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爻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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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10
掉進深潭裡的譚淵,不停掙扎著⋯⋯

寂靜的湖底不是一片漆黑⋯只是讓人覺得全身被深灰色的空間包圍著,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和水波飄盪的髮絲,分毫讓譚淵感覺不到自己正往水下沉去。

這裡的水和一般的水有明顯的不同,有些濃稠⋯⋯卻清澈而透明⋯⋯

這讓譚淵有種掉進大米粥裡的錯覺,而腳下始終有股漩渦在將她往下拽,她非常確定,腳底下不但沒有任何的水草,而且整個空間裡,連魚蝦生物都沒有⋯⋯

那麼⋯到底是什麼力量在將她往下拽?

這時忽然有幾道黑影從湖底深處伸出細長的觸手,緩緩的朝譚淵雙腳前進,倏忽間便纏上了她的雙腳,當譚淵發現時,觸手已經在將她往湖底拉。

腳下深處似乎有著巨大的黑色物體,正當譚淵準備看得清楚的時候,從湖底傳來鏈條摩擦聲,沉悶的聲音⋯⋯感覺起來像是一團十分巨大鐵鍊正在底下交錯摩擦著,這讓她更加拚死掙扎,慌亂中,更多的空氣從她的口中竄了出來,驚慌的她趕緊用雙手屋住口鼻,試圖為自己在水底下爭取更多優勢。

倏忽間一張白皙俊秀的臉孔出現在他的腳下,纏住姚霖雙腳的黑色觸手便是他有如海草般的長髮,譚淵只看見他有著一只佈滿複眼的紅色左眼球,和金色的右瞳孔,而那金色的瞳孔有著像蓮花瓣一般盛開的花紋⋯⋯

那熟悉的眼曚,讓譚淵逐漸放棄掙扎,意識也逐漸消失⋯⋯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正抓住自己的肩膀,正將她迅速的往水面上拉,在被往上拽的那剎那,姚霖隱約看見一個巨大的橢圓物體,正被數十條巨大的鐵鍊拴在湖底,剛剛那張白皙臉孔的主人,正用一隻乾枯的左手緊握住自己,而身體正慢慢呈現半透明,逐漸消失在漆黑的湖底。

就這樣,譚淵靜靜的看著黑暗的水底,獨留右手上奇怪的觸感。

好不容易浮至水面上,一張俊朗的男子面容,臉印入了姚霖的眼簾。

------------------ 爻樓 -----------------

「咳!咳!咳!」

快要昏迷的人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托出水面,輕微的張開眼睛後,只咳了幾聲,就暈了過去。

一位穿著黑色華服、銀眼睛、玄中帶錠髮色,留著稍長短髮的美男子,正抱著緊閉雙眼的人,泡在一口水井底下載浮載沉著。

「大人!」一位青年的聲音從井口上傳了下來「您沒事吧!」

「快丟條繩子下來!」黑衣男子對著青年大喊。

青年留著一頭絳紅色的中短髮,髮間還摻了些金色的毛髮,紅髮男子個子雖高,卻難免臉上的稚氣,而秀氣的臉龐和手臂上的力氣成反比,三兩下就將井裡的兩人拖了上來。

爬出水井,黑衣男子正好整以暇的整理著自己身上的華服,那是一套手工精緻的明式服飾,除了鋪滿黑金色蟠螭紋飾外還點綴著一顆顆泛著藍光的黑珍珠,典雅中帶著幾分貴氣。

「大人!大人!」

青年輕拍著躺在地上的人,但她依然緊閉雙眼昏迷著,躺在地上沒有反應。

「怎麼會這樣啊!⋯⋯」

「住在這麼炎熱的沙漠裡,還穿著一身密不透風的黑衣,怪不得老眼一花、腦袋一空就跌進井裡了!」

一邊回應著青年,一邊抬頭欣賞著四周,黑衣男子對這個藏身在沙漠中的豎井狀建築十分欣賞,雖然這裡只是黃沙加固後築成的,外觀就如同黃土高原上的窯洞般的樸實無華,簡約的外表卻掩飾不了它內部的強大磁場⋯⋯這是一座依照連山八卦陣所設計的建築,裡面還有上古陣法保護,誰都看的出來居住在這裡的人,可不簡單。

