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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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7-26
我做過一個夢，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所以我立刻就知道我身在夢中。我夢到我帶著記憶回到了國中，那段開朗天真的時光。
我和死黨們在一些沒啥營養的事情上吵吵鬧鬧。
我明明沒什麼班長的樣子卻還是引導著我的班級。
和班上同學天南地北無論是昨天的晚餐還是今天的上課內容。
發下成績單後為了不久前的考試成績而一喜一憂。
每天都盡做些蠢事。
我就在想，或許正因為都是些蠢事所以才會過得快樂吧？
這是夢，我馬上就意識到了，所以我安心地成為了夢中的那個我……跟大家一起在下課時聚在黑板前，緊張地查看前陣子段考的成績。恩，跟我預估的一樣，成績還是上不去啊。
我沒有再看其他人的分數，反而回到座位向著旁邊早已確認完回到位子上的那位問道。
「考的怎麼樣啊？」
「你猜呀～」
她笑著，從全身散發喜悅的光芒。這樣的她令我著迷不已，我不禁瞇上了眼。
所以我才又一次意識到──啊啊，這是夢啊……
突然之間，覺得她離我好遠，不過是一個位子的距離，卻彷彿遠到看不見她了。原本五彩繽紛的世界頓時變成純粹黑白的畫面，當我再也辨識不出她身上那件粉色的國中制服時，視線所見已經是一片模糊不清。
「誒？！你怎麼？！等、就就算你考得太糟也不用──」
「不，不是的，我是喜極而泣……」
「……」
真是糟糕的藉口，此刻臉上掛起的大概也是相當扭曲的笑容吧。我拚了命想要掩飾，但就在我總算能夠看見她的表情時，我放棄了。
那不是如想像中一樣擔心我的表情，跟她的語氣完全不同，那是一副瞭然於心並且願意全部接受，卻也不算是笑容的表情，用關懷來形容也不對，如果可以──我希望這能夠用『愛』這個詞彙來解釋。
所以。
我再也藏不下去了。我的真心。
「嗚……嗚嗚……嗚嗚……」
啊啊，如果這是現實該有多好，如果這夢裡的一切都能被她所知那該有多好……
順著自己開始潰堤的情感，我緊緊地抱住眼前我最喜歡的女孩，彷彿是要將我們之間空白的數年彌補一般，緊緊地，緊緊地……依賴著這虛幻的溫柔。
反正這是夢對不對。
反正在夢裡什麼都還來得及對不對……！
「嗚嗚……嗚啊啊啊啊──我喜歡妳，我好喜歡妳啊啊啊啊啊啊，真的……真的……！我喜歡妳的臉龐，喜歡妳銀鈴般的聲音，喜歡妳的不服輸，也喜歡妳總是偷偷努力的模樣，不要離開我啊──我不想再錯過妳了……我……我想……我想再一次機會啊……」
她不發一語，靜靜地，靜靜地──給予我所需要的溫暖。將絲絲的暖意注入我日漸擴大的空虛心靈。
所有能夠傾訴的話語，毫無保留的，對著這最美、最令人著迷的存在吐露。
不知不覺，這夢境之中已經沒有人了。
只剩我，孤單的，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啊啊……真是不像話啊。
眼淚，鼻水，什麼的都留在臉上就好，我已經累了啊……
對了……我有成功救到妳嗎？如果有就好了吶。請一定要有啊。
閉上雙眼後我如此想到……
◎ ◎ ◎
「唔嗯……」
從嘴裡發出一聲悶哼，我緩緩睜開了雙眼。所看到的是不熟悉的純白天花板，仔細聞了下空氣，有股消毒水的特殊刺鼻味。好安靜。即使是剛清醒的腦袋也能輕易判斷出這裡是醫院。
是嗎……
我還活著啊……
試著問了問自己對於這點究竟是感到開心、感到失落、亦或者有些五味雜陳。不知道，又或許對我來說這都是些無所謂的小事吧。
有些疲倦，彷彿不像自己身體似的。沒有疼痛，看來是沒有受傷。習慣性地將手伸向一旁試著找尋眼鏡，卻始終摸不著，瞄了一下床邊發現眼鏡不在。
好累……算了，大概是車禍時候掉下來然後壞了吧……
不想動了……單間的病房裡似乎沒有其他人在，睡吧。
眼皮很重，什麼也不想去思考，於是很快輕易地又陷入了睡眠──
不知道過多久我醒了。這次比上次好很多，精神狀況不錯。
「……哎呀？潔雨小姐妳醒了啊～等等喔我去叫醫生。」在床邊整理的貌似護士的小姐這麼說道。
對了，潔雨！沒錯，那個我喜歡的女孩活下來了嗎！
她也醒了？代表她也在這間病房？……是受傷了嗎？希望她沒事就好……比起自己，我好像更關心她的狀況，這樣正常嗎？
算了先不管這麼多，總之知道她平安無事就好。
就在我想東想西的時候，護士跟在身著白袍的年輕男醫生旁邊回來了。
「嗯，看起來你的精神還不錯。」醫生伸出了食指和中指說道：「這是多少？」
應該是為了檢查車禍後有沒有什麼後遺症吧，於是我乖乖回答。
「二……？嗯？」
