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善與惡的聖堂-12
本章節 2537 字
更新於: 2020-08-01
「……看起來……沒有外傷，也沒有被攻擊的跡象。」
墨綠色長大衣隨動作搖擺，異端討伐隊副隊長歐古達．茨拉瓦蹲在地上，翻弄眼前兩具屍體，毫不在意地伸手碰觸血跡，以及灑在地上的腦漿。他站起身，繞著屍體走了一圈，腰間的劍鞘裝飾華麗的金屬，不停反射著月光。他發現牆邊還有一隻斷臂，拾起端詳，蒼桑的面容有如觀察貨品是否新鮮的肉販，感覺不甚滿意，立刻將斷臂扔至屍體旁。
死亡現場周圍環繞了逾十名的黑衣騎士與異端討伐隊員，諾蘭也被命令站在一旁。兇案的場面太過怵目驚心，他低著頭，不願直視。
「諾蘭先生，能詳細告訴我當下發生什麼事嗎？」歐古達問。
「我……我……」
話語又卡在喉頭說不出來。又來了，又是這種場面，所有人的視線都像冰冷的利刃。諾蘭如身受威脅，徬徨無助，腦中閃過千萬字詞，就是無法動彈。
幸好此時有個偷懶王摩頓在身邊，聽他大聲說：「報告副隊長，狀況是這樣的，我和諾蘭小老弟在房間談天喝酒，卻聽到了遠方傳來一陣很奇怪的笛子聲。想說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在那鳴笛擾人，就到窗戶旁邊，看看到底什麼狀況，結果，結果就……」
諾蘭鬆了口氣。
「結果發現很奇怪的景象，天空忽然有一大堆的鳥在飛，密密麻麻的真是嚇人，我從來沒看過像這樣的場面。接著我們想到宿舍的頂樓是鴿舍，抬頭一看，連我們聖堂鴿舍的信鴿也像串通好一樣，瘋狂全飛了出去。後來……後來，這兩個人就……我們就看到這兩個人從頂樓掉下來摔死了……我想都沒想，立刻就趕到你們那報告。」
歐古達副隊長盯著地上屍體，思索了會。「你叫做摩頓對吧？」
「是的，副隊長。」
「漢克，帶摩頓去做紀錄。還有，」歐古達副隊長望向諾蘭問：「聽起來，這個過程除了摩頓之外，你應該是一直待在現場的唯一目擊者。諾蘭先生，看到人摔下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或是其他可疑狀況嗎？」
諾蘭茫然地看著現場，只是輕輕搖頭。
「是……沒有的意思？」歐古達見諾蘭幾乎無反應，又問了一次。
諾蘭想好好回答，但身體不知為何又像被凍結，他好厭惡自己這種身體反應。拜託，講出話來，今日教訓還不夠嗎？為何死亡一再出現眼前？他感到痠痛與疲憊從腰間傳染整個身體，明明天上月亮如此皎潔美麗，卻是在全力映照醜陋的死亡場面。他不懂，何以命運就是不肯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機會。
「……沒、沒有。」
「沒有？」歐古達怎知諾蘭情緒。他揉了柔鼻樑，見諾蘭動作僵硬，講話支支吾吾，疑惑地說：「你確定嗎？有兩個人從樓上摔了下來，殺人兇手想必會急於逃走才對，今夜的月光很強，廣場這麼大，視野非常清楚，你竟然什麼也沒看到？」
好煩，煩死了。諾蘭不斷回想今日的所有遭遇，墓園中史密爾司鐸的噁心嘴臉閃過腦中，一股怒氣又湧上心頭。難道這人也想要藉機整我？
「就說沒有了，沒聽懂嗎！」
話剛出口，諾蘭立即後悔，他完全沒想自己竟會脫口而出如此充滿惡意的發言。一旁摩頓聽言，也吃驚地望著他。
歐古達雙手抱胸，眉頭下擠，眼神瞬間銳利異常。諾蘭知他憤怒，著急地想解釋。但命運當真不放過他，他越是掙扎，話語就越卡在喉頭，怎樣也說不出口。