「你不也是一身黑衣!而且竟敢在中陰界對中陰司放肆,活的不耐煩了?」

青年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有些敏感,雖然他還是打從心裡感謝這位恩人,但是,還是無法喜歡黑衣男子,他總覺得眼前這位男子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氣息,那是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沒禮貌的小窮奇,以後有你好受的!」

男子雙手插著腰,看著正跪在地上抱著中陰司的絳紅髮色青年,一眼就看穿青年元靈為降紅色的的窮奇,這隻剛修成人身的窮奇,外表看似道行不深,卻有著睥睨六界的力量,本因該是專為人間招來戰禍的兇獸,居然被這位躺在地上的大人訓養成看門小廝,乖乖的在中陰界當起小書童,看來可不能小瞧本屆的司界大人。

過了正午,沙漠裡的陽光開始傾斜,沙漠建築內也開始吹起絲絲涼風,那是沙壁的陰影逐漸帶來的涼意,如果不是青年的呼喊聲,男子可能還在繼續陶醉在著這座美麗又壯觀的特殊建築裡。

「⋯⋯真是一個不錯的好地方,沒想到在這片只有沙蟲和腐螢的沙漠裡,居然還有這樣的居所,可以堪稱是世外桃源了」

「你要繼續站在那裡嗎!是不是應該過來幫幫忙?」

「幫忙可以,不過要收錢的!」

「啊?」

「不過!今天急著救人,錢可以先不收,下回找機會,我在一併收取」

黑衣男子水手脫掉兩件因吸水後十分笨重的外罩,顯露出原本姣好的身材,如果不是穿著文服,還真會讓人以為眼前這位男子是位天界的神將,瞬間讓青年看的目不轉睛。

「去去去!我自己來⋯⋯」

「好啊!你就自己慢慢搬吧⋯吸了水的神袍比石頭還要沉,如果你不介意你家大人美麗的小臉蛋,被你嗑嗑碰碰撞的青一塊紫一塊,我是沒差!」

一想到自己得駝著泡過水的司界大人,小窮奇就有一點惱了,並不是自己能力不夠,而是爻樓裡的結界封印了所有神通力,不管是誰,在爻樓裡一視同仁。

嘆了一口氣,為了不讓大人身上碰滿瘀青,小窮奇只能答應男子的要求。

「好好好,給錢!給錢!我給錢⋯⋯快過來搭把手!」

但是雖然男子身材十分姣好,但是卻中看不中用,嘴上說要幫忙,事實上卻只是幫著小窮奇,將全身濕搭搭的中陰司在地上拖行著。

「用點力好嗎⋯⋯你沒吃飯啊!」

「你才要用點力!身為上古魔獸,連抬你家主人都要人幫忙,還敢說我呢!」

倆人終於七手八腳的,將昏死過去的司界大人扔到床上。

「呼⋯⋯」

男子一屁股就坐到不算柔軟的床上,好久沒勞動了,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是重量訓練。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青年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力喘著氣。

男子環顧四周後,發現這位陰司大人的房間有些簡單⋯正確的說,這位中陰司的房間看起來還真的有些窮酸。

「幫我一起把大人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喘夠了,小窮奇從地上站了起來,伸手欲將中陰司的衣服扒下來,卻忽然被男子抓住了手。

