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本章節 4138 字
更新於: 2020-06-24


  隔天早上,我和葉音來到一個小巷子內的老舊雜貨店門前。

  望著眼前的兩層樓建築物,我實在生不出任何一點向前走的動力。

  暗淵雜貨店。

  一間看起來好像隨時會倒閉,破舊得活像是間鬼屋的雜貨店。若不是和「這邊世界」相關的人士,絕對不會知道這裡其實是妖怪的巢穴。

  欸……講巢穴其實有點怪怪的,這個地方是國內最大的一個妖怪組織「朱雀集團」旗下的店家,所以應該要叫做據點才對。嘛,總之就是妖怪住的地方。

  其他妖怪據點還好說,但唯有這裡,我真的是一點也不想來。理由當然就是住在裡頭的那隻烏鴉精。

  然而人生這種東西就是不可能事事順心,有時候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還是必須放手去執行。

  只是沒想到才過一個月,我就又要跑來這個鬼地方。

  「唉────」

  「好了啦,海彥,不要每次來都像這樣杵在門口前嘆氣。」

  「是是是,我知道…………」

  聽到身旁葉音的聲音,我做好覺悟,踏出沉重的腳步,打開眼前那道破舊的大門────

  「歡迎光臨,兩位客人今天來此有什麼事嗎?」

  一進去,就看到站在櫃台的一個穿著女僕裝的金髮少女向我們問好。記得她是叫做優莉。

  雖然人家樣子光鮮亮麗,但其實只是製作精巧的傀儡而已。我已經來過這裡很多次,不會被騙了。

  話說優莉還沒被換掉啊,難道那傢伙其實比較喜歡這種的。

  算了,還是別揣測那傢伙的癖好了,反正我要找的不是她。

  「我來找巫鳶,那傢伙應該在吧,叫他出────」

  「嗨!久候大駕光臨了!彥仔,還有葉音妹妹!」

  我話說到一半,一個黑灰色的身影就突然就從櫃檯裡面冒出來,動作誇張的擺出迎接的姿勢。

  那個身影在室內依舊穿著黑色的大衣和圍巾。他好像一年四季都是這個打扮,讓人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只有這一套衣服。深灰色的長髮垂在胸前,英俊的臉龐上現在掛著一張憨傻的笑容。耳朵位置的翅膀還小幅度的拍動著。

  不用說,這個傢伙當然就是烏鴉精巫鳶。

  「好、好久不見了,巫鳶先生……」

  「……你這出場方式是怎樣?」

  我和葉音都尷尬的看著巫鳶,誰叫他這次登場方式這麼神奇。

  對此,巫鳶只是繼續笑著回應。

  「還不都是彥仔比說好的時間晚了十分鐘到,我等了你等的很無聊才稍微完一下的嘛。怎麼讓我等這麼久呢?彥仔。」

  雖然他的表情仍是一張和善的笑容,但卻有一股看不透的感覺。

  每次看見他這張臉,我就感到厭煩。

  「……抱歉,只要想到要見的是你,腳步就特別沉重。」

  「唉呀唉呀,真是太遺憾了,我還以為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們的感情又增進了一步。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冷淡啊,彥仔。」

  「我跟你的感情從來就沒好過,當然也從來沒有增進過。」

  「怎麼這麼說呢,雖然我十分寬宏大量,但也是會傷心的喔,彥仔。」

  「看你的表情完全不像那麼回事。」我可沒看過有人傷心的時候會在那邊傻笑的。

  然而聽到我的回答,巫鳶卻是笑得更燦爛。

  「啊,我知道了,彥仔你其實是在耍傲嬌吧。哈哈,我都忘了你也有這種屬性呢。」

  「誰傲嬌了你這傢伙!」

  「我還記得半年前某個人一臉不屑地對著我說他不想養使魔,結果看到使魔是隻美少女後就默默的接受了。當時那張典型的傲嬌臉,我到現在都沒有忘記,還會時不時拿出來回味呢。」