「諾蘭先生，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覺得人死了不重要，異端討伐隊的調查礙到你了？」
摩頓急忙笑說：「副隊長大人，別誤會，諾蘭平時不是這樣的人，他、他只是累了，今天發生了很多事──」
「我有問你話嗎！」
歐古達猛然大喝，嗓門之大，彷彿地面都在震動，連平日聒噪的摩頓都縮了半步。他似乎真的被惹怒了。諾蘭懊悔不已，覺得自己真的是白癡，怎麼一下子又把場面搞成這樣。自己得罪的對象，不只是異端討伐隊的副隊長，還是大名鼎鼎，御賜「劍聖」之名的茨拉瓦家族成員。
他緩步靠近諾蘭，腳步每踏出一次，諾蘭的心臟就跳動一次，渾身散發出一種讓人凍結的氣勢，完全不是史密爾司鐸可以比擬。他歪著頭，臉貼在諾蘭面前不到半尺，毫不掩飾地瞪著諾蘭。
「怎麼了，有什麼高見儘管說啊？令人尊敬的聖姓擁有者。」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努力的半天只能吐出一個字，諾蘭緊張得雙腿發軟，幾乎用盡全力才能站著，幾無餘力思索回應。
歐古達從頭到腳打量了諾蘭一遍，不屑地說：「我生平最厭惡一種人，就是沒有實力，仗著身分地位而就高傲自大的人。諾蘭先生，我本來很尊敬你的人格，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哼，怎麼不說話了？先前的氣魄到哪去啦？」他冷笑一聲：「我從剛剛跟你談話開始，就覺得你舉止奇怪，非常可疑。依我判斷，很有必要邀請你到我們的『貴賓室』好好聊聊。」
語畢，幾名討伐隊員已圍在諾蘭身邊。
「誤會，副隊長大人！」摩頓見場面一下子不可收拾，立刻擋在諾蘭面前，「諾蘭他、他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我和諾蘭認識很久了，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所有的信眾都很喜歡他，我能保證──」
忽聽耳際風聲狂嘯，摩頓整個人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沖飛。他仰在地，腦袋混亂，完全不懂一瞬間發生什麼事。動動手腳，全身並無異樣，站起身，卻感覺胸口一陣涼意，低頭觀看，衣服被切了一道細長而平整的開口。
摩頓不可置信地望向歐古達，他單手正放在腰間劍柄之上，嚇得摩頓冷汗直流，不敢再說話。諾蘭目睹整個過程，只見摩頓人影突然在眼前消失，卻沒看出歐古達有任何動作，這力量太過不可思議，也呆立當場。
「可否請尊貴的總書記官大人借用一點時間呢。」歐古達說：「或者，你行動不便，想讓我們背著你走？我們絕不介意幫你這個忙。」
諾蘭感覺自己的臉部連表情都做不出來了，更遑論移動腳步，他簡直快要癱倒在地，完全無暇猜想自己會被如何。這次沒有維拉幫忙，摩頓嚇傻在地，自己為何如此之蠢，還能怎麼辦？
「走吧，其他人留在現場做完紀錄，把屍體帶到第四間去。」
歐古達眼角餘光刺向諾蘭，大衣一甩，轉身便走。諾蘭身後兩名隊員伸手碰觸他的肩膀，示意他跟隨腳步。
然而，才剛走幾步，前方的歐古達卻停了下來。
歐古達面前出現一名老者。老者駝著身軀，垂著墨綠色的長大衣，雙手放在後腰，一頭蒼蒼白髮禿了大半，鼻頭留有白色的鬍子，臉上雖充滿皺紋，看上去卻氣色紅潤，雙目有神，眼珠清明地映照著月光。
弔詭的是，現場明明已被黑衣騎士與異端討伐隊員封鎖，竟無人察覺此人何時出現。