誒？有點奇怪，明明是從我的嘴巴說出來的話，為什麼聲音不太對勁……
「不用懷疑你沒有答錯喔！」
「不，並不是這樣的……」
醫生先生似乎認為我是因為不確定答案而感到遲疑，很好心地關心我。但我真的不是因為這種小學生問題而困擾。而且這聲音怎麼越聽越耳熟……
接下來醫生又多問了幾道諸如此類的問題。雖然仍是滿腦子的疑惑，但我戴上了熟悉的面具，掛起笑容，不再讓人看到我的失態。
「──那麼是最後了……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麼啊？還記得發生什麼了嗎？」
「唔嗯……同學會結束回家的途中，在公車上突然有台卡車衝了過來，然後，然後……」為了保護潔雨，我想要犧牲自己……
「ＯＫ沒問題，後面可以不用再說下去沒關係哦，嗯……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不過為了預防萬一還是要請你去做幾個檢查。能下得了床嗎？──好，那就麻煩跟著這位護士移動一下吧。」
身體有點沉重，大概是躺在床上太久了吧，感覺身體不像自己的一樣。
此外，直到站起身我才注意到除了聲音之外的另一違和感的來源，那就是──即便沒有戴眼鏡我還是看得十分清楚。超過五百度近視的我沒有眼鏡是不可能看得清楚的，但現在即使有段距離，醫生和護士的臉我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出場車禍難道連近視都能治好嗎……？
「啊，對了對了──」在我準備跟上護士而走出幾步後，醫生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叫住了我說：「看你剛才好像都還有點混亂所以我沒說，不過現在的話應該沒關係了，那場車禍很可怕對吧。」
雖然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麼，我仍是點了下頭。
總而言之──
以這句話開頭，醫生接著說道：「──那位試圖要保護妳的男生也沒有生命危險真是太好了呢！」
「……哎？」
……雖然來沒有清醒，但大概很快就會睜開眼睛了吧？
後面這句沒能進入我腦中。
誒？男生？誰？？
◎ ◎ ◎
各位好，我現在正在做全身的檢查。恩，一絲不掛的！
正確來說還有穿著內褲，雖然不小心得知了是水藍色的棉質內褲但我已經不敢再深思下去了呢～
臉頰好熱，肯定是非常紅吧……
「嗯啊……！」
抱歉，可是護士小姐的手碰到肌膚真的好冰，忍不住發出聲音啦。雖然是從我自己的嘴巴裡喊出的聲音，但這未免也太令人害羞了……
護士大概看我的反應有趣又多戳了兩下……嗚嗚……
基於逃避現實這再正當也不為過的理由，我試著整理了下現在我身上（又或者說是潔雨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天同學會結束的路上我和潔雨搭著同一班的公車，聊了很多東西，在路上等紅燈時被一輛卡車撞了上來。
我試著保護她而將她抱在懷中，那份接觸讓我知道了那身體是多麼的柔軟而易碎，竄入鼻腔的淡淡香氣中在逐漸模糊的印象裡混雜了些許濃郁的鐵鏽味。
好痛，究竟是身體在痛，抑或是內心在發疼，混亂的腦袋在危急之中做不了絲毫判斷。滿腦子都只在祈願著，祈願著她能平安活下來，直到失去意識。
再次清醒後卻發現我變成了我喜歡的女孩子……
嗯……變成了……
對，沒錯。
我就是變成了啊！
我，變成了，她了啊！？
我也懷疑過這是夢境，但很可惜既然醒不過來，我認為將這狀況視作『現實』可能比較妥當。不過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我完完全全沒辦法提供個合理的解釋，我相信這世上也不會有人能夠說明就是了。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發生了我想就只能試著先接受了吧……
接收，然後好好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沒事的，這就跟平時做的一樣，隨波逐流吧。
身體狀況沒有問題，真要說的話因為跟原本我自己的身體比起來有很大的不同，在動作上有些不大順利。
例如原本的身體比較高大，突然之間視野掉了近二十公分，跟人說話都要抬頭有點不習慣了，雖然說三四年前的我大概也是這身高。
手腳長度也很不同，要抓東西時對於距離的掌握還需要適應一下，否則常常會抓空。
肌肉量更是體現了男女生的差距，雖然捏起來軟軟的是很舒服，跟原先摸得出來肌肉線條時差別很大，當然這也導致了運動能力的差異，力量差很多。另外雖然還沒測試，但耐力跟爆發力大概也下降了不少……啊，柔軟度有提升就是了。
