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翩然到訪的男人 (2)
本章節 4222 字
更新於: 2018-07-18
「牆、牆上那個是什麼?」搬開演習場的置物櫃後,佳蒂指著後方的空隙,驚恐地看向其他人。
「牆上?」瑞爾滿臉疑惑地走了過去,因為光線不足,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本應乳白色的牆壁上似乎有一灘面積約半個人大的污漬:「這一片是什麼?」
德雷從置物櫃後面的另一端擠了進去,他順手打開Connector所附的手電筒,一抹白光射在牆上,映照出的景象讓兩人都驚呆了:那是抹暗紅色,如同潑墨般恣意濺上去的痕跡,又如用毛筆乾擦般,從胸前的高度抹到了地上。在白色的牆上顯得格外顯眼突兀。
德雷照著那抹污漬,有些緊張地瞥了眼瑞爾後地說道:「瑞爾,不會吧?這難道是──」
「先、先把置物櫃再搬開一點吧!」瑞爾邊說,邊和其餘三人繞到置物櫃側邊。在四人搬動後,那抹痕跡有了室內光線的照射下更加明顯,絕對不是幻覺或因光線不足而看錯。儘管四人都不願承認,但那顏色就像極了──
「血……」瑞爾喃喃地吐出大家心裡所想,卻只引起了另一波沉默。
過了好幾秒,德雷才故作鎮定地呵呵笑了幾聲:「這裡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嘛,是顏料,顏料啦。你們沒看到櫃子也是那個顏色嗎?沾上去的吧。」
佳蒂立刻搖搖頭:「那塊痕跡是用潑濺的,不、不太像沾到。」
「如果這些真的是血的話,」瑞爾瞥了眼還未完全平復的眾人,斟酌了一下卻還是續道:「這個量看起來至少是重傷啊,應該是用某種刀或劍之類的──」
「唔啊!好可怕!」長武忍不住嗔了聲,順勢躲到瑞爾的身後:「這、這裡是系館耶,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門口不是有警衛嗎?」
「Real mode……」瑞爾一手撫著嘴唇,不是很有自信地推論著:「上次在地下街的時候不是看到過了嗎?Connector可以造出現實中的東西。」
佳蒂點頭附和著他的看法後又追問:「可是知道Real Mode的人也沒多少啊!一定是系上或跟系上有關係的人吧?而且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當初到底發生什麼──」
「嘿,你們打掃得如何──咦?」就在此時,亨利克悠悠哉哉地晃了過來,但看到面露驚訝的眾人,他也一頭霧水:「怎麼了?把置物櫃搬開了,還聚在它前面,是什麼我不知道的儀式嗎?」
「教、教授,牆壁上那個……是血嗎?」「血?」長武用微顫的手指指向牆面,亨利克朝著它望了過去,原先悠哉的神情在一瞬間被驚訝取代,但在眾人能發現前,他趕緊先走向了那抹污漬,背對著眾人。
在亨利克仔細端詳污漬之時,四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沉默讓時間看似凝結,又讓人窒息。
不料亨利克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聲,回過頭微笑著:「你們想太多了。這是檳榔汁啦!」
「檳榔汁?」佳蒂訝異地反問:「這裡怎麼會有檳榔汁?教授還是學生有人嚼檳榔嗎?」
「嗯,我又不知道所有人的習慣。」亨利克雙手一攤,指著污漬周圍的噴濺痕跡:「不過你們看,這種痕跡就是用嘴噴出來的啊!」
「教授,如果那真的是檳榔汁的話,先不論公德心的問題,光要吐到那個量,臉頰會先痠死吧?」德雷馬上質疑,但亨利克只轉過身,單手叉著腰搖搖頭:「好了啦,時間也不早了,趕快把置物櫃推回原位。你們不想早點回去嗎?」
「可是教授──」佳蒂還想追問,然而亨利克的表情倏地嚴肅起來,讓她把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走到置物櫃旁邊:「知道了,我們歸位吧。」
