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堤門諾斯大陸四周環海，除了北邊的冰結地帶其餘皆為荒蕪之地，唯有一條細細與海交會的小河盈盈涓涓流向大陸中心與一旁月之山脈湍流而下的泉水匯集成月之湖，湖的東北方有座巨大的城堡，城牆及城中心的城堡外觀由各種材質大小粗細的管線組合而成，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日曬下，呈現各類金屬生鏽後的斑駁感。
城牆的入口處站著兩位牛頭人身的邪魔士兵，特徵是頭上兩根又粗又尖的褐黃色牛角及滿身駭人的肌肉，他們基本上都裸著上身，下身穿著盔甲並露出尖利的腳爪。
這座巨大的城堡是歸屬邪魔族的。
這漫漫長夜連蟲鳴蛙鳴都沒有的夜晚最是難熬，兩位守門邪魔士兵瞪著黃色的牛鈴大眼堅守城門，其中一位忍不住偷偷打了呵欠。
一旁的士兵甲發現了，瞪向他，「打起精神，跟我一起當班時別給我惹麻煩。」
「這方圓幾百里連蟲子都不敢吭聲，我是能惹什麼麻煩？」打哈欠被抓包的士兵乙沒好氣地回瞪。
士兵甲是守備隊裡的大前輩，前幾年本該陞官當個隊長穩穩坐在指揮部指揮的，卻因當時的隊友犯了錯而連帶受罰，至今仍只能在這守夜。
「不會惹麻煩最好，我去小解一下，你小心別讓其他族的混進來了。」
士兵乙無奈的嘆了口氣，「堤門諾斯大陸上只有邪魔族及住在地底下的人類居住，龍族、神族在天上的光之路，魚族在海底，這大半夜的誰要來這裡？放心吧！」
「還不是你資歷淺，怕你出錯……」
「快去快去，別囉哩八嗦的。」
將士兵甲打發走後，士兵乙繼續盯著連跟雜草都沒有的荒蕪大地，發呆。
忽地，遠處有個拉得長長的影子闖入發呆中的視線範圍，緩緩向自己靠近，越來越近，士兵乙抬起頭眨眨黃色牛鈴眼試圖看清來者卻被逆著的月光刺得睜不開眼。
長長的影子在士兵乙好不容易適應光線時已來到眼前，剛剛刺眼的月光轉眼變得柔和，他才看清了眼前有著一頭金粉色及腰大波浪捲髮的女人，長著一臉清純無害的模樣，濃密纖長的睫毛被月光照出長長的影子印在臉頰上，渾圓的胸部只用布料少得可憐的白衣遮著，下端露出水蛇的腰及露出屁股蛋的牛仔短褲，一雙筆直嫩白的腿套著雙粗曠的黑色皮靴。
「來者何人？」士兵乙沒有被眼前我見猶憐卻又致命性感的女子迷惑，提起手中的斧頭一揮便架在女子細白的脖子上，力道沒控制好再往下一吋便可讓女子吹彈可破的肌膚溢出血色甚至直接斷頭。
真要說，邪魔女子各個都是長得她這般妖豔紅顏禍水、妖豔絕倫。
「哥哥，別這樣，人家會怕。」女子絲毫沒有懼怕之色，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露出微微一笑，伸出纖長嫩白的手指，用指尖輕輕將架在自己脖子上有十斤重的斧頭移開，「人家下午跟姐姐們到月之湖沐浴，在岩壁邊等姐姐們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姐姐們也沒叫我就睡到現在了……」
士兵乙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妳的通行證呢？」
女子內心默默滴汗，面上依舊掛著從容的微笑。
「通行證……我找遍了月之湖畔都沒找著，估計是被姊姊們不小心帶走了，你若不信，明早我再帶來給你檢查。」
士兵乙似信非信，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信，眼前女子的美豔外表確實是邪魔女子該有的容貌。
神族女子長得無情無愛冰山美人樣，龍族女子各個柔中帶剛剛中帶英氣，神秘的魚族說實話自己還沒有榮幸見過，他們無事不出海，出海沒好事。想來也不會大半夜的跑來陸地還要進城堡……最後也不可能是人族，人族身上都有股特有的氣味，特別好認。
今天天氣好，確實有許多女子成群結伴的外出沐浴……