總而言之，以用我原先身體的感覺來控制潔雨身體的話很容易就會跌倒，或者拿東西時沒握緊掉下去等等事情發生。
──不過這些事等到我出院時就全都沒再發生了。
嗯，我的適應力還是一樣這麼驚人，才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就已經習慣女孩子的身體了呢，哇哈哈哈！有點逃避現實了……對不起……
這期間也是發生了不少無法習慣……又或者是我的道德良心不停譴責我，反正內心纖細如我實在是沒辦法去試著習慣這些事。
像是想上廁所，可是這樣就必須要脫褲子才行，但這樣又會有各種不妙，所以我試著忍耐了，不過看來不論是男生還是女生，憋尿都有違生物的本能，最後為了避免更不妙的事件發生，在最後一刻放棄了無意義的矜持。
嗯，至少我維護了潔雨身為女性，不，是身為人的尊嚴了！我用這樣的理由說服了自己。
再來還有像是換衣服的時候……我只能盡可能地閉著眼睛，所有動作都戰戰兢兢的，就怕碰到什麼不該碰的，碰碰自己的手指、腳趾臉頰之類的就算了，但身為一個人類隨便觸摸女生衣服下的肌膚我覺得肯定出局啊。
嗚嗚，我雖然很喜歡，真的真的很喜歡潔雨，但正因為如此我更不能做出背叛的行為，而且我也不想被當成是變態……
直到我出院的這段時間，我見過了我原本的身體，身上多了些繃帶，沒有危及性命的傷，不過還沒有清醒，所以我也不知道少了『我』的情況會怎麼樣，也有可能一直都醒不過來……但原本既然我現在佔據著潔雨的身體，那潔雨的靈魂到哪去了？
不行，這問題想下去沒完沒了，我現在該做的就是扮演好潔雨這個角色，維持好她的生活，讓她回到這身體時能回到她的日常。
我的話，絕對沒問題。
就像平時做慣的那樣。
戴上吧……
戴上吧──
膽小鬼的面具。
◎ ◎ ◎
「媽媽，我要出門囉？」在不熟悉的自己家，對著不熟悉的家人，用著還沒聽習慣的聲音，我這麼開口說道。
纖細的腳套上了小小的鞋子，稍微用了點力氣打開略顯沉重的大門，隨著嘰嘰的金屬聲音，二月份寒冷的空氣迎面吹來，不禁閉上雙眼吸了吸鼻子，然後將紅色的圍巾拉至臉頰。
按下按鈕，等電梯緩緩降到五樓。走進電梯裡，裡面已經有人了，是一位沒怎麼交流過的阿姨（至少我沒有，看她的表情大概也跟『我』不熟），打了聲招呼，對方也點了點頭示意。
靜悄悄的，只有電梯運轉的聲音在不大的空箱中迴盪。
走出公寓大廈，來到公車站牌前等了大概五分鐘便順利搭上了車子，刷了電子票卡，看了下餘額──兩百一十七元。
車上沒什麼人，大概是因為避開了尖峰時間的關係吧？挑了個中間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將手提包放在合攏起來的雙腿上，把手擺置嘴前呼了口熱氣試著暖和一下。
公車在路面上搖搖晃晃的感覺有點催人入眠，眨了眨眼睛後半張臉縮進了圍巾裡，視線看向窗戶外邊。這幾天已經看慣的景色沒有進到腦海，我就這麼讓腦袋放空著。
『──下一站，醫院前。』
聽到了車上的提醒，正準備按下下車鈴時，鈴鈴鈴鈴──有人提前按了，看了過去是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大概跟我一樣是要去醫院的吧。在她注意到了我的視線時，我連忙將目光收回，並整了整大衣外套。
下了車，寒冷的空氣讓人不住地發抖，我連忙三步併作兩步快速進了醫院的大門口，暖風很舒服，我不慌不忙將圍巾取下拎在手臂上。
醫院櫃檯的小姐看到了我，便是笑了笑點點頭。這些日子來也是見過很多次面了，彼此也都認識。
我亦步亦趨地走到櫃檯，「大姊姊，人家是來──」
「知道知道～不就是來探望那位保護妳的白馬王子嗎？」
「唔嗯……」這我該怎麼回答才好呀……雖然這件事在我看來是沒什麼差錯，可是我現在是潔雨的身分，如果是她該怎麼回答呢？
我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我這般想法跟我目前的身分很是矛盾，所以面對這想戲弄人家的問題，說實話真的很令我苦惱……
見我為難，大姊姊隔壁的大哥開口為我找了個台階道：「妳啊別那麼八卦了，快把單子拿出來讓人家簽名啊。」
「是是是～」
我急急忙忙接過訪客名單，寫下還不習慣的名字──『林潔雨』，然後逃也似地往病房的方向快步走去。至於後面那溫暖的視線則是完全無視！
離開了大廳略顯吵雜的環境，離病房越近就越是安靜，這樣的空氣抑鬱得讓人十分難受。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終於抵達一間病房前。
是一間六人房，但門牌上只有一個人的名字，『旅朝陽』──我的名字，正確來說……不久前還是我的名字。
叩叩叩──向著理論上不會有人在的房間敲門。