歐古達愣了半晌。
「總隊長！」
所有人手畫聖號，紛紛對老者低下頭。
墨綠色長大衣隨動作搖擺，異端討伐隊副隊長歐古達．茨拉瓦蹲在地上，翻弄眼前兩具屍體，毫不在意地伸手碰觸血跡，以及灑在地上的腦漿。他站起身，繞著屍體走了一圈，腰間的劍鞘裝飾華麗的金屬，不停反射著月光。他發現牆邊還有一隻斷臂，拾起端詳，蒼桑的面容有如觀察貨品是否新鮮的肉販，感覺不甚滿意，立刻將斷臂扔至屍體旁。
死亡現場周圍環繞了逾十名的黑衣騎士與異端討伐隊員，諾蘭也被命令站在一旁。兇案的場面太過怵目驚心，他低著頭，不願直視。
「諾蘭先生，能詳細告訴我當下發生什麼事嗎？」歐古達問。
「我……我……」
話語又卡在喉頭說不出來。又來了，又是這種場面，所有人的視線都像冰冷的利刃。諾蘭如身受威脅，徬徨無助，腦中閃過千萬字詞，就是無法動彈。
幸好此時有個偷懶王摩頓在身邊，聽他大聲說：「報告副隊長，狀況是這樣的，我和諾蘭小老弟在房間談天喝酒，卻聽到了遠方傳來一陣很奇怪的笛子聲。想說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在那鳴笛擾人，就到窗戶旁邊，看看到底什麼狀況，結果，結果就……」
諾蘭鬆了口氣。
「結果發現很奇怪的景象，天空忽然有一大堆的鳥在飛，密密麻麻的真是嚇人，我從來沒看過像這樣的場面。接著我們想到宿舍的頂樓是鴿舍，抬頭一看，連我們聖堂鴿舍的信鴿也像串通好一樣，瘋狂全飛了出去。後來……後來，這兩個人就……我們就看到這兩個人從頂樓掉下來摔死了……我想都沒想，立刻就趕到你們那報告。」
歐古達副隊長盯著地上屍體，思索了會。「你叫做摩頓對吧？」
「是的，副隊長。」
「漢克，帶摩頓去做紀錄。還有，」歐古達副隊長望向諾蘭問：「聽起來，這個過程除了摩頓之外，你應該是一直待在現場的唯一目擊者。諾蘭先生，看到人摔下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或是其他可疑狀況嗎？」
諾蘭茫然地看著現場，只是輕輕搖頭。
「是……沒有的意思？」歐古達見諾蘭幾乎無反應，又問了一次。
諾蘭想好好回答，但身體不知為何又像被凍結，他好厭惡自己這種身體反應。拜託，講出話來，今日教訓還不夠嗎？為何死亡一再出現眼前？他感到痠痛與疲憊從腰間傳染整個身體，明明天上月亮如此皎潔美麗，卻是在全力映照醜陋的死亡場面。他不懂，何以命運就是不肯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機會。
「……沒、沒有。」
「沒有？」歐古達怎知諾蘭情緒。他揉了柔鼻樑，見諾蘭動作僵硬，講話支支吾吾，疑惑地說：「你確定嗎？有兩個人從樓上摔了下來，殺人兇手想必會急於逃走才對，今夜的月光很強，廣場這麼大，視野非常清楚，你竟然什麼也沒看到？」
好煩，煩死了。諾蘭不斷回想今日的所有遭遇，墓園中史密爾司鐸的噁心嘴臉閃過腦中，一股怒氣又湧上心頭。難道這人也想要藉機整我？
「就說沒有了，沒聽懂嗎！」
話剛出口，諾蘭立即後悔，他完全沒想自己竟會脫口而出如此充滿惡意的發言。一旁摩頓聽言，也吃驚地望著他。
歐古達雙手抱胸，眉頭下擠，眼神瞬間銳利異常。諾蘭知他憤怒，著急地想解釋。但命運當真不放過他，他越是掙扎，話語就越卡在喉頭，怎樣也說不出口。
「諾蘭先生，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覺得人死了不重要，異端討伐隊的調查礙到你了？」