「勸你別動她!」

「不換衣服會著涼的!」

「你傻啦!你看過哪個中陰司會因穿著濕衣服著涼?」

「那也不能這樣放著啊!」

「我說,你家大人也真是的,怎麼收隻傻窮奇當門徒,連個腦子都懶的動,我說你還有什麼用途?」

聽到男子說的話,讓青年順手抄起桌上的戒尺,就朝著男子身上招呼過去。

「就你嘴欠!有人這樣形容的嗎?」

「哇嗚⋯⋯你這傢活,招呼客人的方式真沒有教養!你家大人平日都是這樣教育你的嗎?」

男子摀著被打痛的手臂,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翻了個身跳到窗前。

「瞎說什麼呢!你到底是誰?說!你是怎麼通過爻樓外的結界的?」

「好了!衣服就這樣放著,誰脫了誰死!」

男子背對陽光,露出燦爛的笑容,雙手一鬆便消失在木窗前。

「今天就先這樣,你還是將你家大人照顧好,要玩以後有的是機會⋯⋯下回見面記得還錢」

「喂!」

青年撲向木窗時,庭院中已無黑衣男子身影,在爻樓封印內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讓青年不自覺起了一身疙瘩。

「真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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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高掛,爻樓內亮著幾盞米黃色的燈籠,幽幽的照著金黃色的柱狀建築。

夜晚,譚淵睜開緊閉一下午的雙眼,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這是一張與姚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

譚淵落水前的最後記憶,停留在花園裡的那座水井,一上午水井內部始終發出嗚嗚嗚的低鳴聲,吵得譚淵在書房裡根本按耐不住。

院子裡那口水井並不用來提供民生用水,傳說中,井裡的水道據說直通神秘的太淵湖。

後來不知為了什麼緣故,有一代的中陰司,居然打造了一口用隕石製成的石蓋,將它封印了起來,如果只是為了安全問題,將它堵上更是輕鬆,為何它就只是被加了封印封了起來,始終不得而知。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地下水流壓力的關係,加上石蓋的共鳴影響,譚淵到職不到半年的時間裡,幾乎有一半以上的時間裡都被那口水井的低鳴聲吵得睡不著覺,更奇怪的是,那個低鳴聲似乎只有譚淵聽過,搞得她一度以為有了幻聽。

今天赤岩一大早就趕去人間市集採買,獨留譚淵在爻樓內批公文,在方圓十丈左右的豎井狀空間裡,譚淵沒有公務理由可以外出的時候,就只能老實待在這個光照有限的狹小空間裡對著看不懂的文字發呆。

哀⋯⋯那個懸疑的低鳴聲又開始了!

從水井深處傳達出來,經過重金屬含量高的井蓋產生了十分刺耳的共鳴聲,加上整座窯樓是座圓柱狀的空間,嗡嗡嗡聲更是在譚淵耳邊持久性的迴盪著。

哀⋯⋯面對這些像鬼畫符的文字已經夠煩人,耳邊居然還有惱人的怪聲陪伴著!

今天天氣實在悶熱,又被那口水井搞得有些發火了,譚淵直接丟下案上的公文書跑到井邊,也不管什麼封印,推開井蓋就往水井內部探去,剎時看見一只佈滿複眼的血色眼球正躺在井底直勾勾的瞪著她,水井不大,卻也不算小,足足也有三尺寬,整顆紅眼球卻也剛好填滿整個井內空間。

一下子,譚淵就直接跟井裡的眼睛直接對上眼了,不知怎麼的,忽然眼前一黑、頭一重,便朝水井跌了下去。

「唉⋯⋯」

結束回憶,摸了摸額頭,譚淵依稀記得她是一位陌生的臉孔將她從陰暗的水裡撈了上來,耳邊還依稀聽見赤岩的呼喊聲。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譚淵摸著頭從床上爬了起來,聞了聞,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異香⋯那是什麼味道?

不像花香、也不是壇香⋯那是什麼?