於微冷的走廊等了一陣子果然來是沒人回應。唉……還是沒醒來嗎……在心中輕輕嘆口氣，不知為何……也鬆了一口氣。喀啦喀啦……手握冷冰冰的門把，將門打開。冷氣開的很強，有點冷。
「打擾了……」明知不會有回答但我還是不禁這麼說道。
抱持著無意義的期待，做著明明知道結果的行為，我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有些煩躁。
真是……一點進步也沒有啊，我……
低著頭，走進病房，轉過身將門安靜地關上。
「──小潔雨快進來啊！別害羞地待在門口了～」
「呀！？」
我不禁尖叫了一聲，原以為沒有其他人的房間突然有人講了一串話，害的我心臟差點都嚇停了。
手撫著胸口，深呼吸幾口，平復下情緒，這才抬起腳向房內走去。
剛剛的聲音非常耳熟，又或者說是幾個星期前每天都會聽到的聲音。那名女子此時坐在病床旁窗邊的椅子上，遮著嘴看向我笑著，一臉『惡作劇成功～』的表情。
有點無奈、又有點懷念，不過我仍是禮貌地道了聲：「阿姨好。」
恩……這位女子就是我（或者應該說是旅朝陽）老媽，但我現在是潔雨，所以必須稱呼她為阿姨才行。
說也奇怪，老媽明明都已經四十歲後半了，但不管怎麼看都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感覺，而且也不化妝，總是素顏，這大概是旅家近年來最不可思議的事了。
「妳好啊～我家的兒子真是令人傷腦筋，讓小潔雨常常來這裡卻一直都在睡覺……」老媽單手托腮，一臉困擾的模樣。
「啊，沒有這回事！畢竟我們……是同學，而且朝陽也保護了人家，來探望是理所應當的。」
恩……這樣回答就好，我和潔雨沒有除此之外的關係，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等一切回復原狀時，必須讓潔雨繼續過原本的生活。
我的心意什麼的並不重要，我已經告白了，被甩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我這樣說服著自己。因為我現在是潔雨。
「哼～是這樣嗎？」老媽眨了眨眼以後，站起身，放下手中她最愛看的雜誌，轉頭瞄了一眼昏睡不醒的朝陽，接著看回來笑了下後說：「阿姨想去買點東西，可以麻煩小潔雨照顧下我們家朝陽嗎？」
啊當然沒有問題，我連忙點頭回應。
「呵呵，是該這樣說嗎？誒～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年輕人！」
又不是在相親！我苦笑著向老媽說道：「阿姨，我跟朝陽真的不是您想像的那種關係。」
我知道我知道～說著這般隨意的話語，老媽離開了病房。
少了老媽的聲音的房間，寂靜再度降臨。過大的六人病房只有兩人的現在顯得十分冷清。果然，冷氣有點太強了……
我走到窗邊的座位，將手提包跟圍巾放在旁邊的置物櫃上，脫下大衣外套掛好。不知道花盆裡的水是否換過，所以我重新換了一遍。
坐在訪客的椅子上，消毒水的味道不知不覺開始慢慢習慣了，也是因為我已經來這裡很多次了的緣故吧……？
從他人眼中看著自己讓人一直習慣不了，因為之前我不常照鏡子嗎？看著睡著的自己就像看著陌生人一樣。沒什麼男子氣概的臉龐，微弱的鼻息，有點變長的鬍子，是張相當平凡的十七歲男性的臉。
「我啊……喜歡上了自己高攀不上的對象啊……」
轉頭看向了放在房間角落的全身鏡，現今的身姿印入眼簾。『我』的外表端莊秀麗，兼具可愛與成熟的女高中生容貌，一頭絲絹般的柔順長髮、柔和的眼眸、清秀的鼻子和小巧卻可愛的嘴唇。身材勻稱，配上大小適度的胸部、稍微有些肉感的大腿。
對我來說，這些大概都只是喜歡上她的一部份原因，但光是這樣在旁人來看朝陽就已經是不自量力了吧……
但這樣的差距並不是我不去告白的原因，外人怎麼說我我不會在意，純粹只是因為我是個愚蠢的膽小鬼，就跟潔雨說的一樣，得過且過的態度、隨波逐流的想法、只會順其自然卻不曉得該付出努力，才會變成漸行漸遠。
所以現在……現在……我會為了妳的未來，戴上妳的面具，如果妳在我的身體裡的話，拜託妳醒過來吧……
我祈禱著，向著根本不存在的神明，不停祈禱著。
……只是，我下意識地迴避了某種可能性，那就是──要是潔雨的靈魂並不在我的身體裡，而是消失了怎麼辦……？
那樣的話，我不要……
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隔著棉被的那隻手，想要觸碰屬於人的溫暖，但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在空中顫抖，無依無靠。好不安……
哈哈……我是怎麼了啊……將伸出去的手拉了回來，以左手蓋在了右手手背上，輕輕抵在胸前。
我是潔雨，我是潔雨，我是潔雨……像念咒語一般，直到老媽回來前，我不停地說服著自己。