腦袋自以為聰明飛快地轉著，思考片刻後士兵乙決定相信眼前女子的說詞，收起沉重的斧頭，用頭上巨大的牛角刺進牆上兩個圓孔，一旁看似生鏽的厲害的斑駁金屬大門沒有發出半點噪音聲響，平順的敞開。
「哥哥，謝謝啦。」女子甜甜的朝士兵乙比出個心型手勢後，蹬著腿開心地跑跳進城。
月光照著女子的笑顏，看得士兵乙一怔一怔。
好吧，她應該可以算得上邪魔女中很美很美的那一種等級吧。
門關上的時候，士兵甲回來了，士兵乙為免又被嘮叨趕忙將眼神又釘回荒蕪的大地上，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般。
女子確認城門關上後，頑皮的吐了吐舌頭，拍拍自己胸口鬆了一口氣般。
士兵甲奇怪的盯著士兵乙看，奇怪的問，「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
「我在看地上的雜草。」
「你在說笑話嗎？這片大地早已連雜草都長不出來，荒蕪到無可救藥。」
「我幻想有雜草不行嗎？」
「可以可以……」
「…………」
=
邪魔城算是成功混入了，沒想到能這麼順利，果然傳言邪魔族普遍不聰明是真的！
虧她還到處打聽有關邪魔城的消息，以至於沒能來得及跟丹莫一起出發，整整晚了丹莫三天才上岸。早知道就一起走了。
站在城內夜深人靜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妮莫拿出玄王給她繪有魚族探子住處的地圖，那是一張非常簡單的圖，上面只有標示城門位置、一個星號及方位。
對南北磁場極為敏感的魚族來說，這樣的地圖就夠用了。
沒多久妮莫來到一座極為富麗堂皇的大宅子前，此區的宅子都特別有格調顯然是富人區，但就這間宅子特別突出顯眼、佔地也比其他宅子大上許多倍，有些狐疑的再次確認手中的地圖，「沒錯啊…確實是這裡…沒想到探子住的這麼好，看來父王給的待遇不錯嘛！」
正躊躇著是否要在夜深人靜去敲門，還是隨意找個能下榻的旅館隔天再來時，耳邊傳來一陣騷動，在這寂靜的夜裡甚為明顯。
仔細聽音辨位，這騷動許是兩條街外傳來的，聲響其實不大，但對於無所事事又沒地方過夜的妮莫來說，前去看看順便觀察一下邪魔城也不錯，便改變要踏上宅子台階的腳步，輕快的轉往兩條街外的方向而去。
…不看還好，一看妮莫差點沒就地暈倒。
早知道就不要好奇跑來看了，竟讓她看到殺人案發現場。
兩條街外的一條死胡同裡，有一個身形極為高大的邪魔男背對著她，頭頂上兩支巨大牛角漆黑如墨，手上一把比守門侍衛所持的斧頭還大上許多的戰斧，毫不留情的往下一劈，對方連哀嚎的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頭顱已喀拉落地，滾到妮莫面前。
在玄王宮內嬌生慣養長大的妮莫哪有機會見到如此血腥的畫面，當場便嚇得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那殺了人的邪魔男聞聲回過身來，戰斧上的血滴答答的落下，一雙與頭上牛角一樣漆黑如墨的眼眸，在這黑夜裡閃著光，面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殺人於他就如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
見那人往自己的方向過來，妮莫掙扎著踢了踢原本就不太習慣的雙腿，只能勉強的後退兩步。
心中猶豫著是否該亮出自己的身分，但才進城沒幾分鐘就亮出身分，妮莫又覺得很不甘心。這下回去又要被父王笑話了。
不過比起被笑，命還是比較重要。
眼見那邪魔男再次高高舉起戰斧，妮莫緊張的舉起雙手擋在自己面前大喊：「住手！我乃魚……！」
話未說完，那把應有幾十斤重的戰斧已重重落在自己身後，原本就乾枯的地面裂出一道駭人裂痕，妮莫渾身顫抖著往戰斧的方向看去，又一個直接從頭頂被劈成兩半的邪魔族就倒在自己身邊，四濺湧出的鮮血染得她滿身。
濕黏的血液從被強行斷開的動脈中噗哧噗哧的噴湧而出，沾滿妮莫穿著短褲裸露的雙腿。