「赤岩!」

「赤岩!」

降紅髮青年的名子叫赤岩,是譚淵在前來就職的路上,在黃泉道上撿到的小兇獸,紅色的毛髮加上家犬的外表,半點讓人害怕的模樣都沒有,反倒被黃泉上的靈體嚇的躲在紅褐色的岩石縫裡顫抖著。

譚淵從天脊下來隻身上任,只要看到文字就頭昏的她,本想先找個師爺幫忙處理文書問題,沒想到先撿個現成的窮奇當小斯。

窮奇!上古四大兇獸之一,本應該看起來疵牙裂嘴兇猛無比,事實上的牠,看起來卻有些可憐兮兮的小落魄,被譚淵取了名子的小兇獸就等於譚淵訂立了契約,就這樣跟著譚淵進了爻樓。

過了一會兒,走道上還是沒動靜,譚淵正想要再次喚人時,門口出現 「趴、趴、趴」 的拖鞋聲。

「來了⋯⋯」

一句要死不活的回應,伴隨著敲門聲響了起來。

「大人您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這大半夜醒過來⋯還讓不讓人睡啊?」

赤岩穿著一套水藍色的現代化睡衣和可愛的毛毛室內鞋走了進來,一臉睡臉惺忪的模樣,一頭短髮還翹的亂七八糟,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是在熟睡中被叫起來的。

看見赤岩的模樣,譚淵忍住笑聲,鎮定的問。

「下午什麼人來過?」

「人?喔⋯⋯您是問那位把您從井裡撈上來的傢活嗎?」

被譚淵一問,赤岩的精神一瞬間就回來了,瞪著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司界大人⋯

見鬼!大人怎麼知道有人來過爻樓?

「有人把我從井裡撈上來?我跌進井裡了?」

譚淵嚇了一跳,他自己並沒有過落水的記憶,今天上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阿!您不記得了嗎?您不知怎麼搞的,好端端的怎麼就跌到井裡去了,您沒事將封印給挪開做甚?還好有一位先生把您從井裡撈了上來!」

「我掉進水井裡⋯⋯」

譚淵一聽那可不得了,趕緊從床上起身走向窗檯前,看著院子裡那口蓋子已被自己掀開的石頭井。

「我跌進了院子裡那座水井裡頭?」

「可不是嗎?在這沙漠裡,哪裡還有水井!我一回來就聽見他抱著溺水的您,泡在在井裡狂喊人」

看著譚淵的舉動,赤岩也跟著走到了窗檯前,此時月光皎潔,夜的氣氛已達高點,正是黎明即將甦醒的前夕,也是陰陽交會的時間⋯⋯逢魔時刻。

「等等,你說有人到過爻樓⋯⋯?」

「嗯嗯!可不是嗎!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沒有受到邀請卻進的了爻樓,從外表完全看不出是哪路人,全身上下卻有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不過,也沒見他施展任何神通,您還是我們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抬回房的呢!」

撫著頭,譚淵並沒有因為昏睡了一整日後神清氣爽的感覺,內心反而湧出一陣陣不安感,心臟撲通撲通的越跳越快,下午的自己就像做了一場很累很累的夢,夢境內容是什麼卻完全記不得了。

自己到底怎麼了?自己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

譚淵很懊惱的回憶著,但是記憶卻是一片空白。

閉上眼睛冷靜了一會兒,譚淵才開口說道。

「⋯⋯我大約猜出來他是誰了⋯⋯」

「是誰?」

「明天再說,我想洗疏一下,你繼續回去睡吧!」

話一說完,譚淵便走進浴室,獨留赤岩站在燭光搖曳有些昏暗的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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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爺!」

赤岩張大嘴看著眼前的中陰司⋯⋯譚淵 - 譚季蓉。

「嗯!」

想了一晚上,赤岩想都沒想到,爻樓裡除了譚淵與自己外,還會有其他人與他們一起工作和生活。

「大人私下請了個師爺?」

「嗯⋯⋯」

「您一個人類,從哪裡找來的師爺!」赤岩發現自己嘴太快說錯話了,趕緊用手遮住了嘴吧「⋯⋯對不起,當我沒說」

「您不用先跟星尊王照會一下嗎?您確定可以自己決定?」

「嗯⋯⋯」

還記得半年前⋯⋯

當初譚淵帶著在黃泉道中迷路的自己住進爻樓時,星尊王還派了使者來勸誡譚淵,不要收留來路不明的兇獸,避免為中陰界招攬不必要的麻煩,為了這件事,譚淵有段時間還動不動就被請到上界去喝喝茶,幾十雙眼睛輪著盯著自己也就罷了,譚淵出席上界的各種會議時,各種調侃聲可是明著暗著通通都來了。

