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照。

　　「怎麼會……可是、這樣太奇怪了……」

　　「茉莉小姐，請冷靜點。賈利得先生他……」

　　詩人原本想安撫茉莉的情緒，卻發現她的樣子根本不是能聽見他人話語的狀態。

　　「好奇怪……」

　　看見承載師傅靈魂的礦石碎裂，少女顫抖的粉唇不停地重複這句話。



　　「比預期的花上更多時間。接著嘛……去獵殺神言者和那個丫頭當成餘興或許不錯。」

　　確信自己得到勝利的不朽元彈了個響指決定下一個行程。

　　他承認，賈利得的確是個厲害的魔法師。他判斷情況的能力乾脆，會因應情況拿出對應的道具，操作魔力也是相當的精密。一點也不愧對瑪恩學元老，瑪蕾因的徒弟這個身分。

　　若不是那樣的個性，他肯多花些時間逼出賈利得更多手段。

　　可惜了。

　　「實在是太可惜了……若你不是這樣的弱小。如果你願意把一切都交給神言者，你也不是沒有存活的可能性。久違了，讓人意猶未盡的戰鬥。」

　　沉默。只有周遭因不朽元的存在激憤的怨念低喃著。

　　說起來，沒有把他融進這裡面啊。燒掉了這麼優秀的養分。

　　不朽元轉身往自己的魔法破壞的牆面走去，他打算在研究所周邊搜尋神言者和茉莉。邁著隨意的腳步，不朽元運行魔力強化自己的雙腿。

　　一想到說不定能把神靈的殘渣融入研究所的咒怨結界之中他心底殘虐的那一部分躍躍欲試。

　　當他一腳跨入燒融的牆面，冷峻的鋒芒在他沒有設防的狀態下從後方揮來。

　　他感覺到瘴氣的遭到擾動，吃驚之餘不忘抬起強化過的手掌轉身接下刀刃。

　　「無法抵擋？」

　　涅希精晶的刀鋒！！

　　能夠反射魔力的提煉礦物推開抵擋的魔力，沒能完全轉身的不朽元用那左眼看著自己的後方……

　　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把連著毀壞地面的金屬刀刃自動發起攻擊。

　　割肉斷骨，不到一眨眼的時間，不朽元的臉面的上半部分與右掌的無名指以上一起離開老家。

　　雙眼停止收訊之前，擁抱死亡的不朽元清楚的看見有一團人形的魔力站在揮動的刀刃旁邊。那是逼近死亡的人才能看見的東西，靈魂。就是他以塑形魔法臨時鍛造出這把針對魔力的快刀……

　　「前輩還打不夠啊～～如你所願，繼續戰啊。呵～～」

　　這……



　　『……不可能。那個傲慢的孩子現在一定是這麼想的。』

　　沒有與茉莉一起關注賈利得那邊情況的神言者面向研究所的方為保持警戒。

　　「如果他是那麼容易處理的人物，當年老頭子也不會輸給他們了。在確認神靈身上的奴役術施術者是他的時候，你便不該繼續將那個男人當成落於自己之後的弱者。」

　　對自己的輕忽付出代價吧。神言者自己的話語同時在自己的意識之中徘徊不去。



＊



　　怎麼會這樣，載體消失了，賢者之石的術式便不成立。

　　那個東西是甚麼？那個幽靈是甚麼？回到問題的原點，那個魔法師究竟是甚麼？

　　重生的不朽元一取回思考的能力就陷入無止盡的疑問之中。同時也是茉莉對自己還能感覺到『共生術式』還在作用中的疑點。

　　不去尋求便不會得到答案，所以他像是不願意，又像是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的對著那個若無其事站在那裡的礦物人詰問：「你究竟是怎麼留存在世界上的！賢者之石已經遭到破壞，如今的你究竟是甚麼東西！」

　　「賢者之石～～？」

　　對這個詞語感到可笑，他扯出自己招牌的三月牙笑容反問。

　　混帳。那不斷落出笑聲的泥嘴每一個開闔都是如此的清楚……

　　「我甚麼時候說過自己是那種東西了？」

　　「……」

　　沒有。這個男人從來沒說過自己的研究結果是賢者之石。一直這樣稱呼他的是自己，不朽元突然認知了這一點。

　　隔著魔道具接收這邊情況的詩人點頭回想。

　　以往當有人詢問賈利得這方面的問題時，他不是以「你是這麼想的啊～～」就是「類似那樣吧～～」這種曖昧不清的語氣回答提問者。

　　一般會將這種反應當成裝傻，畢竟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他人面前歡迎他來對付自己。

　　然而，實際上他只是在享受對方猜錯答案，對手中的情報領先對方感到愉悅罷了。

　　「反正也藏不下去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不死之身』。你我的研究看似相像，實際上完全相背。『魔力現象．賈利得』，這才是我第一個獨力創造的魔法術式。」

