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異變

時光飛逝，四百年就這麼過去，幽兒希卡在決定留在山谷後她學習著這裡的文化、生活方式與規矩，村民們並未因為她是從外面世界來的而對她有所刁難，相反地還很高興她的加入。幽兒希卡在這幾年裡認識了許多不同種族的村民也見識到許多新事物，她也勤修練自己的魔法，甚至在德拉利安的指點下習得龍之力。

一開始幽兒希卡是懼怕古龍德拉利安，但在卡娜琳多次的強拉硬拖之下，她也漸漸放下對德拉利安的恐懼，之後更是隨著時間的流動，他們對彼此也越來越熟悉。德拉利安也是在某天看過幽兒希卡使用魔法對付殘虐者後，他告訴幽兒希卡，她在魔法的使用上是熟練的，但身為半龍卻完全沒有使用到龍族的力量，他反問幽兒希卡想不想跟他學習怎麼使用龍之力，幽兒希卡當下感到非常訝異，她認為德拉利安沒有義務教導她怎麼使用龍族的力量，德拉利安卻是一句他喜歡幽兒希卡，喜歡他眼前這位漂亮小女娃的天真善良，所以他願意教她。之後的日子幽兒希卡便時常來到高地草原找德拉利安學習，在德拉利安數百年的指點與教導下，幽兒希卡知道了怎麼使用自己身上的龍之力，雖然還不能完全激發出龍族屬性全部的力量，但德拉利安對於幽兒希卡現在的掌握程度還是滿意的。

這天，幽兒希卡在修練完後她和往常一樣坐在草地上休息，她側頭看著身旁閉眼趴在草地上的德拉利安，她突然有點好奇德拉利安他們是怎麼來到這座山谷的，她便開口詢問。德拉利安睜開眼睛看向幽兒希卡，不久才接著對幽兒希卡說他們是躲到這個地方的，德拉利安向幽兒希卡說起他的故事。

數萬年前葛溫和他的聯軍聯合起來討伐他們龍族，而龍族的背叛者希斯告訴了葛溫有關他們古龍不朽的秘密，他們手上帶有雷電力量的長槍刺穿了他們身上的龍鱗，龍族因此被打得節節敗退，當時連他也不例外，他的愛侶芙蕾雅帶著身受重傷的自己陰錯陽差的逃到了這裡，而他被長槍刺穿的傷口沒辦法癒合，以至於鮮血不斷的從身上流出，瞬間就將草地染濕了一大片。芙蕾雅在他身體周圍不停的圍繞著，時不時發出悲傷的低鳴聲，德拉利安奄奄一息躺在草地上，他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去癒合身上的傷口，隨時都有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芙蕾雅低下頭輕輕地舔著他的傷口、他的身體、他的臉頰，德拉利安從有點渙散的意識中感受到了芙蕾雅不一樣的舉動，他低吼了一聲，試著提醒芙蕾雅讓她停止動用那個禁忌，但顯然這並沒有打消芙蕾雅的想法，最後芙蕾雅還是使用了龍族的禁忌。

失去全部力量的芙蕾雅為了引開追蹤血跡而追殺過來的敵軍，她以自身做誘餌飛離了這座山谷。等到德拉利安身體恢復到可以飛出去時，龍族已經戰敗了，而且敗的毫無還擊之力，他找到了其他還活著的同族，從他們口中得知了芙蕾雅已經身亡的消息，憤怒瞬間在他心中燃起，他怒人族也怒沒用的自己，他甚至恨不得現在就能飛到人族的本營與他們再廝殺一番，但怒火終究沒有埋沒他的理智，以他現在的力量根本沒辦法與人族抗衡，而且他現在的生命已經不在是他自己的了，這條命是芙蕾雅替他保住的，他不能就這麼踐踏了芙蕾雅為他所做的一切。德拉利安望著數量不多的同族，在心中經過一番掙扎後，他決定帶著剩下的龍族躲回那座隱密的山谷，從此不朽的古龍便從這世上消失了。