那名邪魔男，眼睛眨都沒眨，漠然的拾回自己的戰斧，彷彿妮莫不存在般。
控制不住自己狂抖的身軀，妮莫頭一次真實感受到了原來哥哥與珊將軍出征時面臨的是怎樣的場面。但這不是戰爭，而他不過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魔！
眼見殺人魔身後的圍牆又跳下兩名邪魔男，正舉著大釜打算襲擊，殺人魔感受到身後的響動，靈敏的一個側身躲過攻擊，再次舉起幾十斤的戰斧便要往那兩人身上砍去！
------卻被絆倒了。
妮莫從後方緊緊拽住他的腿，使他面朝下的直接撲倒在充滿血腥的地上，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她，那眼神看得她毛骨悚然。
「啊…對、對不起、但、不要再殺人了…！」妮莫慌張道。
那兩名邪魔男見機不可失，再度舉起大釜便往殺人魔猛裡砍來！
殺人魔雙腳用力掙脫妮莫的束縛---妮莫自認魚族的力量已很大，沒想過完全不敵這殺人魔萬分之一。而他一個俐落的回身，兩名左右夾攻的邪魔男只砍到他的手臂，殺人魔雙邊手臂立刻血流如注，受了傷他也不再戀棧，縱身一躍，躍上一旁的圍牆，便不見蹤跡。
兩名邪魔男也緊追而去。
過了許久才回過神的妮莫一直聽音辨位，追了好幾條街，幾乎將這佔地遼闊的邪魔城都跑遍了，天都已濛濛亮了，才在一間公共廁所前停了下來。
她其實也沒搞明白自己在執著什麼。
從小正義感十足的她，一心想將殺人魔繩之以法，卻沒想過抓到他以後該怎麼處置。她甚至連警察局在哪都不知道啊！
廁所內從門板傳來粗喘的聲響，她確定那殺人魔就在裡面。
剛才驚嚇過度加上一陣混亂，都忘了自己可以使用法力制伏對方。現在妮莫手中捏了一個訣，打算一開門就將那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魔定住！
深深吸了口氣，推開門！
------捏著訣的手高舉在空中愣住了。
這哪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魔，這是一個長相清秀俊美的美男子啊！
穿著一身乾淨的白襯衫與黑褲，一雙勾人的無辜大眼盯著自己，瘦弱的肩膀怎麼看也不像舉得起那幾十斤重的戰斧，一對如玫瑰般紅潤的嘴唇以及香汗淋漓的秀髮就這麼垂在額間…
「姑娘竟有偷看男子如廁的習慣？」他挑著眉戲謔道。
被這麼一說無地自容，慌亂下找不到措辭，「不是…你、你…剛剛…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早上有晨跑的習慣，跑完習慣來這小解順便休息一下。」男子邊用手撥順額間滴著汗的髮邊道，「但…這一切都和姑娘妳無關吧？難道我還須和素未謀面的妳解釋？」
男子那雙梨花帶雨的美眸瞬間睥睨之色盡顯無遺。
一向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魚族公主哪能承受這等不屑神情，妮莫一句話也沒再說難堪的闔上門，逕自走出公共廁所。
她明明是一路追著那殺人魔來的啊，難道她耳朵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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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的折騰，天已亮成一片晴空。
拽著滿頭問號重新回到那富麗堂皇的大宅子前，按了一旁的門鈴。
報上名字後沒多久，那扇厚重精貴的大門拉了開來，一名身著華服的美艷婦人探出頭來。
看清婦人面容後，妮莫驚喜喚道：「姑媽！」
魚族玄王的親妹妹，玄麗麗。據說百年前便雲遊四海去了，沒想到竟是藏在這邪魔城內。
「妮兒乖，都長這麼大啦！」玄麗麗寵愛的將妮莫攬進懷中揉揉她的頭。
府一進城就經歷一堆莫名其妙屁事的妮莫看見從小疼愛自己且多年不見的姑媽，忍不住抱住她就哭了起來。「姑媽…嗚嗚…」
