部忽略。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並轉換話題：「好了，話說巴頓在嗎？」

　　萊頓沒有回應，只是輕輕點頭，並眺望店內，示意她走進去。

　　「謝了。」明白箇中意思的夏絲妲沒有覺得疑惑，只是畢直走進店裡。她絲毫沒有猶疑地走到店內盡頭的一道木門前，甚麼也沒說，便直接打開大門。

　　「對了，」夏絲妲正要走進去時，萊頓在遠處的攤檔門口叫住她。「你最好小心點，最近很多人盯上你。」

　　「哪天不是啊？」沒有在意萊頓的叮囑，夏絲妲嘻笑兩句搪塞過去後，便告別萊頓，關上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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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門連接著的不是後巷，而是一條往下延伸的木樓梯。

　　依照樓梯旁的火燈帶領，夏絲妲慢慢往下走，不消一會，便走到樓梯的盡頭，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頓時映入她的眼簾。

　　這個地下空間面積十分大，驟眼看去，應該最少有萊頓的蔬菜攤檔的二十倍。而依照樓梯的方向推算，這個空間應該是位處史威登市中央大道的地下。以泥石作牆所堆砌成的空間絲毫沒有陽光透進，要依靠微弱的火燈才能勉強照亮每個角落。放眼望去，很多不同的人正身處這個寬闊的空間裡，有的三五成群坐在木桌旁大喝啤酒，有的正圍著不遠處的櫃檯小姐搭訕聊天，也有人正站在一塊告示版前，仔細研究貼在上面的大小委託資料，也有些人完全不融入任何圈子，只是坐在一角獨自發呆。但無論他們性別、樣貌、所做的事如何不同，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身上都帶有不同種類的武器。

　　在安納黎全國有很多公會，專門接下不同類型的委託，並充當平台，轉介給以接委託為生的劍士、賞金獵人和傭兵等處理。在很多年前，公會是可以公開運作的，但自從亞洛西斯登基後，為了集中管理權，也為了削弱地方公會的勢力，他下令禁止所有公會的運作。很多小的公會就此消失，而大的公會都紛紛轉為地下公會，從此消失在大眾眼中，只有相熟的人才能得知他們的存在，並進出。

　　夏絲妲現在身處的，是以前曾被稱為「北境三大公會」之一的「諾法斯蒂 (Norvashti)公會」會址。它是安納黎現時碩果僅存的十個地下公會裡，規模最大的其中一個，也是安納黎北方現時唯二的公會，而公會的唯一出入口就是萊頓的蔬菜攤檔。他表面上是一位普通的菜販，但實際上卻是負責審查每位要進入諾法斯蒂公會的守門者，而身份的識別，除了靠萊頓的認知，就是暗號「巴赫斯島的麝香蘋果」。

　　她畢直走到公會一角，一個酒吧的吧桌面前坐下，那裡有一位身材健碩的男士正在清潔酒杯。

　　「巴頓，很久不見。」她輕鬆地打招呼，像是跟一位老朋友示好一樣。

　　「又來了啊？夏絲妲。」名為巴頓的男人頓時認出這把熟悉的聲音，他連杯也沒有放下，立刻回頭，眼神有點驚訝。「相隔接近兩個月沒見，祭典進展還順利嗎？」

　　「還好吧，你看我活得很好的，」夏絲妲說時舉起雙手，示意她一點傷都沒有，跟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阿娜理的食物好吃嗎？租金不是很貴嗎？」巴頓問。明明夏絲妲沒有告訴過他她過往一個月的行蹤，他卻能準確說出。

　　「始終是國家首都，食物質素不會差到哪裡去的。租金就還好吧，還是北方的房子比較好住。」夏絲妲卻一點也不驚訝於巴頓的洞悉，率直地給予肯定。巴頓是她認識多年的情報販子，他的線眼遍佈全國，所以知道夏絲妲在阿娜理逗留了一段時間也不出奇。但夏絲妲聽得出，巴頓似乎不知道她曾經化名雪妮，在蘭弗利附近住了一段時間，只是以為她一直待在阿娜理一帶。這讓她安心了一點。