長武連忙跑到佳蒂對面,而德雷雖然還感到有些怪異,但也沒多說什麼。倒是剛才一直沉默的瑞爾一手叉著口袋,直盯著亨利克:「教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這眼神,還挺銳利的嘛。亨利克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你們也知道,我才剛回來幾個月,知道的應該和你們差不了多少。」
看來是暫時不願說出來呢。瑞爾沒再追問,默默和其餘眾人把置物櫃推回了原位。
亨利克看著污漬再次被遮了起來,表情平靜:「我會找找資料的,你們不要擔心太多。」
「教授不是認為那是檳榔汁而已嗎?」
見瑞爾冷冷地補上一句,亨利克也愣了幾秒,才輕嘆了口氣回道:「我想你們不這麼認為吧。」
確實如此呢。眾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想道。
一股尷尬的氣氛爆發開來,為了化解,亨利克又瞥了瞥演習場其他地方,若無其事地稱讚著:「掃得很乾淨嘛,下次上課應該會舒服多嘍!好啦,早點回去了。」
儘管不甚滿意,但現在似乎再追下去也追不出什麼東西來。四人嘴上雖跟教授道謝和閒聊著,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剛歸位的置物櫃,以及那抹不知被誰掩蓋的殷紅。
=============
儘管在演習場看到讓人怵目驚心的景象,瑞爾等四人之後再碰面時,似乎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都沒再提起。或許是那日亨利克神秘的態度使然,他們愈發相信那片汙漬肯定不單純,而且是種不該深入挖掘的內情。
不過話說回來,在四人能好好思考和探索演習場的內幕之前,他們還有名為期中考的難關得跨過。
考試之於學生幾乎能說是家常便飯,特別對於大學生而言,從小學到高中已經累積十二年的考試生涯,照理來說應當非常熟練。只不過面對著從每節課看似不多的內容涓滴而成,有些分量又內容困難的筆記,仍舊讓許多人頭痛不已。
時值週六下午,佳蒂坐在數學系圖書館二樓的自習區中,專心地盯著面前的微積分筆記和考古題,一手拿著鉛筆轉呀轉地,好似是要替腦袋發電。
T大數學系的圖書館縱跨一二兩層樓,除了收藏各式數學典籍外,在能望見寶鏡湖的一側,還提供寬敞的自習區,只不過座位不多。然而這也不代表這些位子很搶手,除非在考試前一禮拜,這些位子通常都會等著有心人蒞臨。
今天天空雖然被一層薄雲所覆蓋,但靠著窗戶透進來的光亮和圖書館本身的照明,尚不大需要開啟木桌上的檯燈。
「把第一式代入第二式,然後對它用均值定理……」佳蒂在腦中盤算半天,索性停下轉動的筆,倏地握緊它,在紙上演算了起來。她已經嘗試了半個小時,眼前的證明題紋風不動。但怎麼能就這麼放棄呢?佳蒂不甘心地抿著嘴想道。就在此時,她突然靈光一閃,挪動了運算的次序,終於找到問題的突破口。
「啊!成功了!」她忍不住興奮地說道,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坐在理應寂靜的圖書館中,快速地瞥了瞥周圍同樣在自習或穿梭於書櫃間的人們後連忙噤聲。
總是克制不住這種解開難題的興奮感呢。佳蒂帶著微笑,滿意地再檢查了一次自己的思路。雖然當初不是以數學系為第一志願,但是既來之則安之;再說,雖然做習題總是很累人,但是做完的暢快總讓人很過癮,或許念數學系意外地適合自己也說不定。
佳蒂把筆收回鉛筆盒中,爽快地拉上拉鍊。這樣就把去年的考古題做完了,前年的就回家休息一下後再研究吧!她邊計畫著,邊背上背包,走下階梯,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而來。
「亨利克教授。」佳蒂直覺地點頭致意,但腦中卻又馬上浮出演習場那副驚人的景象,讓她的表情又僵了起來。
「喔,是佳蒂啊,週末也來圖書館自習?」亨利克穿著直條紋襯衫,一身休閒打扮,看上去也若有所思,但馬上將其隱藏,微笑著問道。