  「並沒有,不要瞎掰好嗎。」

  而且拿出來回味是怎樣?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你知道嗎。

  唉,雖然我不後悔和葉音訂契約,但很後悔當初是找這傢伙牽線。

  不對,就算我不找他牽線,只要我收了葉音作使魔,這件事總有一天會傳到他耳中,他還是會拿這件事玩弄我吧。結果還是差不多,真是不甘心。

  「啊,說到這個,和葉音妹妹的進展怎麼樣了?生米煮成熟飯了嗎?還是已經更進一步了?」

  「欸?」聽到這裡,葉音愣了一下。

  「你這傢伙在說什麼鬼啦!」

  「嗯,沒有嗎?都已經半年了,居然還是這個樣子。彥仔啊,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到現在都是處男的。」

  「那、那種事情用不著你管!」

  「唉呦,臉紅了欸,想不到能看到彥仔這樣的表情,真是賺到了~~~~」

  「…………」

  跟這傢伙說話真的很心累,真不知道他到底哪來那麼多廢話可以說。

  「……好了,廢話就到此為止,趕快進入正題吧。」我嘆了口氣,拿出那張寫著我名字的紅色邀請函。

  想說贏這隻煩人的烏鴉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應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強行轉換話題。

  「欸,不再多聊一下嗎?我們都那麼久沒見了。」

  「也才一個月,不要講的好像幾百年沒見一樣。不說這個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把信封遞到巫鳶的眼前。

  然而巫鳶依舊是一臉傻憨。

  「嗯,什麼什麼意思?」

  「別給我裝傻了,這封邀請函是你給我的吧?為什麼要找我去百妖之宴那種地方?該不會又想要我幫你做什麼了?」

  「嗯,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寄那封邀請函給你的可不是我喔。」

  「……欸?」

  出乎預料的回答讓我一瞬間愣住了。

  「怎麼了,很驚訝嗎?那就再說一個會讓你更驚訝的事情好了。其實,邀請你去百妖之宴的────」

  「是我。」

  巫鳶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有道聲音從櫃檯的深處傳來……這聲音,我有印象。

  彷彿應證我的猜想一樣,櫃台後面的門內走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啊,是昨天的那個妖怪女生!」

  就跟葉音說的一樣,現身的是昨天遇到的那位紅髮少女。

  她的樣子跟昨天一樣,一頭紅髮綁成的漂亮的馬尾,身上的衣服也一樣乾淨整潔。

  不過,她身上的妖氣好像更重了些,是這間店的影響嗎?

  似乎連巫鳶都對紅髮少女的現身感到驚訝,只見他嘆著氣對少女說道:

  「欸~~怎麼這麼快就登場了,我不是說在裡面等我就好的嗎?大小姐。」

  「因為我等不及了嘛,再說我也沒必要聽你的話。」

  紅髮少女淺笑著回應巫鳶,隨後將視線轉向我。

  「又見面了呢,你就是退魔師林海彥先生對吧?」

  她將手抵在胸前,優雅地向我行了一個禮。動作流暢到像是為了這個時候而刻意練習的一樣。

  她昨天說很快就會再見面,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難道說昨天那場相遇並不是意外…………

  「……請問,我叫錯名字了嗎?」少女疑惑的聲音把我從短暫的思考中拉回現實。

  啊,我好像又不自覺發起呆來了。

  「沒、沒錯,我就是林海彥。」我急忙點頭回應道。

  面對我略顯倉促的回答,紅髮少女也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輕輕笑了幾聲,說句「幸好沒有認錯」。

  ……昨天都說了那種台詞,要是真的認錯的話那場面豈不是會變得很尷尬?