雖然知道赤岩擔心的事情是什麼,但是譚淵依舊不是很在意,他本身就不是很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尤其是自己並非黃道十二宮或二十四星宿,被星尊王空降中陰界成為中陰司,在星使中已經有許多人忿忿不平了,加上譚淵還有一個難以其齒的問題⋯⋯她是「人類」,這個低下的身份更是讓譚淵完全被神族鄙視孤立,看來譚淵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熬。

「這位師爺是我請一位兜率天的友人找的,據說精通厥蟲文和粟栗文,你得好好跟人家相處,以後會有很多地方需要他幫忙,一定要對人家客氣點!」

異界這段時間裡一直有所異變,昆蟲界與植物界的各種靈類一直是上界忌諱的話題,但是卻很難讓人忽略不管,畢竟人家在下界的佔有率一點也不寡於動物界之下,各種生靈在長遠的時間洪流中,也有修練成地仙受人類膜拜的,確實很難讓人忽略不管。

「這麼牛逼得師爺,您管的動他嗎?都不知道他那個囂張樣,我請他幫忙還得給他銀子!」

赤岩算起來是異界的靈獸,對於不會移動和說話的草木岩石本身成精一直抱著某種忌諱,通常生命較長的生靈,因為某種機緣成仙是常有的事;但是,遇到生命周期只有短短一周或是朝生夕死的昆蟲能修煉成仙,那斯法力可不是一般地仙可以相提並論的了,有些神通力更可與大羅神仙比肩,或者其境界在更高的一層也說不一定,所以上界始終有意無意的打壓著這些弱小的靈體們。

「依照現行律,每位掌司官都有權利僱用三名守界者,你佔了其中一位後⋯中陰司還有兩個名額,至於本司界要禮聘誰當守界者就是本官的權利的,上界是沒權力介入,外面那些風言風語,不聽也罷!」

「所以,您確定,昨天那位是新來的師爺⋯⋯?」

天啊!昨天我還對著人家大呼小叫的,他到底是什麼東西化成的啊!哪種小仙會精通兩種異界文字?尤其是那已失傳許久的活體文字:厥蟲文。

赤岩不想頭皮都發麻!

「嗯⋯⋯應該是,我猜的!」

譚淵拖著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的說著,反正只是猜測而已,瞎擔心也是這樣,不如順其自然即可。

「猜的!搞了半天您沒確定啊!」

「不過,一位精通蟲界和植界語言的人,能隨意進出爻樓,一點也不足為奇啊!」

「⋯但是他到為何昨天沒有用神通幫我抬您回房間去?還⋯⋯」

「還什麼?」

赤岩下了一跳,自己差點說溜嘴了,他們倆是一路嗑嗑碰碰拉譚淵回房的,現在大人身上一定佈滿了大小傷痕,再加上自己差點要幫大人寬衣解帶的事,是千萬不能提的。

「沒事⋯沒事⋯」

譚淵忽然想到今天有點事需要外出處理,既然小窮奇有什麼難言之隱,自己也不多追問了,反正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想說的⋯不問,自己都會說,不想說的⋯就算問了,人家不一定會說。