摩頓急忙笑說：「副隊長大人，別誤會，諾蘭平時不是這樣的人，他、他只是累了，今天發生了很多事──」
「我有問你話嗎！」
歐古達猛然大喝，嗓門之大，彷彿地面都在震動，連平日聒噪的摩頓都縮了半步。他似乎真的被惹怒了。諾蘭懊悔不已，覺得自己真的是白癡，怎麼一下子又把場面搞成這樣。自己得罪的對象，不只是異端討伐隊的副隊長，還是大名鼎鼎，御賜「劍聖」之名的茨拉瓦家族成員。
他緩步靠近諾蘭，腳步每踏出一次，諾蘭的心臟就跳動一次，渾身散發出一種讓人凍結的氣勢，完全不是史密爾司鐸可以比擬。他歪著頭，臉貼在諾蘭面前不到半尺，毫不掩飾地瞪著諾蘭。
「怎麼了，有什麼高見儘管說啊？令人尊敬的聖姓擁有者。」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努力的半天只能吐出一個字，諾蘭緊張得雙腿發軟，幾乎用盡全力才能站著，幾無餘力思索回應。
歐古達從頭到腳打量了諾蘭一遍，不屑地說：「我生平最厭惡一種人，就是沒有實力，仗著身分地位而就高傲自大的人。諾蘭先生，我本來很尊敬你的人格，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哼，怎麼不說話了？先前的氣魄到哪去啦？」他冷笑一聲：「我從剛剛跟你談話開始，就覺得你舉止奇怪，非常可疑。依我判斷，很有必要邀請你到我們的『貴賓室』好好聊聊。」
語畢，幾名討伐隊員已圍在諾蘭身邊。
「誤會，副隊長大人！」摩頓見場面一下子不可收拾，立刻擋在諾蘭面前，「諾蘭他、他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我和諾蘭認識很久了，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所有的信眾都很喜歡他，我能保證──」
忽聽耳際風聲狂嘯，摩頓整個人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沖飛。他仰在地，腦袋混亂，完全不懂一瞬間發生什麼事。動動手腳，全身並無異樣，站起身，卻感覺胸口一陣涼意，低頭觀看，衣服被切了一道細長而平整的開口。
摩頓不可置信地望向歐古達，他單手正放在腰間劍柄之上，嚇得摩頓冷汗直流，不敢再說話。諾蘭目睹整個過程，只見摩頓人影突然在眼前消失，卻沒看出歐古達有任何動作，這力量太過不可思議，也呆立當場。
「可否請尊貴的總書記官大人借用一點時間呢。」歐古達說：「或者，你行動不便，想讓我們背著你走？我們絕不介意幫你這個忙。」
諾蘭感覺自己的臉部連表情都做不出來了，更遑論移動腳步，他簡直快要癱倒在地，完全無暇猜想自己會被如何。這次沒有維拉幫忙，摩頓嚇傻在地，自己為何如此之蠢，還能怎麼辦？
「走吧，其他人留在現場做完紀錄，把屍體帶到第四間去。」
歐古達眼角餘光刺向諾蘭，大衣一甩，轉身便走。諾蘭身後兩名隊員伸手碰觸他的肩膀，示意他跟隨腳步。
然而，才剛走幾步，前方的歐古達卻停了下來。
歐古達面前出現一名老者。老者駝著身軀，垂著墨綠色的長大衣，雙手放在後腰，一頭蒼蒼白髮禿了大半，鼻頭留有白色的鬍子，臉上雖充滿皺紋，看上去卻氣色紅潤，雙目有神，眼珠清明地映照著月光。
弔詭的是，現場明明已被黑衣騎士與異端討伐隊員封鎖，竟無人察覺此人何時出現。
歐古達愣了半晌。
「總隊長！」
所有人手畫聖號，紛紛對老者低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