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謙

2018年11月24日（六）
一大早我坐在開往彰化的區間車上，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
「妳今天不準回來，聽到沒有？」媽媽最常使用的技能，假裝是詢問句的命令句。
「為什麼？」
明明知道原因，還是想再次確認。儘管從高中開始就一直期盼有一天媽媽能理解，但每每都是失望收場。
「我知道妳要投給那個什麼同性戀結婚的，妳不準回來，聽到了沒有！」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啦好啦，我不回去就是了。」
高中的時候曾被媽媽發現了女生寫給我的情書後，她就一直對同性戀議題抱持著高敏感反對態度。
做為家裡唯一的女兒，也做為這世界上與她唯一相依為命的人來說，我並不打算跟她對抗這件事。
反正沒有住一起，只要小心不要再被她發現就好了。
隨著我後來交過幾任男朋友後，她也就沒那麼敏感了，但還是偶爾有意無意會跟我說些反同主義的話題，又或者像現在這般突然歇斯底里一下。
本來就有預料到媽媽可能會是這種反應，所以早就打算不回家拿通知單，直接去老家的活動中心投票。媽媽肯定是下午出門倒垃圾時才會順便去投票，我一大早去就不會被發現。
掛掉電話後，點開FB，馬上就看見俊豪那張笑得燦爛到彷彿這世界上沒有陰影般的陽光笑容，一瞬間就徹底閃瞎我的雙眼。
那是俊豪發的文，每張照片他都站在筱筱身旁。做為她的教練站在她的旁邊是應該的，但連課程結束後的晚餐烤肉時間也是。
烤肉時坐她旁邊、吃飯吃坐她旁邊、聊天時坐她旁邊、玩遊戲時坐她旁邊。
然後我就把FB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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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到彰化的車程很快，出了火車站走到對面的公車站打算要搭公車。
「青青？」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叫住了我。
轉過頭看向對方，我驚奇道：「子謙學長！」
王子謙，高中時大我一屆的學長，現在在竹科當工程師，人長得高大挺拔，臉稱不上特別帥，但也屬於斯文清秀型。高中時成績名列前茅又是學生會長的他當時也迷倒一片少女心，那時我也偷偷暗戀過他。
畢業後直到現在我們依舊偶爾還會在FB上互動，但實際見面幾乎沒有。
他溫和的笑著，「妳也回來投票嗎？」
「對啊！好巧，你怎麼在這？」
「我出來幫我妹買麥當勞早餐。」他抬手將手中的麥當勞紙袋晃了晃，「妳家不在市區吧？妳要怎麼回去？我送妳啊，別搭公車了。」
「沒關係啦，你趕快送早餐回去給你妹吃吧！」
「妳在這等我一下，我家就在旁邊，我先把早餐拿回去放再騎車過來載妳。」
沒等我拒絕子謙已經三步併作兩步的快速消失在人群中，我也就只好聽話的在公車站的椅子坐下等他，沒一會兒根本是手機剛解鎖，才點開FB網路都還沒跑完更新最新動態已經能看見他在機車上朝我揮手。
我趕忙走過去接過他遞來的安全帽，「你也太快！」
「我家真的就在旁邊啊！」子謙笑道。
子謙將我送到我家附近的活動中心在外面等我投完票後，又載了我回到市區的早餐店吃早餐。
「妳難得回來不回去看妳媽嗎？」
我搖搖頭簡單解釋，「她叫我不準回來，我是偷跑回來的。」
子謙立刻明白了什麼，「哈，看來妳們對投票的想法不一樣啊！」
「是啊，每次投票我都像做賊一樣，唉。」我無奈。
「下次要回來跟我聯絡啊，我載妳回家。」他說。
「你不是都在新竹嗎？」
「跟我聯絡看看啊，說不定我剛好要回彰化還可以順路去台中接妳。」
「好喔。」
以前高中的我如果跟子謙學長這樣面對面坐在早餐店裡吃東西的話，應該已經興奮到暈過去了吧！現在的我竟然能如此心平氣和心中毫無波瀾的吃著蛋餅喝著大冰奶。
人果然都是會長大的啊！
心中頓時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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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後還有些時間，學長提議到華陽公園走走，一路上聊了許多高中時的趣事，像是當年我們這一票學妹都在暗戀他，或是他跟他朋友翹課去外面吃冰剛好坐在教官旁邊。
我驚訝資優生如他，竟然曾翹過課，難以想像。
站在華陽公園的吊橋中央，他半回過身看向因有懼高而走的緩慢的我，風輕輕拂過他的衣角：「那妳呢？」
「我什麼？」吊橋因他的轉身而輕晃，被恐懼支配思緒的我，緊抓著繩索不明所以，只希望他不要亂動。
「妳說當時妳們一票學妹都暗戀我，那妳呢？」
十多年前的事，於我已可以平常心看待，扶著吊橋繩索的手微微顫抖著，勉強扯出一個笑：「我當然也在那裡面啊！」
聽見我的回答，他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去，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
拜託你走慢一點啊，我腳都軟了。
但顯然他不會讀心術，也不是一個特別心細的男生，他低著頭彷彿在沉思，快快的通過吊橋，留我一人在橋上緩慢掙扎著。
早知道去看看大佛、吃吃鴨蛋就好，為什麼要來華陽公園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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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中已是下午，今天請了前半休，下午三點要回去上班。
搭火車前我還特地請子謙學長停在北門口肉圓前，包了份肉圓跟龍骨髓湯要給筱筱當下午點心。
我知道她喜歡吃肉圓，想到她開心的臉我就迫不急待想趕快去上班。
當我開心地提著肉圓來到櫃位上時，竟然看到俊豪坐在給客人的椅子上眉飛色舞地跟筱筱聊天！
那張毫無陰影充滿陽光的臉！真是我的夢靨。
沒想到千辛萬苦熬過了艱難的三天OW證照課程後，竟然還要繼續看到這張臉出現在筱筱面前，而且還是生的熱騰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