「是啊,下禮拜要期中考了嘛。」佳蒂點點頭,又好奇地追問:「教授呢?週末也來圖書館?」
「做研究不分週不週末的啦。當然是來圖書館找研究用的資料嘍。」亨利克說完便繞過佳蒂,走上了樓梯:「期中考加油啦!」
教授也真辛苦呢。佳蒂轉頭瞥了眼亨利克的背影,暗自在心裡想道。
說起來,剛才看到教授就想到演習場的畫面,總感覺不大好。佳蒂搖搖頭,希望趕緊忘記那些讓人不快的景象。然而,她又不禁想起那天瑞爾認真的神情。
「教授,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瑞爾他是在懷疑教授嗎?佳蒂揣想著:不論如何,如果系上曾經發生過那種可怕的事件,總讓人感到很不安。
她剛走出圖書館,來在系館一樓大廳,正要去牽自己的腳踏車時,遠處又有另一個聲音叫住她:「嗨!佳蒂!」
「德雷?」佳蒂朝穿著淺綠色球衣的德雷揮揮手,他一手把籃球夾在腋下,快速地朝她奔了過去。即使還隔著一些距離,佳蒂能清楚感覺到德雷汗水淋漓和伴隨的汗味,讓她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你剛去練球嗎?」佳蒂隨口問道。
「對啊,平常忙著上課寫作業,都沒什麼時間好好練球咧!」德雷滿足地笑了聲,用手背抹去額頭的汗珠,看了眼安靜的圖書館內:「哇,週末也來念書。不愧是佳蒂,真有夠用功的。」
平常忙著上課寫作業?在上課都沒看到你啊。佳蒂邊在心中暗自吐槽著,邊聳聳肩回答道:「下禮拜就要考微積分了啊,不用功不行啦!」
「欸?下禮拜?」德雷原先悠哉的神情瞬間緊張起來。
「是啊,你不知道嗎?」
「嗚,慘了啦。還有好多作業沒寫。」德雷皺著眉,看似蠻不在乎地笑著:「妳的借我看一下,好不好?」
「唉呦,自己的作業應該自己寫啦。」佳蒂一手叉著腰,頗不以為然。
「不要那麼小氣嘛,又不是常常找妳借。」德雷仍不打算放棄,雙手合掌再度拜託著:「妳的筆記和作業都很整齊,很好讀耶。」
佳蒂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不能讓你養成到考試前就找人抱佛腳的習慣啦。作業平常就該寫了啊!」
「唉,教授都沒妳這麼嚴格。」見佳蒂就是不願意讓步,德雷咕噥一聲:「看來只好再去找瑞爾了……」
「請問你們兩位是數學系的學生嗎?」
就在此時,兩人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沉穩的中年男子的聲音。他們不約而同回過頭,只見一個一手提著黑色公事包、身著淺藍色襯衫、穿著米色大衣、還戴著棕色圓帽的男子不知何時接近兩人。
初看上去,他的身高約一米八,比德雷還要再高一些些;年紀約五十上下,棕色的短髮尾端似有若無地捲著,面容記錄著時間的風霜,還看得出些許鬍子的痕跡。他的棕色雙瞳彷彿具有魔力,深邃地像是讓人一望就要陷進去一般。
佳蒂和德雷都愣了一下,才連忙點頭。
「這樣的話,你們知道柴古‧亨利克教授的辦公室在哪裡嗎?」男人表情沒有太顯著的起伏波動,似乎不想被人看透,聲音帶著不怒自威的氣息。
「在五樓的電梯旁邊。」德雷伸出左手,指著靠牆的三個電梯。
男人點頭後,用深富磁性的聲音說道:「好,我了解了──」
「啊,等一下。」正當男人要離去時,佳蒂又突然叫住他:「如果你要找亨利克教授的話,他剛好在圖書館裡面,我剛才有碰到他。」
「這樣嗎?那謝謝你們兩位。」男人回過身,大衣的衣角微微揚起,他簡單地向兩人道謝後,便默默地走向了圖書館。
佳蒂和德雷緊盯著男人的背影,直到他進了圖書館,繞過了書櫃,消失在兩人的視線時,佳蒂才望向德雷:「你見過他嗎?」
「沒有。」德雷搔搔後腦,眼神若有似無帶著一絲擔憂:「不過總覺得他有股特別強的壓迫感。」
「我也這麼覺得。」佳蒂看著外頭逐漸變厚,似要下雨的雲層,喃喃地問道:「不知道他是誰,找教授又要做什麼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