拿桌上已經空掉的碗,站了起來「有些問題,你可以留著問他,吃飽就整理一下,我們等下出去一趟」

譚淵說完便離開書房,留下一臉錯愕的赤岩端著碗大喊著。

「去哪兒?」

「璋墟疏浚挖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上面要我們負責處理」

「璋墟!那裡現在應該隸屬人間管轄了!怎麼還要我們去處理?因該叫當地的土地爺處理才是啊!跟我們有幾毛錢的關係?」

赤岩聽到有任務,立馬站了起來,將手上的早飯三兩口的就給扒了個乾淨。

爻樓雖為圓形,事實上是依照後天八卦所建,分陰陽兩邊,陽三房、陰兩房,各有著獨立的一座樓梯。

其中只有陽面的樓梯能通往地面,而陰面只能抵達第二層房間,除了最下面的院子可以相通最下面的兩間房間外,其餘房間都需要走各自獨立的樓梯進出,樓層之間完全無法相通的。

陽面白天照太陽,晚上照月亮,雖然熱了些,但是光線充足日照夠,最底層是譚淵的書房兼餐廳,中間住著譚淵,赤岩住在最上方的小房間。

陰面白天很昏暗,晚上很黑暗,除了白天進到房間裡需要點燈外,比較詭異的就是,房間裡時常傳來各種怪異聲,所以連譚淵都不想靠的太近,所以才會搞成現在書房兼廚房右兼客廳的壅塞窘境。

-------------------- 璋墟 – 中陰與人間的交界---------------------

時間不早了,雖然還未到中午時分,但沙漠上的氣溫早就飆高到令人飆汗的程度,譚淵和赤岩吃力的走在沙漠中,每走一步,雙腳就會向下陷個一、二公分,這才走到一半,譚淵的呼吸就吃重了起來。

譚淵什麼都好,就是體力不好,剛上任時,曾有位老土地送了她一輛來自人間的自行車,除了剛開始在黃泉上顛顛簸簸的騎了一小段外,在滿佈黃沙的中陰界跟本無用武之地。

璋墟⋯⋯以前是中陰界少數幾個能出天然七寶的地方,但自從河水開始氾濫,外加天雷老是喜歡找碴後,就慢慢成為了廢墟。

法定界線來說,這裡早在幾十年前就歸屬人間界管轄,但是這方圓幾十里的沙漠區正好與中陰界的沙漠直接接讓,而且距離相當的接近,所以璋墟一半由中陰界管轄,雖然天界早已將此處畫給了人間界看管,但凡是一有麻煩事依舊由中陰界負責處理。

上面的原因,期使只是一個說詞,事實上卻是⋯⋯璋墟,是一個道地的無生命區⋯⋯事實上璋墟其實是一個連魑魅魍魎、山精鬼怪、大羅真神⋯也無法久留的地區,不管是是誰,全都無法在此地過上一晚,每當夜晚過後,在此地過夜的生命體或靈體都會蕩然無存,各種怪異的傳說不經而走,此地長久以來就是六界的一個忌諱之地。

六界的習慣,其實也只是一個不成文的慣例,沒人想管的、沒人敢管的、沒人能管的⋯⋯就歸中陰管!

這並不是中陰的司界很厲害,而是每位繼承中陰司位置的星君,就可以繼承爻樓的力量呼喚太淵,掌管六道輪迴與業力歸責的力量,說穿了,就算是能掌管上界與下界所有生靈的過去與未來⋯⋯這不招妒才怪!既然中陰司這麼厲害,苦差事當然由中陰司負責處理了,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官不大、事很多的職位。

「大人,聽說這一帶因為來自中陰的命河接讓了人間的大河,加上命河的上游是天河,所以這裡以前是一個非常富庶的地方,但這幾年不知是怎麼回事,命河在我們那兒明明就好好的,為什麼一到人間就氾濫的很嚴重,搞的這個邊界地區成了無人區」

「璋墟並不是因為河水氾濫才成為這樣的」

「喔!難道您知道原因」

「⋯⋯你不覺得這一帶的磁場很奇怪嗎?呼⋯⋯」

的確!自從他們倆進到璋墟地界開始,就一直有一股吸力在默默的吸取他們倆的力量,所以導致他們滿頭大汗的原因,並非只是太陽太大,而是他們倆的體力已經降低了,所以才會感覺到走路吃力;看來,那些有關璋墟的都市傳說,並非空穴來風,確實有某種力量在吸取過往的生靈。

看見命河與人間大河的分界點就在前方,倆人不約而同地站在沙丘上喘著大氣⋯⋯遠遠就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個黑不溜丟的石頭議論著。

