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精黃斑

本章節 3279 字
更新於: 2018-07-16

  黃斑發出淒厲的慘叫,落荒而逃。

  就在剛才,他大哥的腦袋在他眼前炸了開來,紅的白的東西撒得到處都是,無頭的屍體向後倒下。

  黃斑頭也不回,一路狂奔,樹木在眼前飛速掠過,粗重的喘息在顱內迴盪,直到被凸起的樹根絆倒,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吐出滿嘴的泥巴,被碎石刮傷的傷口流出濃稠的血液,但此時黃斑也顧不上疼痛,恐懼地望向身後。

  後頭是被風吹得颯颯作響的大樹,天空碧藍一片,幾朵白雲悠哉地漂浮著。

  過了幾十次呼吸的時間,黃斑的喘息漸漸舒緩下來,眼中的恐懼也淡了不少。

  沒人追上來。

  認清這個事實,死裡逃生的欣喜湧上黃斑心頭,樂得他手舞足蹈。

  至於大哥死掉的難過?一點都沒有。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只是一個地精。

  作為惡名昭彰的小怪物,同情或憐憫之類的善良品性,天生與他們無緣。

  更何況大哥並非黃斑的親大哥,他們只是生活在同一群的流浪地精,其中最強壯的地精便是大哥。

  不過就算是親大哥,對地精來說也毫無意義。

  黃斑一直想當上大哥,因為大哥總是能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但他體格瘦弱,就算大哥換了好幾個,這位子總是輪不到他。

  不過現在,終於輪到他坐上大哥的位置了。

  因為這群流浪地精,只剩下他一個了。

  一個沒有小弟的大哥。

  正在跳舞的黃斑,忽然發現自己樂不起來了。

  就算腦袋不靈光的地精也能明白情況不妙,更何況黃斑的智商比一般的地精高上那麼一點。

  同伴的重要性,黃斑非常明白。

  被野獸追殺?那就絆倒同伴,讓他們替自己填飽野獸的肚子。

  蘑菇有沒有毒?那就讓同伴先吃,沒死就沒毒,死了就算了。

  找不到食物?那就找傷殘的同伴,雖然味道不怎麼好。

  隨便想想就能找出好幾種同伴的用法,所以絕對不能沒有同伴。

  但要在附近找到同伴,似乎有點困難。

  就在前一陣子,有一群叫冒險者的人類突然出現,以異常熟練的技巧接連搗毀了數個地精巢穴,並以超凡的追蹤技能捕殺逃逸的地精,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只有少數地精僥倖活了下來。

  黃斑這群流浪地精便是少數的倖存者,不過如今也只剩下他一個了。

  雖說如此,黃斑倒是不太擔心找不到同伴,畢竟他們可是地精,而地精到處都是。

  「看到一隻地精,代表有一百隻地精。」這是所有種族對地精的共識。

  不過在尋找同伴之前,黃斑打算先回去找大哥的屍體。

  這絕對不是他一時起了善心,打算去埋葬大哥的屍體。地精根本沒有埋葬這個觀念,他們對死去的同類只有兩種做法──要麼放之不管,要麼吃下肚。

  黃斑會回頭找大哥的屍體,純粹是因為大哥攜帶的精良裝備──生鏽的斷劍和麻織衣。他對這兩件強大的裝備垂涎已久,今天終於有機會得到它們了。

  至於弄炸大哥腦袋的危險,黃斑早就忘了,就算記得也不在乎,畢竟貪婪可是地精的本性,只要眼前沒有確切的威脅存在,那他便無所畏懼。

  回到了原處,大哥無頭的屍體依然躺在那,附近的泥土因為吸收了血液而呈現暗沉的紅,頭骨碎片和腦組織碎塊噴了一地,可見當初腦袋炸裂的威力有多大。

  回想當時的場景,大哥好好走著路,腦袋就突然炸了開來。是誰做的,怎麼做的,完全不知道。

  黃斑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附近沒有異樣後,急忙地衝到屍體邊上,扒下屍體上的麻織衣,也不管上頭的血漬都還沒乾,直接穿了上去,撿起掉落在一旁的斷劍,用力向上舉起,像是在耀武揚威。

  得到夢寐以求的裝備,黃斑正打算離開,眼角卻發現有東西一閃,望了過去,發現屍體原本該是頭顱的地方多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閃耀碎片。

  閃亮的東西總是吸引人的,黃斑蹲了下去,把閃耀碎片撿起。

  閃耀碎片在乾枯的手指間熠熠生輝,閃爍著夢幻的色彩,明明剛從血肉堆中拿出,卻沒有染上半點血汙。

  就算黃斑智商不高,也能察覺到這個閃耀碎片的不凡。

  至於閃耀碎片為何會出現在這,又跟大哥腦袋炸開有什麼關係,黃斑一點都不在乎,他只認為這是個漂亮的寶物,看了一會就收入麻織衣內。

  在確認附近沒有其他閃耀碎片後,黃斑高舉著斷劍,氣勢高昂地踏上尋找同伴的旅途。

  可惜到了傍晚,他還是沒找到任何同伴。

  往好處想,至少他現在還活著。

  夕陽西下,黃斑一整天沒有進食,飢腸轆轆的他來到人類農場邊緣,想從裡頭偷些東西吃,最好是雞蛋,黃斑最喜歡吃雞蛋了。

  但是單獨一人闖入農場是很危險的,農場主人為了防範他們這些小偷養了許多的狗,要是沒有他那些同伴吸引注意,他可能才翻過柵欄就被農場主飼養的狗給發現,雖然他現在有了精良的裝備,當他還是沒有能打贏狗的信心。