  照這樣看,她應該早就知道我是林海彥了,只是出於見面的禮儀之類的才向我確認吧。妖怪似乎很講求這種東西的樣子。

  算了,這點東西先不說,重點是…………

  「所以說,是妳給我這封邀請函的?」我舉起手裡的紅色信封對著紅髮少女問道。

  如果這玩意兒真的是她給的,那我也得問清楚她的身分和目的。

  「沒錯。不好意思現在才自我介紹,我叫做夏緋華。作為妖怪的種族是,朱雀。」

  紅髮少女禮數周全、無可挑剔地再次深深地行了個禮。她的樣子優雅又充滿禮貌,甚至讓我對自己剛才有點不客氣的態度感到不好意思。

  於是我也放低姿態回應她。

  「喔,夏緋華小姐是……嗎…………?」

  話講到一半我才發現好像有那裡不對勁。

  等一下,夏這個姓氏,再加上朱雀這個種族,這女孩難道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喔,彥仔。」

  巫鳶像是看穿我的思想一樣,對我露出一張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是統御朱雀集團的妖怪,火鳥朱雀一族的當家次女────也就是我們朱雀集團的公主殿下喔。」


§


  朱雀集團,正如其名,統領這個組織的妖怪一族名為「朱雀」。

  不清楚的人或許會覺得很奇怪,朱雀應該是受人崇拜的神獸,怎麼會被歸在妖怪的行列,關於這點就要講到所謂妖怪的定義了。

  事實上,不管是神獸還是妖魔,只要是「非人之物」都可以被歸類為妖怪。他們雖然有的受人供俸,有的受人忌諱,但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世間形象的差別只不過是他們過去對待人類的態度各有不同導致的。有些妖怪在過去善待人類,所以被當成神獸,有些妖怪危害人類,所以被當成魔物,僅此而已。

  而現在,那些被稱作神獸的妖怪的其中一隻,就在我的眼前。

  「朱雀…………」

  事情來的太過突然,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其他朱雀集團的妖怪,那我還不會這麼驚訝。

  但是,眼前的紅髮少女,夏緋華可是位於朱雀集團頂點,被稱為神獸的朱雀一族,是貨真價實的公主。

  這跟巫鳶或是其他妖怪可不是同一個等級。

  ────我忽然想起我剛才對她不太客氣的態度。

  「啊!那個,抱歉剛才失禮了,公主殿下!」

  我連忙站穩身子低頭道歉。

  要是一個不小心讓人家不開心,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妖怪們很多個性都反覆無常,更別說人家是一隻妖怪組織的公主。

  但公主殿下只是靜靜的搖了搖紅色的馬尾,露出微笑。

  「不用對我那麼恭敬啦,雖然頂著公主的頭銜,但對你來說我也只是一隻妖怪而已。而且我也不太喜歡不是我們集團的人對我畢恭畢敬的。」

  「是、是嗎。」

  「是的,所以也不用叫我什麼公主殿下,只要叫我緋華就好了。」

  「那,緋華……小姐。」

  她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打算保持最低限度的禮節,人家再怎麼說都是朱雀的公主。

  咳咳,好了,還是進入正題吧。

  「那麼,關於這個邀請函…………」

  「嗯,那是我給的。」

  緋華很乾脆的承認了。

  「我知道你應該有很多想問的,但是站在這裡不好說話吧?我們還是先進到裡面去吧。」

  說完,緋華打開身後的門往裡面走去,同時用手勢示意我和葉音一起進去。

  她的言行舉止都散發著高貴優雅的氣息,真不愧是神獸朱雀一族。如果某隻使魔能跟她學學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怎麼啦,彥仔,難不成是迷上我們家大小姐了?」巫鳶突然出現在我旁邊笑道。

  「呃!才沒有好嗎!」

  「沒關係,我懂,畢竟大小姐那種賢淑的樣子的很容易戳中你的好球帶嘛,哈哈。」

  「少囉唆!」

  巫鳶笑了幾聲,讓一旁的優莉去準備茶水後也跟著緋華走進裡面。

  「……呼,好了,走吧葉音。」

  「…………」

  「葉音?」

  這時我才發現,剛才一直都在沉默的葉音正靜靜的看著我,好像透露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怎麼了?」

  「海彥,你真的喜歡那個類型的女生嗎?」

  「拜託不要再講這個了啦!」

  該死,都是巫鳶那傢伙亂講奇怪的話,連葉音也變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