再跟老媽寒暄一段時間後，便帶著有些陰鬱的情緒離去，見到『朝陽』的日子皆是如此。
於是就在翌日，『朝陽』醒了。
我和死黨們在一些沒啥營養的事情上吵吵鬧鬧。
我明明沒什麼班長的樣子卻還是引導著我的班級。
和班上同學天南地北無論是昨天的晚餐還是今天的上課內容。
發下成績單後為了不久前的考試成績而一喜一憂。
每天都盡做些蠢事。
我就在想，或許正因為都是些蠢事所以才會過得快樂吧？
這是夢，我馬上就意識到了，所以我安心地成為了夢中的那個我……跟大家一起在下課時聚在黑板前，緊張地查看前陣子段考的成績。恩，跟我預估的一樣，成績還是上不去啊。
我沒有再看其他人的分數，反而回到座位向著旁邊早已確認完回到位子上的那位問道。
「考的怎麼樣啊？」
「你猜呀～」
她笑著，從全身散發喜悅的光芒。這樣的她令我著迷不已，我不禁瞇上了眼。
所以我才又一次意識到──啊啊，這是夢啊……
突然之間，覺得她離我好遠，不過是一個位子的距離，卻彷彿遠到看不見她了。原本五彩繽紛的世界頓時變成純粹黑白的畫面，當我再也辨識不出她身上那件粉色的國中制服時，視線所見已經是一片模糊不清。
「誒？！你怎麼？！等、就就算你考得太糟也不用──」
「不，不是的，我是喜極而泣……」
「……」
真是糟糕的藉口，此刻臉上掛起的大概也是相當扭曲的笑容吧。我拚了命想要掩飾，但就在我總算能夠看見她的表情時，我放棄了。
那不是如想像中一樣擔心我的表情，跟她的語氣完全不同，那是一副瞭然於心並且願意全部接受，卻也不算是笑容的表情，用關懷來形容也不對，如果可以──我希望這能夠用『愛』這個詞彙來解釋。
所以。
我再也藏不下去了。我的真心。
「嗚……嗚嗚……嗚嗚……」
啊啊，如果這是現實該有多好，如果這夢裡的一切都能被她所知那該有多好……
順著自己開始潰堤的情感，我緊緊地抱住眼前我最喜歡的女孩，彷彿是要將我們之間空白的數年彌補一般，緊緊地，緊緊地……依賴著這虛幻的溫柔。
反正這是夢對不對。
反正在夢裡什麼都還來得及對不對……！
「嗚嗚……嗚啊啊啊啊──我喜歡妳，我好喜歡妳啊啊啊啊啊啊，真的……真的……！我喜歡妳的臉龐，喜歡妳銀鈴般的聲音，喜歡妳的不服輸，也喜歡妳總是偷偷努力的模樣，不要離開我啊──我不想再錯過妳了……我……我想……我想再一次機會啊……」
她不發一語，靜靜地，靜靜地──給予我所需要的溫暖。將絲絲的暖意注入我日漸擴大的空虛心靈。
所有能夠傾訴的話語，毫無保留的，對著這最美、最令人著迷的存在吐露。
不知不覺，這夢境之中已經沒有人了。
只剩我，孤單的，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啊啊……真是不像話啊。
眼淚，鼻水，什麼的都留在臉上就好，我已經累了啊……
對了……我有成功救到妳嗎？如果有就好了吶。請一定要有啊。
閉上雙眼後我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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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
從嘴裡發出一聲悶哼，我緩緩睜開了雙眼。所看到的是不熟悉的純白天花板，仔細聞了下空氣，有股消毒水的特殊刺鼻味。好安靜。即使是剛清醒的腦袋也能輕易判斷出這裡是醫院。
是嗎……
我還活著啊……
試著問了問自己對於這點究竟是感到開心、感到失落、亦或者有些五味雜陳。不知道，又或許對我來說這都是些無所謂的小事吧。
有些疲倦，彷彿不像自己身體似的。沒有疼痛，看來是沒有受傷。習慣性地將手伸向一旁試著找尋眼鏡，卻始終摸不著，瞄了一下床邊發現眼鏡不在。
好累……算了，大概是車禍時候掉下來然後壞了吧……
不想動了……單間的病房裡似乎沒有其他人在，睡吧。
眼皮很重，什麼也不想去思考，於是很快輕易地又陷入了睡眠──
不知道過多久我醒了。這次比上次好很多，精神狀況不錯。
「……哎呀？潔雨小姐妳醒了啊～等等喔我去叫醫生。」在床邊整理的貌似護士的小姐這麼說道。
對了，潔雨！沒錯，那個我喜歡的女孩活下來了嗎！
她也醒了？代表她也在這間病房？……是受傷了嗎？希望她沒事就好……比起自己，我好像更關心她的狀況，這樣正常嗎？
算了先不管這麼多，總之知道她平安無事就好。
就在我想東想西的時候，護士跟在身著白袍的年輕男醫生旁邊回來了。
「嗯，看起來你的精神還不錯。」醫生伸出了食指和中指說道：「這是多少？」
應該是為了檢查車禍後有沒有什麼後遺症吧，於是我乖乖回答。
「二……？嗯？」
誒？有點奇怪，明明是從我的嘴巴說出來的話，為什麼聲音不太對勁……
「不用懷疑你沒有答錯喔！」
「不，並不是這樣的……」
醫生先生似乎認為我是因為不確定答案而感到遲疑，很好心地關心我。但我真的不是因為這種小學生問題而困擾。而且這聲音怎麼越聽越耳熟……