「大人⋯ ⋯」一位穿著紅色神袍的老漢子看見譚淵就急著大喊。

「你就是璋墟的土地爺?」

「是是是⋯司界大人,您看看⋯就是這個,這就是我們早上挖到的,找了幾個龍伯人(巨人族)來幫忙都還是聞風不動,我們要不要從人間調些重機具把它吊掛上來?」

「你如果不怕那些龍伯人生氣,那就去做吧!」

譚淵不理會土地爺的建議,越過像山一樣巨大的龍柏人,譚淵脫了鞋子一腳踩進命河裡⋯哇!這水真涼啊!

赤岩也脫了鞋子跟著譚淵下了水,看著眼前橄欖狀的巨石說:「這玩意還真會挑地方,剛好就在交界點上停了下來,這下我們不想管也得管了」

「就算它越了界,還是得我們管,這東西看起來就不簡單⋯⋯」

黑色兩頭尖尖的橢圓石頭,雖然上面沾滿汙泥,卻掩蓋不了它強大的氣場,雖然光外表很像石頭,但是敲擊後卻有清脆的金屬聲!

抹掉表面淤泥,冰冷的觸感與溫熱的河水和炎熱的氣溫完全不成正比,更令人感到費解的是⋯它正」佇立」在沙漠中的河流裡,任誰都會覺得這顆石頭不簡單,如果讓它順的命河流到了中陰界外,到時候可能就不是像現在這麼輕鬆泡在水裡就可以處理的了。

「是你們把它立起來的?」

「推都推不動,麼可能有辦法將它立起來!我也是今早才發現它的,唯一能確定的是,昨夜前確實沒有的!」

赤岩輕碰石頭,手腕上的指針型手錶,正常的指針馬上被強力的磁力吸了偏移位置,嚇得他趕緊將手移開。

「這玩意磁力真強!連我的手錶都搞壞了」

赤岩摸著手上被磁力破壞的手錶,很是心疼,這可是他前陣子刻意從人間買回來的啊!

輕輕摸著手上的黑土,柔而細緻,譚淵聞了聞土壤的味道,上面隱約透著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沒錯!這個味道就是昨晚留在自己房間內的異香。

「看上面的泥濘,它應該是從其它地方被水沖過來的」

「天河?」

「不太可能⋯⋯土地爺,請問這次命河氾濫曾經經過了哪裡?」

「好像有從巨木林經過」

「走!咱門去巨木林走一趟」

譚淵用河水將雙手洗淨,招喚著赤岩愈往巨木林探查個究竟,卻沒想到被赤岩制止了。

「等等!大人!您有所不知,巨木林是中陰界的禁地啊!」

「禁什麼地,我是中陰司!中陰界裡還有那裡我不能去?」

赤岩趕緊站到譚淵身前阻止。

「大人!大人⋯⋯這個巨木林確實是在中陰司境內,但是那裏確實並不歸中陰界管,所以才說是禁地啊!」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譚淵雖然統治著中陰界,但是這個巨木林可真的不是中陰司的管轄範圍,它隸屬於天界,是天界專門關觸犯天條的神祇的地方,簡單的說⋯⋯那裏是座監獄,被天界放逐關押的天神,想也知道,被關押在哪裡的墮天神,絕對不是什麼善渣。

「什麼意思?」

「說是禁地,也不是什麼禁地⋯⋯只是那裏是天界的轄區,我們沒有先跟上界通知一聲就闖進去,於法於理都是不合規定的,您說是不是?」

相處幾個月的時間下來,赤岩已經可以將譚淵的脾氣摸得清清楚楚了,畢竟他們倆可是朝夕相處的主僕。

「是的⋯那個⋯司界大人,赤岩大人說的對,沒有受到邀請,擅闖他界可是件大事,您可要想清楚才行啊!」

「而且,璋墟這一帶到了夜晚並不平靜,執掌人間的土地爺和生活在異界龍柏人也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想想這顆石頭應該做和處理,您說是不是?」

看著岸上一群人正安靜的看著自己。

「好,你們去拿幾條繩子過來」

的確,這一帶的磁場並不好,而且自己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璋墟果然不是久留之地,還是先將石頭運回去爻樓,後面再來慢慢查吧!