以為妮莫是久別重逢喜極而泣，玄麗麗也沒多問便摟著她入內，邊輕撫她臉頰上的淚水，一顆顆淚水滑落臉頰轉瞬便化為珍珠散落在地，但她們沒人在意，任由珍珠滿地掉落。
「愛哭鬼，長這麼大還哭鼻子，快進來，姑媽聽說妳要來，命人收拾了一間房給妳…哎，怎麼全身搞得這麼狼狽？」
「不適應雙腳跌了一跤…」來找探子前未免太過狼狽失了公主的身分，因此路上先自己唸了訣稍作清洗整理過，但還是稍嫌狼狽。
「傷著沒？等等姑媽幫妳看看。」
「好…」
…
泡了個熱水澡換上乾淨的衣服，舒服地躺在玄麗麗替自己準備的軟綿的床上，奔跑了一整夜，眼皮有些厚重…
叩叩！
玄麗麗端了盛著血紅液體的杯子進來。
「姑媽。」見了來人，妮莫乖巧的起身，扶著玄麗麗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來，這是血腥鬼傘汁，邪魔族的補氣聖品。」玄麗麗將那杯紅色液體交到妮莫手中。「看妳累了一夜，把這杯喝了再睡。」
面有難色地瞪著那邊詭異的液體，就跟剛才被斬成兩半的那個邪魔男噴出來的血液顏色一模一樣，妮莫覺得心中有股噁心感在翻騰。
沒有察覺妮莫的為難，玄麗麗又道：「別看這顏色不太討喜，但味道很好的，妳聞聞。」
妮莫聽話的將杯子湊近鼻尖，一陣陌生的香氣，濃郁得好似在熱鮮奶裡加入大量乳酪起司，卻又清新如陽光和煦的午後海風，說不出到底是什麼的味道。但是是好聞的。
不是好東西的話，姑媽也不會端給她喝，妮莫只得閉上眼催眠自己這就是一杯普通的飲料，忘掉那令人作噁的顏色。
入口先是一陣苦味接著立刻轉為清新的甘甜，入喉後又是一陣鹹鹹甜甜的濃郁香味。
「------好好喝！」妮莫驚嘆。
玄麗麗有些開心，揉揉她的頭：「好喝就好，以後姑媽天天給妳準備，喝完了就先睡吧，睡醒了我們姑姪兩再好好聊聊這不見的百年。」
「好，姑媽晚安。」
「晚安。」
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妮莫想起了廁所裡的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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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王宮。
面容清麗冷豔的婦人周身散發著淡淡藍光站在大殿中央，一身衣著打扮雖樸實卻看得出都是上上品的布料，可知婦人身分尊貴。
平時坐在龍王椅上受萬臣朝拜的玄王，此時正跪在婦人腳邊討好的拉著她的手。
「老婆，別生氣了，嗯？」
看這周身藍光，就可知到現在婦人怒火中燒，而自己恐怕活不過今晚了。
被喚作老婆的婦人，正是這天上地下脾氣最為暴躁駭人的水神本人，時雨。
不留情的甩開玄王黏膩的手，大動作一揮指尖指向上方時，爆出一道猛烈的水柱即刻衝破玄王宮宮頂，看這力道，估計是衝出這深海到海平面之外了。
唉，前不久才修好的玄王宮，又要花大錢整修囉。玄王內心在淌血。
「我不過回了一趟光之路佈雨，忙了幾個月沒下來，你就把老娘一雙兒女派去送死？」
「老婆，不是送死，只是去跑個簡單的差事。」玄王依舊跪在地上，用手指輕戳時雨水神的腳，盼裝可愛可以讓老婆大人氣消一點。
雖然幾百年來這招都沒用就是了。
聽這解釋，時雨水神更來氣，一把抓起玄王衣領，姣好的面容瞇起危險的眼貼近玄王的臉，「既然是簡單的差事，怎麼不派你自己這糟老頭去辦？老娘一雙金貴的兒女要是因此出什麼差錯，你幾條命都賠不起！」
聞著時雨女神貼近時散方的陣陣清香，那雙瞇著的眼說有多迷人就多迷人，玄王頓時意亂情迷，伸手摟住愛妻的纖腰，「有什麼差錯，我們再生就好了嘛！」
「生、你、媽！」
時雨水神抓著衣領的手一揮，這次衝破海平面的不是水柱，而是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