聽完德拉利安的故事後，幽兒希卡將自己的臉埋進雙膝中，其實她一開始不太敢來到這裡並不是完全只是單純的畏懼，有一部分是因為她神族的身份，王城裡的其他神族都認為龍族是邪惡的存在，是必須消滅的物種，所以以神族的身份來說她跟龍族是絕對對立的關係，另一部分是幽兒希卡對於神族屠殺古龍的行為有愧疚感，那份愧疚感使她不敢面對德拉利安。在這幾百年她與龍族的相處下，她並沒有覺得龍族是邪惡的物種，相反地他們是友善的，對於熟悉的人他們是絕對的信任對方，或許是他們古龍之戰戰敗後躲到這裡，然後再經過千年或是萬年與山谷裡的大家相處之下，才有現在這樣的龍族，但這是不是正確答案她無法斷定。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也一直困擾著幽兒希卡，那就是她身上的血統，竟然神族與龍族曾經是如此地仇視對方，那為什麼她和自己的哥哥卻擁有神與龍的血統，這顯得他們倆的出生是非常矛盾的存在。

「德拉爺爺，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是關於我父親。我父親他……他就是葛溫，屠滅你們龍族的太陽王葛溫。」臉還埋在雙膝中的幽兒希卡悶悶說著她自己的來歷。

空氣瞬間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安靜到幽兒希卡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快速跳動著。

「我知道。」德拉利安並沒有讓這沉默持續太久，他還是用著他低沉的嗓音平靜的說著。

幽兒希卡驚訝地抬起頭。「你！你都知道？」

「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妳身上的味道讓我有所懷疑，而真正讓我確定妳的身份，是妳在轉換璃玉瑍石時，傷口上血液的味道，妳的血有葛溫和那傢伙的味道，這兩種味道我是不會忘的。」

「那你為什麼不殺我？」

「如果是幾萬年前的我，我確實會殺了妳。而現在不殺妳，是因為妳和那些人族不一樣，我說過我喜歡妳的天真善良，另外一個原因是村莊裡的人也改變了我對人族的看法，村裡的人族和葛溫他們不一樣，他們讓我們看到了人族也是有真誠友善的一面，經過這幾千年來的相處我們選擇相互信任與幫助，而妳就和村莊裡的人族一樣，那我為什麼還要殺妳，我可愛天真的女孩。」

幽兒希卡靜默地聽著，她將身體靠在德拉利安的左前臂，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但又像是在發呆的看著前方。德拉利安也任由她就這樣靠著自己的手臂，舒服的微風吹過他們身旁，周圍也只有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

幽兒希卡將臉貼在德拉利安的手臂上。「德拉爺爺，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德拉利安看著身旁嬌小的人兒，他輕笑了一聲，內心想著這個小女娃果然還是這麼傻氣，也因為這一點，他願意接受她身上那讓他厭惡的血統，也願意疼惜這位可憐的女孩。他將自己的龍尾，以不沉重的重量輕輕地搭在她身上。


在接近日落時分，幽兒希卡回到了村莊，她在屋子外的石頭上看到了坐在那兒的卡娜琳，她便走了過去，坐在旁邊的石頭上。

幽兒希卡轉頭看向卡娜琳時，卻發現卡娜琳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連頭髮都有些凌亂。「妳！妳的臉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跟住在下面的一個傢伙打的。」卡娜琳指著自己的臉，一臉不在乎的回答幽兒希卡的問題。

「妳跟其他人打架了！為什麼？」幽兒希卡對於她動手打架這點感到有些驚訝。

「他說了一些我不愛聽的話。」

「所以妳就打他了？」

「何止打！還外加揍和踹。幽兒希卡，我和妳說，有些人呢天生就是不需要浪費口水去跟他爭辯，而對付這種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這個。」卡娜琳有些激動的說著並緩緩地舉起自己緊握成拳的左手。