「繩子不行,剛剛已經斷過好幾條了」

土地爺指著地上幾條手臂粗的繩索,很無奈的表示著。

「那就拿鐵鍊來,在太陽下山前,得將它拖走才行⋯⋯」

這時譚淵邊說邊伸手輕輕的推了石頭一下,居然被她推傾斜了,但是譚淵一放手石頭就像不倒翁般的恢復直立狀態!

「大⋯大人?」

譚淵看著自己的手掌,那個觸感很特別,這顆石頭在水裡,肯定是漂浮的,並沒有觸地,如果真的是這樣⋯⋯

「看來,用不著鐵鍊了」

--------------- 爻樓 -------------

譚淵猜的沒錯,黑色的石頭確實是懸浮在空中的,在譚淵把它推回爻樓的路上,不管遇到什麼障礙物,它始終保持著距離物體一尺的距離,所以一路上也推的輕輕鬆鬆,唯一不輕鬆的就是⋯⋯它只願意被譚淵推著,中途換了赤岩推過,他始終聞風不動。

放在庭院中的石頭,已經被倆人洗淨汙泥,上面的花紋為陰陽雕,圖案十分簡潔,但奇怪的是它中間有三個約5公分的小洞,分別朝著不同方向貫穿石頭中央,一共有三個穿透性的洞口,中間交錯;上面的紋路很像蟠螭紋,但是又不太像⋯⋯

「我覺得⋯⋯」赤岩雙手插腰看著石頭上的紋路。

「覺得什麼?」

「這花紋,我好像在哪看過⋯⋯」

「我倒覺得它長的很像某種昆蟲的蛹,不是卵喔!是那種會蛻變羽化的昆蟲」

赤岩怎麼會不知道,異界的蟲族是六界裡面最詭異的生物,他們除了很多是化生之外,還會蛻變,死了還不會腐朽⋯⋯所以赤岩有些怕他們。

「不過,這些洞洞⋯是做什麼的?」譚淵伸出手指頭輕輕撫摸著小洞。

「會不會曾經有東西曾經刺穿過它?」

「不無可能!明天找那位土地爺問問,現場是否遺漏了些什麼⋯⋯而且,這顆石頭材質很特別,貫穿小洞的物體應該不是容易腐朽的材質才對」

「不過,這玩意,就這樣擱在院子裡嗎?」

「不然呢?放你房裡嗎?在弄清楚它是什麼東西之前,先不要往任何界域送,上面的報告就避重就輕的寫寫,忽悠過去⋯知道嗎?」

「喔!」

時間已經過了傍晚,白亮亮的月亮已經升起,鑲嵌在傍晚的灰藍色天空中,今天是難得的日月同輝。

譚淵拍了拍身上已經髒到不行的衣服,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您就是這樣,怪不得六界那些人,總喜歡把棘手的事情往中陰裡丟」

就在赤岩的抱怨聲中,譚淵的肚子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他上任的這段時間以來,腸胃已經餓出毛病了,時常像今天這樣,早上那頓吃完後,就出門忙到現在,肚子空空的腦子就不好使,赤岩什麼都好,就是不會燒飯,這還真是糟糕,看來爻樓得另外請一位家政婦才行,不然長久下來還真不是辦法。

「放心好了,爻樓的結界很有用的,把這玩意先擱在這裡才是最安全的,倒是⋯⋯你不餓嗎?」

「是很餓啊⋯⋯」

「那我們還是趕快去找點東西吃好了⋯⋯我都餓到肚子打鼓了」

「對了,我上次從人間帶回來的泡麵還有喔!」

「又吃泡麵!」

就這樣中陰司大人去覓食了,留下那個黑色大石頭孤單的飄浮在同院中曬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