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１）

　　收到巫鳶給的地點之後，我立刻做好準備，騎車前往目的地。

　　然後有件事我一定要說，那就是靈力劑真的有夠天殺的難喝。各種酸甜苦辣的味道雜亂無章的攪在一起，對味覺的衝擊簡直堪比核彈。那種東西我還一口氣喝了五瓶，搞的味道現在都還在嘴裡殘留。馬的，真的噁心死了。

　　要不是為了接下來的戰鬥，我絕對一瓶也不會想喝。這麼難喝的東西到底是哪個渾蛋發明的？

　　不過難喝歸難喝，那玩意兒的效果比我想像中還要好。傷口已經不再感到疼痛，原本消耗的靈力也已經恢復，甚至感覺比以前還要充足許多。良藥苦口就是這麼回事吧……雖然這個苦口真的要人命就是。

　　但現在不是去在意味道那種東西的時候。

　　我加快機車的速度繼續前進。幸好現在已經是深夜，路上的車子並不多，可以騎得比平常更快。

　　……不過現在後面沒有葉音的呼喊聲，也沒有她貼在身後的觸感，總覺得有點空虛啊。

　　明明我也才收留她半年，卻已經徹底習慣了她的存在，好像我跟她已經相處好幾年了一樣。葉音對我來說已經是這樣的存在了啊。

　　回想起來，三年前失去蘇音之後，我的內心都是灰暗的，每天都活在空虛與後悔之中，還常常夢到蘇音死去的情景，整夜無法安穩入眠。就算過了三年情況已經沒那麼嚴重，但那股空虛感還是會時不時湧上心頭。

　　────但這一切都在遇到葉音之後改變了。

　　和她一起生活的這半年，心中的那份空虛感逐漸被填滿，連雅希姐也說我更常笑了。跟過去自暴自棄的和妖怪戰鬥，活得像行屍走肉的那段時間相比，這些日子更顯得燦爛輝煌。

　　我也在不知不覺間，將葉音視為重要的存在。

　　……但是。

　　但是，我仍然沒有忘記對仇敵的憎恨，不可能忘記。那一天的光景、空氣中的血味、懷裡失去溫度的蘇音，以及造成這一切的可恨仇敵────都絕對不可能忘記。

　　不管我現在過得多幸福，不論我現在是否取回了過去失去的東西，只要我還沒打倒她，我就不會放下這份憎恨。

　　更別說那個仇敵現在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面前，還讓葉音露出那種傷心的表情。

　　那個仇敵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到我重視的東西。我可沒厲害到，到了這個地步還能保持冷靜。

　　所以────

　　「不能原諒。」

　　我，絕對不會原諒那個仇敵────天衣狐。

　　………

　　………………

　　一路上思考了一些事情，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往前一看，這裡是郊外的一處廢棄工廠遺址。石塊和瓦礫四處堆積，雜草隨意滋長，空氣中瀰漫著沙塵的味道。散發著廢墟特有的陰森氣息。

　　好像是要增強那份陰森感似的，這個地方充斥著濃烈得好像要讓人窒息的妖氣。

　　不會錯，天衣狐就在這裡。

　　「……」

　　────我是在發抖嗎？

　　怎麼了，我的身體？事到如今可不能回頭喔。

　　……不對，如果我現在就離開，說不定天衣狐也不會追上來。畢竟她就是這種妖怪。

　　但這可構不成我退縮的理由。

　　「呼…………」

　　深呼吸，冷靜下來，林海彥────

　　「……呃！」

　　就在這時，一旁忽然傳來詭異的聲響，同時數道幽光從左右兩邊猛然竄出！

　　是惡靈！

　　突然出現的惡靈發出淒厲的叫聲，朝著我直直衝來。

　　我立刻跳開躲過惡靈的襲擊，想當然，那些惡靈沒打算就這樣放過我。

　　「少來妨礙我！」

　　我立刻劃出劍指釋放靈力。靈力化成劍氣般的波動橫掃而過，惡靈們轉眼間就煙消雲散。

　　還好只是些雜魚，我可不想在見到天衣狐之前就白白消耗力量。

　　不過，這些惡靈是天衣狐搞的鬼嗎？

　　不對，也可能是原本就在這裡產生的，畢竟廢墟這種地方本來很容易滋生惡靈。

　　算了，反正惡靈已經消失了，再多想也沒有意義。

　　而且多虧這麼一手，我的身體也停止顫抖了。

　　就當作是暖身運動吧。

　　「…………好了。」

　　做完最後一次深呼吸，我設下結界，踏出腳步走進廢墟內。

　　這裡的屋頂已經破了大半，使夜色與月光撒入裡頭，讓這詭譎的地方添加了一分虛幻的美感。

　　還有這裡似乎發生過戰鬥的樣子，時不時的就會看到打鬥的痕跡。

　　嘛，這些多餘的事情還是不要在意了。

　　我繼續向前走，每走一步，妖氣就越加濃烈，不斷刺激我的感官。

　　最後走到廢墟深處，在這瀰漫四周的妖氣中心────

　　她，就在那裡。

　　四尾的妖狐少女側身對著我，像是在眺望什麼似的抬頭看向天空。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曼妙的身姿多了一份朦朧感，妖異的紅藍雙眼卻顯得更加閃耀。四條白金色的尾巴也散發著美麗的光彩。