接下來醫生又多問了幾道諸如此類的問題。雖然仍是滿腦子的疑惑，但我戴上了熟悉的面具，掛起笑容，不再讓人看到我的失態。
「──那麼是最後了……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麼啊？還記得發生什麼了嗎？」
「唔嗯……同學會結束回家的途中，在公車上突然有台卡車衝了過來，然後，然後……」為了保護潔雨，我想要犧牲自己……
「ＯＫ沒問題，後面可以不用再說下去沒關係哦，嗯……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不過為了預防萬一還是要請你去做幾個檢查。能下得了床嗎？──好，那就麻煩跟著這位護士移動一下吧。」
身體有點沉重，大概是躺在床上太久了吧，感覺身體不像自己的一樣。
此外，直到站起身我才注意到除了聲音之外的另一違和感的來源，那就是──即便沒有戴眼鏡我還是看得十分清楚。超過五百度近視的我沒有眼鏡是不可能看得清楚的，但現在即使有段距離，醫生和護士的臉我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出場車禍難道連近視都能治好嗎……？
「啊，對了對了──」在我準備跟上護士而走出幾步後，醫生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叫住了我說：「看你剛才好像都還有點混亂所以我沒說，不過現在的話應該沒關係了，那場車禍很可怕對吧。」
雖然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麼，我仍是點了下頭。
總而言之──
以這句話開頭，醫生接著說道：「──那位試圖要保護妳的男生也沒有生命危險真是太好了呢！」
「……哎？」
……雖然來沒有清醒，但大概很快就會睜開眼睛了吧？
後面這句沒能進入我腦中。
誒？男生？誰？？
◎ ◎ ◎
各位好，我現在正在做全身的檢查。恩，一絲不掛的！
正確來說還有穿著內褲，雖然不小心得知了是水藍色的棉質內褲但我已經不敢再深思下去了呢～
臉頰好熱，肯定是非常紅吧……
「嗯啊……！」
抱歉，可是護士小姐的手碰到肌膚真的好冰，忍不住發出聲音啦。雖然是從我自己的嘴巴裡喊出的聲音，但這未免也太令人害羞了……
護士大概看我的反應有趣又多戳了兩下……嗚嗚……
基於逃避現實這再正當也不為過的理由，我試著整理了下現在我身上（又或者說是潔雨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天同學會結束的路上我和潔雨搭著同一班的公車，聊了很多東西，在路上等紅燈時被一輛卡車撞了上來。
我試著保護她而將她抱在懷中，那份接觸讓我知道了那身體是多麼的柔軟而易碎，竄入鼻腔的淡淡香氣中在逐漸模糊的印象裡混雜了些許濃郁的鐵鏽味。
好痛，究竟是身體在痛，抑或是內心在發疼，混亂的腦袋在危急之中做不了絲毫判斷。滿腦子都只在祈願著，祈願著她能平安活下來，直到失去意識。
再次清醒後卻發現我變成了我喜歡的女孩子……
嗯……變成了……
對，沒錯。
我就是變成了啊！
我，變成了，她了啊！？
我也懷疑過這是夢境，但很可惜既然醒不過來，我認為將這狀況視作『現實』可能比較妥當。不過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我完完全全沒辦法提供個合理的解釋，我相信這世上也不會有人能夠說明就是了。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發生了我想就只能試著先接受了吧……
接收，然後好好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沒事的，這就跟平時做的一樣，隨波逐流吧。
身體狀況沒有問題，真要說的話因為跟原本我自己的身體比起來有很大的不同，在動作上有些不大順利。
例如原本的身體比較高大，突然之間視野掉了近二十公分，跟人說話都要抬頭有點不習慣了，雖然說三四年前的我大概也是這身高。
手腳長度也很不同，要抓東西時對於距離的掌握還需要適應一下，否則常常會抓空。
肌肉量更是體現了男女生的差距，雖然捏起來軟軟的是很舒服，跟原先摸得出來肌肉線條時差別很大，當然這也導致了運動能力的差異，力量差很多。另外雖然還沒測試，但耐力跟爆發力大概也下降了不少……啊，柔軟度有提升就是了。
總而言之，以用我原先身體的感覺來控制潔雨身體的話很容易就會跌倒，或者拿東西時沒握緊掉下去等等事情發生。
──不過這些事等到我出院時就全都沒再發生了。