拳頭！？

「先揍他一頓，這樣他以後才知怎麼說話。」

「那萬一打輸了呢？」

「那就是我實力還不夠，回家擦擦藥睡幾天，再多修練個幾天或是幾個月，找機會打回來。」

「蛤！還打回來？」幽兒希卡一臉錯愕的說道。

「當然！在那個人還沒懂怎麼說人話之前，我就打到他會說話為止。」卡娜琳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

幽兒希卡連續點點頭，表示她知道。

「阿唷，妳放心啦，我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雖然大部分的村民都很好相處，但還是會有幾個討人厭的傢伙。不過他們其實也不壞，就只是不會說話而已。」

「嗯。這裡不管是人還是其他生物，都很好。」幽兒希卡將眼光轉向已經轉為夜色的山谷，一個個已經點燃的火把，照亮了原本漆黑的道路，增添了山谷夜晚不一樣的美。

她們就這樣坐在屋外的石頭上聊了許久，從誰誰誰家的牆面又被隔壁鄰居不小心打破一個洞，或是某位癡心的男子終於得到他心中完美女子的芳心，到殘虐者最近出沒的數量與次數越來越少等。她們一邊聊著一邊看著山谷夜晚的景色，感受涼爽的微風吹拂她們的肌膚。

忽然河川上游傳來一聲巨大的龍吼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原本待在屋內的村民也都紛紛跑了出來，一起望著遠方時不時閃爍的光芒，那橘黃的亮光像是火焰的顏色，而那個方向正是殘虐者出沒的洞穴位置，有些村民已經開始急忙的往山洞方向跑去。卡娜琳與幽兒希卡先是互看了對方一眼，之後卡娜琳抱起幽兒希卡也飛往山洞方向。

她們在飛往山洞的路上時，已經有村民在跟殘虐者發生戰鬥，而越往山洞靠近殘虐者的數量也就越多，卡娜琳和幽兒希卡同時緊皺眉頭，能感覺到此次的事態極其嚴重。當她們抵達洞口附近時，眼前的戰況讓卡娜琳著實吃驚，從她也開始參於守住洞口到至今，她還從未看過如現在這般的狀況，殘虐者像是傾巢而出般不斷地從洞口出來，地面上倒著牠們眾多的屍體與一些村民的屍身，卡娜琳降落在德拉利安附近，她們落地後便也馬上參與戰鬥。此次的戰役殘虐者不只數量眾多，甚至出現了幾隻變異種，有體積變的異常龐大的，有的甚至有屬性攻擊能力，和這些變異種戰鬥相對起來變的相當吃力，幾乎山谷裡所有的生靈都參於了這一場嚴峻的戰鬥。

幽兒希卡在解決掉一個敵人後，她發現有隻體積略為小型的殘虐者快速地往河川上游跑去，因為牠體積略小外加牠附近的村民正處於戰鬥，所以沒有人攔住牠，幽兒希卡追著牠的身影也往上遊方向跑去，而在她附近戰鬥的卡娜琳發現到了幽兒希卡追著一隻殘虐者逐漸離開這裡的身影，她用力地踹開她眼前的敵人，正要揮動龍翼時，那隻被她踹開的殘虐者用尾巴纏住她的右腳，看來她一時半刻是沒辦法離開了，但她相信幽兒希卡自己一個人可以解決那隻殘虐者的，她轉過身專注眼前的戰鬥。

幽兒希卡追著那隻殘虐者來到了山谷的盡頭，那頭殘虐者在發現前方已經沒有路可以讓牠繼續跑後，牠齜牙咧嘴地對著幽兒希卡低吼。幽兒希卡看向牠身後的搖籃之樹，牠現在的位置她不能使用攻擊性過強的招式，幽兒希卡將自身的龍之力集中到四肢上並且直衝敵人而去，殘虐者伸出牠尖銳的雙爪向她揮去，幽兒希卡的雙手擁有龍之力的力量讓她的手有如鋼鐵般的堅硬，殘虐者的攻擊一時無法傷到她，她藉由左手擋下攻擊的時刻，右手馬上向敵人重重地揮了一拳，殘虐者瞬間被她擊飛出一小段距離。幽兒希卡其實並不擅長近距離的戰鬥，她善用的招式還是遠距離型的攻擊魔法，而近身戰鬥她也是開始學習龍之力時才接觸。

