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總覺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雖然想不起來了。
　　映入眼簾的是不熟悉的矽酸鈣天花板，四周相當昏暗，電燈沒有點亮。環顧四週，是被帶有印花的橘色隔簾圍起來的，旁邊放置著同色調的櫃子，身旁還有一個人，倚靠在訪客用椅子上克難地睡著，腿上還窩著一隻貓。空氣中混雜著消毒水的氣味，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窒息感覺。
　　很快就意識到了。是醫院。
　　只不過有點奇怪，像是幻覺似的，眼前有著彩色的流線型飄動著，又尤二極的附近較為密集。
　　想用手撐著床起身，身體似乎使不上力，因為動作而翻起棉被，這才注意到身上還掛著點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喉嚨好像不是自己的，不過能很清楚知道自己還擁有這個器官，喉嚨因為過度乾涸而刺痛。
　　似乎是因為嘗試起身發出了些許聲音，二極的眼睛皺了一下，或許是習慣，眨了幾下眼後又打算要重新闔上，上下臉就要完全貼合閉眼，在最後一刻猛然睜開眼，瞪大眼看著我，像是要確認什麼。
　　「妳醒了？」
　　我點點頭。
　　他吃驚地吸了口氣，接著一連串的問句朝我砲擊而來。小白也不斷在我的病床旁不斷來回走。
　　「妳還好嗎？有沒有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要叫醫生嗎？」
　　「你是誰？」我開口。
　　原本只是打算開個玩笑的，早知道就不要這麼做了，喉嚨好痛。
　　「啊？」二極感覺愣住了。
　　忍耐喉嚨的不舒服感，必須要說。
　　「開玩笑的。」
　　「呼──」
　　「……水。」總覺得到極限了，勉強吐出這一個字。
　　「水、水？妳要喝水？」
　　我點頭。
　　二極站起身不斷轉動脖子尋找水，終於找到寶特瓶後，又回頭繼續尋找。原來是紙杯。擺在下層的抽屜裡，二極用手指試圖取出一個，但一時取不出來，直接抓著一大疊再從中取出，再把寶特瓶裡的水倒進紙杯中，有點手忙腳亂的。
　　再切動電源改變了床的形狀，床的上半部稍微傾斜，呈躺椅能夠坐躺的姿勢，讓我比較有辦法喝水。
　　接過水杯。嘴唇沾上水而濕潤，沁涼的滋味由舌尖往喉頭流入，久逢甘霖，有種像是工作完後一口氣灌完一瓶啤酒的舒暢感，差別只在不會反饋吐氣而已。
　　一連喝了好幾杯，因為入口太快嗆到產生咳嗽。不像一般喝水嗆到咳個幾次就停了，只咳一次。
　　我忍不住彎下腰，痛的彎下腰，摀住胸口。無法想像的疼痛感從胸腔往身體的每一處擴展，手指頭、眼睛，無論是細小或是微弱的地方都無一倖免，像是有千萬根針不斷扎刺著。很痛，痛到叫不出聲音，只能張著嘴用無聲的吶喊表示我的痛苦。
　　二極著急的聲音傳進我耳裡，我卻無法回應他。
　　許久，終於平靜下來。
　　深吸一口氣，重新緩和劇變的身體與情緒。
　　這是人類慣性的動作，或是本能。這個動作，卻讓胸口感到一陣刺痛。
　　有些慌了，我的身體怎麼了？
　　門被推開，粗暴的「碰」聲顯得十萬火急，電燈也隨著門的開啟而打開，房間頓時重回明亮。醫生跨著大步走來，身上的白袍隨風微微的側飄開。似乎是二極在我痛苦不堪的時候按下了救護鈴。
　　這開燈的舉動也引起其他床友一陣騷動。
　　亮度差異過於巨大，一時無法適應反射性地閉上眼，再緩緩地重新睜眼。在眼前的是被口罩覆蓋住半臉的醫生。
　　「怎麼了？」醫生問，我則搖搖頭表示我不知道，僅能回答胸口很痛而已。
　　護士此時在一旁對醫生附耳低語：「醫生，心跳跟血壓都沒有問題，還有……」醫生一邊聽一邊翻手上的資料，「妳是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二極代我回答。
　　「剛剛？是痛醒的，還是醒來才痛的？」
　　「醒來才痛。」依然是二極替我回答，「嗯，因為她說想喝水，所以就……」
　　醫生打斷了二極，「為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按救護鈴？」
　　「我……忘了。」二極無法辯解。
　　「算了，所幸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就好。」醫生搖了搖頭。
　　在我們與醫生溝通的期間，有些人湊熱鬧似的靠了過來。一個是豫黎，一個是不認識的大個子，還有一個是之前在麗華城遇到的美男子。這些人怎麼會在這裡，該不會都是同房的病友吧。
　　之後醫生告訴我我的身體狀況，據說是運氣非常好，往右不到一公分的距離會傷及到動脈，往左的話則是會嚴重損傷到多個器官，但當時的傷勢仍是不容樂觀。
　　我這才想起發生了什麼事。
　　回想起那個夜晚，我忍不住把手放在胸口上，隱隱又感到痛楚，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我緊張的脫口而出──
　　「那、那些孩子呢！」
　　「什麼孩子？」醫生對於我的話語感到疑惑。
　　心中的大石頭並沒有放下，依然懸在空中。若是受傷的話，就會送來醫院，但是，沒有送來醫院的話，未必是沒有受傷，有可能是當場死亡，送往了另一個場所。
　　醫生告知了我的身體狀況與一些應該要注意的事項，不能有過度激烈的反應，像是大笑之類會需要劇烈吸氣的行為。在確定我的身體狀況暫時沒有問題後離去，至於後續的檢查，說是等到明天充分後休息後再進行。待醫生離去後，我急忙向二極等人追問事情的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