　　「魔力……現象？」

　　對這個字詞任何魔法師早已熟稔如手足，但是不朽元想拒絕賈利得的發言。不能認同這番話。

　　因為那樣一來，自己就……

　　「蚩．不朽元。我實在無法理解你為何處處都想跟人比較。如果你不這麼做，今天也不會面對這種局面。」

　　「處在頂點的絕對性，無人能及的唯一。只要展現出我是正確的，就算是導師也會……」住口吧，這樣多難看啊！

　　「不。你不必再去想那些事情。貪婪的魔法師不罕見，只是我沒想到自己從不與你們爭、不和你們搶也會捲入你們製造的暗渦。人只要存在於世界上就有可能與任何人產生直接的、間接的聯繫。有了聯繫就可能會產生摩擦。這，做為一個知識，我這長期看戲的人是懂得。」

　　「哼！那麼你想怎麼樣，你和我都是不死不滅的存在。你想對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沒有意義的。」

　　「……那種先入為主的觀念還是丟掉吧～雖然我們脫離了通常法則活出自己的存在，那也不代表我們不被其他的法則所規範。」

　　「哈哈哈啊啊！說這些，你自己不也親自證明了自己對這『不死之身』束手無策嗎？」不會有結果的，對永恆的生命這個項目。他已經遠遠的……

　　「嗯嗯～～我有說過自己試過了手頭上的全部方法嗎？」

　　又要故弄玄虛。不朽元對這番話的第一個感想是這樣的。

　　可是，他腦中某個想法從剛才開始持續增強著，那是洶湧暗潮那樣的想法。回過神來自己……明白自己在不死不滅的這個領域中落於賈利得的身後。



＊



　　不必灰心喪志，就算是那樣又如何？取勝的方法還是有的。

　　輸掉的只有存在型態的高低。化作一個脫離輪迴的靈魂，賈利得成為只要能夠維持自己的意識，即自我存在的證明就能與大氣中的魔力一同存在。

　　只有意識繼續存在不免會有某些人質疑其作為生命的正當性。在那些人眼中這樣並不算是活著。

　　可在不朽元的眼中這的確「到達」自己所追求的境界，那條道路終點的前方。

　　賈利得的遠播的臭名至少超過百年，也就是說他跟自己一樣想出了某種方法擺脫維護法則的執行者（死神）追蹤。

　　對，他能追求魔道的時間是無限的。並且較自己更加理解魔力──即是星體間流動的星之運河這股能量的本質。

　　這方面是敗的無話可說。

　　可是，自己能夠消滅他。

　　剛才在戰鬥中發現的疑點得到解答了。

　　為甚麼含有詛咒的魔力會令賈利得痛苦？

　　因為他跟它們是同類。要傷害賈利得需要用到大量的魔力才能出現顯著的效果。如果用上怨念或是神靈祝福一類的東西便能直接讓他感受到肉身受損的痛苦。



　　不朽元沒察覺自己思考產生的矛盾，已經在心中自嘆不如的自己為甚麼不乾脆的認錯認輸。雖然魔法師不注重這些，但是這樣至少會少失些面子。

　　更沒想起自己究竟為甚麼執著在生命的長短上。

　　他在追求的路上妥協過。而他忘了自己曾經妥協。

　　而現在竟然發瘋似的在這個妥協的結果上想要維持著第一，抹消所有可能威脅到能夠突破法則限制的生命。

　　──如果要將渴求的知識探詢到最後，人類所擁有的生命實在太過短暫了。

　　擁有這個想法並且憐憫人類的神明向他們伸出援手，瑪恩學的魔法師們都緊緊抓著祂的手不放。

　　理解到自己不可能在人生中完成過大的夢想、彌平過剩的貪念。所有的魔法師們眼中沒有半點理性，如同家畜對著那神搖尾獻媚。

　　那種模樣實在太難看了，不想要他人的可憐。

　　自己的生命必須由自己掌控。

　　自己那至高的老師不該屈居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不該是那種讓人掌握自己壽命長短的女人。

　　道出這個想法的那天，自己與敬愛的老師決裂了。

　　與那天想要拉住她那時一樣，不朽元對著前方伸長了手臂……



　　「給我徹底地消失，你的存在真的很礙事！」

　　「剛才說●洩了可惜，現在又嫌棄我繼續雄起～～前～～輩～～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壞心眼～～」

　　像要握碎所有不甘，這間實驗場裡頭的詛咒魔力同時放出摩擦的火星。

　　「不要再說那些陰陽怪氣的事情了！」

　　「真是～～每次出手都是這種大招。幹活了『一切清淨』！」

　　一股無色的魔力波動流過，實驗場所有的魔力都消失了……

　　這是，不朽元發動魔法未果，陷入昏迷之前所感覺到的最後情況。

　　糟透了……

　　自己究竟是為甚麼想要維持不死之身的唯一性，進而想要除去包括這個男人在內的生命超越者呢？

　　為甚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那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