  猶豫再三,黃斑還是決定闖入農場,誰叫他實在是太餓了,在食慾的折磨下,生命危險似乎沒那麼可怕。

  過沒多久,農場內就發出狗的狂吠聲,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跡象。

  黃斑手裡抓著一隻死雞狂奔著,嘴角還流著蛋黃和蛋清,身後追著一隻灰毛的大狗,正對著逃跑的不速之客狂吠猛叫。

  大狗很快就追到黃斑的屁股後面,就在牠張嘴就要咬下時,黃斑回身揮出斷劍,斬在大狗的頭上。

  或許是斷劍太過鏽蝕,或是黃斑力氣太小,也可能兩者皆有,斷劍只在大狗的頭上留下一道鮮紅的傷口,並沒有切開牠的頭蓋骨。

  不過這一下也足夠讓大狗發出痛叫,停下追擊的步伐,黃斑抓緊機會繼續逃跑,翻過柵欄,逃入森林之中。

  狂奔了好一陣子,黃斑躲到了大樹根底下,探出半個腦袋往外看,確認沒有人或是狗追上來後,坐倒在地,撕咬起偷來的雞,連毛帶肉地吞下肚。

  在農場時他就已經吃了八顆雞蛋,再加上一整隻雞,總算吃了個飽。地精強大的消化系統給了他們驚人的食量,他們甚至能夠在一天內吃下與體重等重的食物──天知道這是怎麼辦到的。

  吃完了雞,黃斑在樹根低下縮成一團,進入睡眠。

  翌日早晨,黃斑醒來後開始新一天的工作──找食物填飽肚子。

  幾乎所有地精的一生都是在餓肚子和找食物間渡過,黃斑也不例外,剛醒來的他小心翼翼在森林間遊蕩,尋找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地精幾乎能消化所有東西,包括雜草樹皮,但鮮少有地精會那麼做。黃斑只有餓極時吃過幾次雜草,那味道和口感實在不符合地精的胃口,而且消化速度很慢,期間總感覺肚子沈甸甸的,很不舒服。

  花了不少時間,黃斑找到一棵腐爛傾倒的樹,上頭長滿了紅色的蕈菇,他也不管有沒有毒,興高采烈地拔起好幾個蕈菇塞進嘴裡。

  蕈菇的味道不錯,嚼勁十足,有點吃肉的感覺,不過還是新鮮的肉好吃。

  黃斑想起闖進雞舍的記憶,肥胖的大母雞在他的手裡拚命掙扎,他張開大嘴咬在雞脖子上,銳利的牙齒撕開了母雞的脖子,破裂的動脈噴出腥臭的血液,灌入他的喉管,母雞的掙扎逐漸衰弱,最後只剩下些微的抽搐。

  活物在自己手中死亡的感覺實在美好,讓血液更加鮮甜,肉質更加鮮美。

  黃斑流著口水,邊吃著蕈菇。

  然後他發現身邊多了一個龐然大物。

  那是一隻野山豬,黑色圓滾的眼珠盯著他看。

  黃斑停下了動作,抓著蕈菇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咕咚吞下口水,拿著蕈菇的手顫抖地伸向野豬。

  要吃嗎?

  野豬顯然無法理解黃斑的好意,大聲發出一聲豬啼,往黃斑撞了過來!

  黃斑慌張地跳下朽木,野豬強勁的撞擊將腐爛的木頭撞得碎木四濺,黃斑發出驚慌的慘叫,邁開自己的短腿狂奔。

  這隻野豬不知是著了什麼魔,甩了甩頭後,繼續往黃斑狂奔而來。

  黃斑轉頭一看野豬追了上來,嚇得面無顏色,更加卯足全力狂奔,但兩條腿的終究跑不過四條腿的,兩者之間的距離以極快的速度縮短。

  眼看逃不過,黃斑索性不逃了,回身將斷劍往野豬劈頭砍下。

  斷劍斬到了野豬,卻是一點傷都沒有,野豬速度不停,用力撞在了黃斑身上。

  黃斑飛了起來,如垃圾般落地。

  倒在草地上的黃斑嘴角溢出鮮血,體內的內臟攪成一團,灼熱的疼痛從體內深處擴散至全身,他想要哀號,卻只能發出垂死的呻吟,雙眼瞳孔渙散,生機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他就要死了。

  撞飛黃斑的野豬沒有追擊,甚至沒多看他一眼,回身走到朽木邊,低頭吃起蕈菇,彷彿撞死黃斑只是為了好玩。

  望著吃著蕈菇的野豬,就要死去的黃斑從心底湧起強烈的情緒。

  好想再吃一次雞啊。

  黃斑閉上了雙眼,呼吸停止。

  被藏在麻織衣內的閃耀碎片,因為野豬的撞擊嵌進黃斑的身體裡,閃爍著誰也見不到的夢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