嗯，我的適應力還是一樣這麼驚人，才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就已經習慣女孩子的身體了呢，哇哈哈哈！有點逃避現實了……對不起……
這期間也是發生了不少無法習慣……又或者是我的道德良心不停譴責我，反正內心纖細如我實在是沒辦法去試著習慣這些事。
像是想上廁所，可是這樣就必須要脫褲子才行，但這樣又會有各種不妙，所以我試著忍耐了，不過看來不論是男生還是女生，憋尿都有違生物的本能，最後為了避免更不妙的事件發生，在最後一刻放棄了無意義的矜持。
嗯，至少我維護了潔雨身為女性，不，是身為人的尊嚴了！我用這樣的理由說服了自己。
再來還有像是換衣服的時候……我只能盡可能地閉著眼睛，所有動作都戰戰兢兢的，就怕碰到什麼不該碰的，碰碰自己的手指、腳趾臉頰之類的就算了，但身為一個人類隨便觸摸女生衣服下的肌膚我覺得肯定出局啊。
嗚嗚，我雖然很喜歡，真的真的很喜歡潔雨，但正因為如此我更不能做出背叛的行為，而且我也不想被當成是變態……
直到我出院的這段時間，我見過了我原本的身體，身上多了些繃帶，沒有危及性命的傷，不過還沒有清醒，所以我也不知道少了『我』的情況會怎麼樣，也有可能一直都醒不過來……但原本既然我現在佔據著潔雨的身體，那潔雨的靈魂到哪去了？
不行，這問題想下去沒完沒了，我現在該做的就是扮演好潔雨這個角色，維持好她的生活，讓她回到這身體時能回到她的日常。
我的話，絕對沒問題。
就像平時做慣的那樣。
戴上吧……
戴上吧──
膽小鬼的面具。
◎ ◎ ◎
「媽媽，我要出門囉？」在不熟悉的自己家，對著不熟悉的家人，用著還沒聽習慣的聲音，我這麼開口說道。
纖細的腳套上了小小的鞋子，稍微用了點力氣打開略顯沉重的大門，隨著嘰嘰的金屬聲音，二月份寒冷的空氣迎面吹來，不禁閉上雙眼吸了吸鼻子，然後將紅色的圍巾拉至臉頰。
按下按鈕，等電梯緩緩降到五樓。走進電梯裡，裡面已經有人了，是一位沒怎麼交流過的阿姨（至少我沒有，看她的表情大概也跟『我』不熟），打了聲招呼，對方也點了點頭示意。
靜悄悄的，只有電梯運轉的聲音在不大的空箱中迴盪。
走出公寓大廈，來到公車站牌前等了大概五分鐘便順利搭上了車子，刷了電子票卡，看了下餘額──兩百一十七元。
車上沒什麼人，大概是因為避開了尖峰時間的關係吧？挑了個中間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將手提包放在合攏起來的雙腿上，把手擺置嘴前呼了口熱氣試著暖和一下。
公車在路面上搖搖晃晃的感覺有點催人入眠，眨了眨眼睛後半張臉縮進了圍巾裡，視線看向窗戶外邊。這幾天已經看慣的景色沒有進到腦海，我就這麼讓腦袋放空著。
『──下一站，醫院前。』
聽到了車上的提醒，正準備按下下車鈴時，鈴鈴鈴鈴──有人提前按了，看了過去是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大概跟我一樣是要去醫院的吧。在她注意到了我的視線時，我連忙將目光收回，並整了整大衣外套。
下了車，寒冷的空氣讓人不住地發抖，我連忙三步併作兩步快速進了醫院的大門口，暖風很舒服，我不慌不忙將圍巾取下拎在手臂上。
醫院櫃檯的小姐看到了我，便是笑了笑點點頭。這些日子來也是見過很多次面了，彼此也都認識。
我亦步亦趨地走到櫃檯，「大姊姊，人家是來──」
「知道知道～不就是來探望那位保護妳的白馬王子嗎？」
「唔嗯……」這我該怎麼回答才好呀……雖然這件事在我看來是沒什麼差錯，可是我現在是潔雨的身分，如果是她該怎麼回答呢？
我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我這般想法跟我目前的身分很是矛盾，所以面對這想戲弄人家的問題，說實話真的很令我苦惱……
見我為難，大姊姊隔壁的大哥開口為我找了個台階道：「妳啊別那麼八卦了，快把單子拿出來讓人家簽名啊。」
「是是是～」
我急急忙忙接過訪客名單，寫下還不習慣的名字──『林潔雨』，然後逃也似地往病房的方向快步走去。至於後面那溫暖的視線則是完全無視！
離開了大廳略顯吵雜的環境，離病房越近就越是安靜，這樣的空氣抑鬱得讓人十分難受。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終於抵達一間病房前。
是一間六人房，但門牌上只有一個人的名字，『旅朝陽』──我的名字，正確來說……不久前還是我的名字。
叩叩叩──向著理論上不會有人在的房間敲門。
於微冷的走廊等了一陣子果然來是沒人回應。唉……還是沒醒來嗎……在心中輕輕嘆口氣，不知為何……也鬆了一口氣。喀啦喀啦……手握冷冰冰的門把，將門打開。冷氣開的很強，有點冷。
「打擾了……」明知不會有回答但我還是不禁這麼說道。
