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食人鹿》三

在夢裡，似乎沒有了影象，迷霧之中，只聽到一段獨白。

「不，我做不到。」

「他可是我唯一沒有糟蹋過的事物。」

「求求你，讓我們安靜地生活下去吧！」

「是的，奉瘀血之主之名。」

在冷汗浸溺的窒息中，伊底帕斯又張開了眼，這時營火已經熄滅，兩輪圓月映在左右雙邊的眼，發聲物在鈴鐺作響，他一定是被這聲音驚動的。

他沒有叫醒史芬克斯，有些事情只能一個人面對。

他聞到了公鹿的氣息，聽到了如發情般的喘氣，鹿角磨擦樹幹的聲音使他頭皮發癢。

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他的前掌輕柔地撐在地上，不輕易折斷半根樹枝。

在感官的引領下，他來到了河邊，在河水之中，溫迪戈叼著一頭奮力掙扎的小鹿，帶到他面前。

「殺死牠，就算你不動手，失去保護的幼鹿也只會是死路一條。」

溫迪戈說起了話來，伊底帕斯看著那被緊咬著咽喉的小鹿，他想起今日獵得的那頭母鹿，也許這就是母鹿的遺孤吧？

一陣內疚的情緒，充斥著他肩後的胸腔。

「不過是一頭牲口而已，你刨開過的胸膛還算少嗎？」

溫迪戈說的也有道理，身為獵人一早就要有殺生的領悟。

「你是一個英雄，現在才開始多愁善感嗎？」

他可不是甚麼英雄，他只是一個滿手鮮血的兇徒罷了。


「不，戰爭要來了，你的職責向來都是要服從，奉瘀血之主之名，殺死牠，這是命令。」

溫迪戈說服他了，牠一張口把幼鹿丟入水裡，用前肢壓住，於是伊底帕斯咬著匕首，湊近了幼鹿。

「噢不不不，可不能用刀，那是人類才會用方法。」

伊底帕斯認同著溫迪戈的話，他丟下了人類才會用的工具，咬穿了淺水中的鹿兒，好鹹的血。

溫迪戈不說話了，低頭與他分食著。

他突然不那麼恨這頭溫迪戈了，他們的心靈在今刻如此相近相知，不必言語也能洞悉對方心思。

在溫迪戈強而有力的前蹄施壓下，幼鹿的胸膛被破開了，蘋果般大的心臟被保護在兩個肺部之間。

溫迪戈把心臟從中拔出，獻予伊底帕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