被她擊飛的殘虐者從地上站了起來，牠的胸腔突然轉為橘黃色並由小漸漸擴大向牠喉嚨處移動，直到那異常的顏色跑到牠嘴巴時，牠張開了嘴向幽兒希卡吐出一團火球，幽兒希卡在訝異牠也能使用屬性攻擊時，她用雙手接住那炙熱燙手的火球然後快速的轉丟在地上的水灘，這場戰鬥對她很不利，他們戰鬥的場地處於搖籃之樹的樹身範圍裏，她如果使用擅長的魔法攻擊，以敵人靈敏的移動能力她可能會誤打到搖籃之樹的任何部位，所以她只能從中抓緊某個機會，在靠近敵人夠近的距離下，施放追蹤型的魔法球，一次擊殺牠。

戰鬥僵持了一段時間，殘虐者在他們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後，再次向幽兒希卡吐出火球，牠這次吐出了兩顆火球，兩顆火球分別往不同的方向飛去，幽兒希卡在擋住其中一顆時，另一顆火球卻直衝樹幹上突出的人形，幽兒希卡馬上移動身體去攔截那顆火球。在她成功攔截住火球時，同時一股劇痛從她胸腔位置傳來，當她視線往下看時，一隻灰白細瘦的手從身後貫穿她的身體，幽兒希卡快速地抓住那隻貫穿她身體的手，她想這樣的距離夠近了，她在另一隻手上施放魔法攻擊，水藍色光球直接近距離擊碎殘虐者的身軀，幽兒希卡口裏吐出鮮血倒在地面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消逝，而在模糊的視線中，她好像看到了有數條樹枝藤蔓向她這邊靠近。

藤蔓纏繞著幽兒希卡的身體，它們輕輕地挪動著她的身體並緩慢地抽出她胸口上的手，在手被抽離的那一剎那藤蔓也迅速地覆蓋住她的傷口，一股溫暖的熱源從傷口處蔓延至全身，幽兒希卡吃力的睜開雙眼，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位美麗女子的懷裡，女子的眼睛也看向了她的眼睛，嘴邊掛著笑容。

「吾英勇的孩子，汝捨身保護了吾，吾甚是感動與感激，汝放心吧，吾會治好汝的傷不會讓汝有事的。」女子的嗓音是如此的輕柔好聽。

幽兒希卡感覺自己胸腔上的疼痛感減弱了些，她觀察著眼前的這位女子，她能很確定這位女子不是山谷裡的村民，但奇怪的是幽兒希卡並不覺得她陌生，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幽兒希卡將視線轉移到她上半身，一片片嫩綠的葉子附在她身上，像是她穿著了一件葉綠般繁華的服飾。

幽兒希卡艱難地開口說道：「妳……妳是搖籃之樹對吧。」

那名女子微笑著點頭，向幽兒希卡表明她的身份。

「那麼請妳不要醫治我的傷。」幽兒希卡在說完話之後咳了兩聲。

女子表情疑惑地看著幽兒希卡，對於幽兒希卡這個請求她感到非常困惑。

「我有一個無禮的請求，如果我死後的靈魂真的能得到妳引導，能不能把我送到他身邊去，我想……我想回到他身邊，我……我……我真的好想他，咳……德拉爺爺、卡娜琳還有大家，對……不起……」幽兒希卡闔上眼，腦中忽然浮現出一位身著月白長衣的俊麗身影，而她後面說的話聲音小得幾乎讓人無法聽清。

女子溫柔地抱住幽兒希卡的身體，她將唇抵在幽兒希卡的髮上，語帶輕柔地說：「吾可憐的孩子，汝的心願，吾聽到了，好好睡一覺吧，吾將會達成汝心中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