抱持著無意義的期待，做著明明知道結果的行為，我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有些煩躁。
真是……一點進步也沒有啊，我……
低著頭，走進病房，轉過身將門安靜地關上。
「──小潔雨快進來啊！別害羞地待在門口了～」
「呀！？」
我不禁尖叫了一聲，原以為沒有其他人的房間突然有人講了一串話，害的我心臟差點都嚇停了。
手撫著胸口，深呼吸幾口，平復下情緒，這才抬起腳向房內走去。
剛剛的聲音非常耳熟，又或者說是幾個星期前每天都會聽到的聲音。那名女子此時坐在病床旁窗邊的椅子上，遮著嘴看向我笑著，一臉『惡作劇成功～』的表情。
有點無奈、又有點懷念，不過我仍是禮貌地道了聲：「阿姨好。」
恩……這位女子就是我（或者應該說是旅朝陽）老媽，但我現在是潔雨，所以必須稱呼她為阿姨才行。
說也奇怪，老媽明明都已經四十歲後半了，但不管怎麼看都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感覺，而且也不化妝，總是素顏，這大概是旅家近年來最不可思議的事了。
「妳好啊～我家的兒子真是令人傷腦筋，讓小潔雨常常來這裡卻一直都在睡覺……」老媽單手托腮，一臉困擾的模樣。
「啊，沒有這回事！畢竟我們……是同學，而且朝陽也保護了人家，來探望是理所應當的。」
恩……這樣回答就好，我和潔雨沒有除此之外的關係，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等一切回復原狀時，必須讓潔雨繼續過原本的生活。
我的心意什麼的並不重要，我已經告白了，被甩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我這樣說服著自己。因為我現在是潔雨。
「哼～是這樣嗎？」老媽眨了眨眼以後，站起身，放下手中她最愛看的雜誌，轉頭瞄了一眼昏睡不醒的朝陽，接著看回來笑了下後說：「阿姨想去買點東西，可以麻煩小潔雨照顧下我們家朝陽嗎？」
啊當然沒有問題，我連忙點頭回應。
「呵呵，是該這樣說嗎？誒～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年輕人！」
又不是在相親！我苦笑著向老媽說道：「阿姨，我跟朝陽真的不是您想像的那種關係。」
我知道我知道～說著這般隨意的話語，老媽離開了病房。
少了老媽的聲音的房間，寂靜再度降臨。過大的六人病房只有兩人的現在顯得十分冷清。果然，冷氣有點太強了……
我走到窗邊的座位，將手提包跟圍巾放在旁邊的置物櫃上，脫下大衣外套掛好。不知道花盆裡的水是否換過，所以我重新換了一遍。
坐在訪客的椅子上，消毒水的味道不知不覺開始慢慢習慣了，也是因為我已經來這裡很多次了的緣故吧……？
從他人眼中看著自己讓人一直習慣不了，因為之前我不常照鏡子嗎？看著睡著的自己就像看著陌生人一樣。沒什麼男子氣概的臉龐，微弱的鼻息，有點變長的鬍子，是張相當平凡的十七歲男性的臉。
「我啊……喜歡上了自己高攀不上的對象啊……」
轉頭看向了放在房間角落的全身鏡，現今的身姿印入眼簾。『我』的外表端莊秀麗，兼具可愛與成熟的女高中生容貌，一頭絲絹般的柔順長髮、柔和的眼眸、清秀的鼻子和小巧卻可愛的嘴唇。身材勻稱，配上大小適度的胸部、稍微有些肉感的大腿。
對我來說，這些大概都只是喜歡上她的一部份原因，但光是這樣在旁人來看朝陽就已經是不自量力了吧……
但這樣的差距並不是我不去告白的原因，外人怎麼說我我不會在意，純粹只是因為我是個愚蠢的膽小鬼，就跟潔雨說的一樣，得過且過的態度、隨波逐流的想法、只會順其自然卻不曉得該付出努力，才會變成漸行漸遠。
所以現在……現在……我會為了妳的未來，戴上妳的面具，如果妳在我的身體裡的話，拜託妳醒過來吧……
我祈禱著，向著根本不存在的神明，不停祈禱著。
……只是，我下意識地迴避了某種可能性，那就是──要是潔雨的靈魂並不在我的身體裡，而是消失了怎麼辦……？
那樣的話，我不要……
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隔著棉被的那隻手，想要觸碰屬於人的溫暖，但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在空中顫抖，無依無靠。好不安……
哈哈……我是怎麼了啊……將伸出去的手拉了回來，以左手蓋在了右手手背上，輕輕抵在胸前。
我是潔雨，我是潔雨，我是潔雨……像念咒語一般，直到老媽回來前，我不停地說服著自己。
再跟老媽寒暄一段時間後，便帶著有些陰鬱的情緒離去，見到『朝陽』的日子皆是如此。
於是就在翌日，『朝陽』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