　　「要喝一杯嗎？」巴頓舉起手上的酒杯，問。

　　夏絲妲搖頭拒絕：「今天不了，之後有別的事要做。」

　　「難得我最近釀製了新一批的啤酒，質素奇高，真的不試一杯嗎？我請你的。」巴頓一邊說，一邊走到酒桶旁，作勢要倒一杯給她。

　　「真的不了，最近不太想喝酒。下次再有機會吧。」但夏絲妲仍然婉拒，見她這麼堅持，巴頓心裡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平時的夏絲妲雖然不是經常喝酒，但對酒仍是來者不拒；但自從半個月前和愛德華去過酒館後，她就一改習慣，滴酒不沾。

　　錯誤犯一次便好，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既然你不是來喝酒，那是為了甚麼？」放下酒杯後，巴頓走到吧桌前，認真地問。

　　「半個月前我不是寫了信來，要買一些情報的嗎？今天我是來取貨的。」夏絲妲回答。

　　「啊，那個……」經夏絲妲這樣一說，巴頓立刻記起來了。他還記得收到她的信時還覺得奇怪，她平時不會寫信要求情報的，都會直接過來問。看來是時間緊迫，所以想盡量善用時間。「資料我都有了，一直就等你來問啊。」

　　「哼，那個不就是常常在懸賞版上看到的『薔薇姬』？」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句話傳進二人的耳朵。夏絲妲依循聲音傳來的方位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木桌旁，正有數個打扮粗獷的男人看著她，似乎是在談論她。

　　「就是她？不是吧，這麼瘦弱的女人就是那個人人都怕的通緝犯？」一個身穿盔甲的大叔一眺夏絲妲的體型，感到不可置信。「別說笑吧，這樣的人能打嗎？而且是女人？」

　　「這班人好像是新來的……」巴頓無奈地小聲說。能夠在這一帶，尤其這一個公會裡不知道夏絲妲實力，還敢大言不慚的人，大概只有從別的地方來的新成員了。

　　「甚麼最強的女劍士，甚麼『薔薇姬』，根本只是其他人胡亂傳的吧。我看如果我們五個人一起上，用鎚子打，十秒就可以打爆她！」另一個身材健碩，上身赤裸的男人說時舉起他身旁的巨鎚，大力打向桌面，把桌子打崩了一個角，看來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姿色那麼好，我看她本來是妓女吧？乾脆贏了之後來一發，這種女人，只要本大爺上一次之後就會乖乖聽話！就像昨晚那個紅髮女一樣，哈哈！」不知道是否因為酒精的影響，數人的話題內容很快變得挑釁，盔甲大叔旁的一個光頭男人還公然揶揄夏絲妲，還拿她和昨晚服侍過自己的妓女相比。「妓女的女兒，做甚麼女劍士！」

　　「不要太在意，他們不過是虛……夏絲妲？」巴頓覺得他們的話十分過份，但不過是因自我膨脹而說出的話而已。他本想安撫一下夏絲妲，沒想到她居然走上前去，要找那幾個人。

　　「幾位，似乎對我很有興趣啊。」夏絲妲走到數人面前，微笑地打招呼。

　　「怎樣了？我們說中了嗎？」光頭男人粗魯地問。

　　「我才不在意你們說了甚麼，只是想，既然你們說可以十秒內贏我，不如就索性在這裡證明一次吧。」夏絲妲依然笑著，同時揭著斗篷，露出掛在腰旁的「荒野薔薇」，示意決鬥。「怎樣？怕了嗎？」

　　「哼，自大的女人，輸了的話就別怨天尤人！」夏絲妲的反問成功挑起數人的憤怒，他們都立刻站起來，拿起武器，兇神惡煞地瞪著矮他們半個頭的夏絲妲。但她依然處之泰然，指著遠方的擂台，說：「就到那裡打吧。你們可以四個人一起上，規則是只要任何一方先受傷，勝利就屬於另一方，沒問題吧？」

　　「贏了輸了會怎樣？」上身赤裸的男人問。

　　「要是我贏了，我不會做些甚麼；要是我輸了，我可以答應你們完成一件事。」夏絲妲回答。

　　「一言為定！輸了，今晚你就是我們的！」光頭男人指著她說。

　　夏絲妲只是一笑，然後轉身往擂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