　　老實說，就算是在這種時候，我也還是忍不住浮現出「她真的很美」的想法。

　　但那無法沖散我滿腔的怒火。

　　「天衣狐……」

　　直到我出聲，天衣狐才轉頭看過來，對我露出一抹妖豔的笑容。

　　「唉呀，這不是林海彥嗎？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

　　出乎預料的，我的心很平靜。

　　不對，其實我心裡早就已經猛烈燃燒到沸騰再沸騰了，只是這種感覺意外的平靜。

　　原來人在被怒火支配的時候，怒氣反而會像海面一樣平穩啊。

　　「這麼晚來到這種地方，有什麼事嗎？」

　　「別開玩笑了，妳應該很清楚我為什麼會來。」

　　「哼哼，說的也是。退魔師來到妖怪出現的地方，想必也只有一種目的。」

　　是我的錯覺嗎？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好像變了。

　　「為了我特地來到這裡，還真是辛苦你了。」

　　「……我也沒想到妳會在這種地方。」

　　「其實我也沒打算在這裡久留，只是被一隻麻煩的烏鴉精拌住了腳步。」

　　「妳說什麼？」

　　「沒什麼，那不重要。話說回來，你居然這麼快就跑來見我啊，難不成是迷上我了？」

　　「……算是吧，至少這三年來，我都沒忘記過妳。」

　　「啊哈哈哈，是嗎，那看在你這麼專情的份上，我可以好好疼愛你一番喔。」

　　說著說著，天衣狐妖嬈的撫摸起嘴唇，眼神透漏著嫵媚的色彩。

　　那個樣子說真的很吸引人。說到底妖狐本來就是會以美貌俘虜人類，將人類誘往滅亡的妖怪。天衣狐一定也帶有這種特質吧。

　　但特質跟本性是兩回事。我早在三年前就看透了這隻女狐狸的本性。

　　「抱歉啊，妳不過是唯恐天下不亂，一有機會就襲擊他人的妖怪。像妳這種女人不是我的菜。」

　　聽見我這麼說，天衣狐稍稍愣了一下……隨後笑了出來。

　　「嗯哈哈，在你看來是這樣嗎。嘛，雖然我的確是喜歡禍亂與鬥爭，但也別看我這樣，我還是有身為妖狐的尊嚴，對自己的外貌還算是有信心的喔。你這種反應我也是會感到失望的。」

　　她把手從嘴唇移開，改為雙手交在胸前強調胸部的姿勢。

　　「既然妳說我不是你喜歡的型，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呢？是三年前跟你在一起那個女退魔師？還是現在在你身旁的那隻夜叉小姐？還是說…………」

　　「…………」

　　「哼，不想說就算了。這麼說來，那個夜叉小姐怎麼樣了？」

　　……居然在這時候問起這個。

　　「這不關妳的事。」

　　「她是你的使魔吧？你怎麼沒有帶她一起來呢？」

　　「對付妳，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哼……是嗎，口氣還不小啊────」

　　天衣狐將手抵在下巴笑道。

　　「────這樣子可就沒有人給你當擋箭牌了喔。」

　　「……！」

　　銳利的風聲頓時掃過耳畔。

　　回過神來，我已經朝著天衣狐揮出飽含靈力的拳頭。

　　但是────這記攻擊沒有擊中，而是被她的手接住了。我的拳頭就這樣停在她眼前，聞風不動。

　　她的手明明那麼纖細，卻這麼有力……！

　　雖說妖怪的外表跟力量並不能關聯在一起，我也沒想過這一擊能夠奏效，但如此輕易的就被擋下還是讓我一瞬間嚇到了。

　　她果然不是這樣就能觸碰到的對手。

　　「還真是粗魯，原來林海彥你喜歡直接來嗎？」

　　「天衣狐……」

　　「嘛，但是我並不討厭像你這樣的男人喔。」

　　「呃……！」

　　在天衣狐說完話的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妖氣迎面而來。我立刻收回手向後退開，與天衣狐拉開距離。

　　這傢伙還是一樣，光是外放的妖氣就這麼強。

　　「看來你真的跟三年前不一樣了，如果是那時候，你現在早就躺在地上了。」

　　「不過就是放了一下妖氣，妳以為我會再中一次這種技倆嗎？」

　　「怎麼會，你再怎麼說都是曾經讓我受傷的男人，要是這種程度就不行，我可是會很失望的。」

　　「還真是謝謝妳這麼看得起我。」

　　真是的，這下子小手段恐怕就沒有意義了。

　　想贏過她，最終還是只能從正面突破。

　　────那麼開場白就到此為止吧。

　　我深呼吸一口氣，張開手掌，召喚出灰銀色的長刀────退魔刀．斬風。

　　刀柄的手感比以前好上一點，看來狀態還不錯。

　　我雙手握緊斬風，擺出戰鬥的架式。

　　「真可惜，我本來還想再跟你多聊幾句的。」

　　「抱歉，我跟妳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天衣狐的眼神從妖媚轉為冷冽，同時四條白金色尾巴……不，她整個身體都開始散發出火焰般的光輝，周圍的妖氣也變得更加濃厚。

　　「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吧，退魔師。」

　　「我會在這裡把一切都做個了斷，天衣狐。」

　　戰鬥的信號，就此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