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易家大宅

本章節 4662 字
更新於: 2020-05-28
  經過一個禮拜的整修,兩人現居公寓的書房改造成隔音琴房,週末這兩天是完工和善後打掃,晚點還要擺台直立式鋼琴進去,嚴舅舅交代著手下處理好,讓外甥等弄完了再回去公寓,以免工事太吵打擾到他。

  溫長青則是照慣例回鄉看溫姊,易尚陽正好一個人回到了位於雪城東郊的易家大宅。

  易家大宅佔地頗大,整片山頭住的都是易家親戚,本家在一處開闊視野的平台,有前後棟,呈現群山環繞抱翠之勢,風水生生不息,易尚陽對家裡這一套講究不是很在意,不過易家大宅確實很大氣,綠色滿園的住起來也很舒適。

  可惜現在住在這裡的正經主人只剩下易家新來的小少爺——易尚穎。

  易父正值壯年,經常在飛來飛去不歸家,祖父和祖母老早就兩人世界享福去了,整天都在國外地蜜月。

  自從嚴悠悠過世之後,沒有正經女主人的大宅顯得沒什麼人氣,易尚陽高中後搬離開家,現在只孤孤單單住著一個九歲的小孩,他因為對往事的晦暗心思,這還是上高中後第一次回到大宅。

  雖然理智上知道小孩是無辜的,可是他按耐不住自己對這個孩子的不耐煩,又不想遷怒小孩,索性就不回家了;然而比起大少爺對小少爺複雜的心思,小少爺對這位優秀的大哥有著單純對強者的崇拜。

  在易尚穎看來,哥哥又高又帥,成績好、體育好,還會拉琴,就是個真正的世家貴公子,最重要的是,比起很少管他的父親,哥哥起碼還會偶爾唸他幾句,對於很需要人陪伴的小少爺,哥哥和對他很好的管家福伯是他心目中僅有的家人,雖然這位哥哥不見得這麼看他。

  小少爺今年只有九歲,身高還不到140公分,只到哥哥的腰際,仰望著哥哥那唯我獨尊的氣場,小孩的心裡只覺得大哥帥呆了。

  他知道自己的出身和哥哥短期間內是親近不起來,還好哥哥除了眼裡偶爾流露出的不耐煩,表面上倒不會特別欺負自己,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因為身世的關係這位易家的小少爺也很早熟。

  生下他的母親只是易父春風一度的女子,在小少爺還少的時候,名義的母親對他也不是很在乎,而易父更是不用提了,有著傳統大男人的心思的他,對於流落在外的骨肉看得順眼就乾脆地接回來,但也只是接回來放養而已,至於那些看不順眼的,那就丟外面不必看了。

  易父風流成性,和原配嚴悠悠並不親密,也並不願意如戲文般和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身為音樂家的嚴悠悠自然是接受不了這麼悲慘的事。

  撇開這些爛事不提,易尚陽作為地位崇高的大少爺,在易宅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他這次回來是主要是為了母親留下來的史特拉底瓦里名琴,這把琴是嚴悠悠的心愛之物,如今繼承到唯一的孩子手裡,大少爺想起母親時,都會來這邊拉琴,當作思念媽媽的一種儀式。

  易尚陽沒有刻意迴避弟弟,所以不可避免的見到了。

  知道哥哥回來的小少爺第一時間就跟了上去,剛滿九歲的易尚穎站在大琴房門口,小小的個頭,想跟哥哥打招呼又不太敢,看了半會才喃喃開口:「哥哥、你回來了。」

  如果說易尚陽是一頭快要成熟的雄獅,易尚穎就是還在強褓中作亂的小獅,只有在這個崇拜的哥哥前面才會乖一點,在校園也是枚上竄下跳的小魔王。

  「嗯。」大少爺迎著和煦的微風,拿著媽媽的琴正在演奏,神色淡淡的。

  史特拉底瓦里不愧是世界級的義大利名琴,音色悠揚又細膩,好的演奏家可以將歌曲內斂的情感傾洩而出,就如同她之前的主人嚴悠悠。

  哥哥正在拉琴,小少爺不敢造次,這個大琴房,是小少爺少數不敢進入的地盤。

  因為大琴房裡面有著滿滿易尚陽和母親的回憶,小少爺第一次不知情闖入之後,易尚陽就像是隻暴怒的公獅把小獅驅逐了,那也是唯一一次大少爺對小少爺發火。

  很崇拜哥哥的小少爺於是自己機靈把大琴房列為禁地,就算哥哥不回家他也不敢進去。

  於是兄弟倆就這樣相安無事,一個拉琴一個聽琴,平靜地度過這個午後。

  家裏的管家和伺候的傭人暗暗地鬆了口氣,這兩位少爺只要和平共處就好,不然誰都制止不了,一眾正經長輩都還在國外,旁枝的親戚雖說住附近也不是能管事的,其實家主在也無濟於事,這位大老爺和大少爺只會吵得更厲害。

***

  天色晚了,用過餐後的大少爺神色冷淡地回房,小少爺鼓起勇氣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易尚穎才是個九歲的孩子,正式需要人陪的時候,在家裡卻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去學校才會過動,了解這孩子家裡情況的國小老師也是很無力。

  大少爺不意外弟弟會跟過來,這個弟弟自來熟的黏他,不管得到怎樣的冷待,下一刻他還是會死皮賴臉的黏上來,讓他氣也氣不久,易尚陽不想跟個小屁孩計較,久而久之兩人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了。

  哥哥做自己的事,弟弟看著哥哥做自己的事。

  大少爺的房間倒沒有禁止弟弟進入,小少爺看著哥哥沒有不耐煩的樣子,迫不及待地跟進來,偷偷開心地找了個書桌旁的位置坐下,通常哥哥用過飯後就會開電腦開始查資料,身為兄控的他立刻就佔據最佳觀察的角落。

  無語的易尚陽就由著他去了,他還沒有這麼小氣,只是這種淡淡的不爽也不知道是為何,應該是因為旁邊的人不是看慣了的溫長青,而是個死屁孩。

  才剛想到小夥伴,那人就來電話了,大少爺接起電話唇角不自覺地帶著笑。

  小少爺瞬間受到了十萬的心靈爆擊,他第一次聽到哥哥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話,而不是冷冰冰的,把我冷冰冰的哥哥還給我,啊不對,是我也想要溫柔的哥哥!

  小少爺在心裡羨慕嫉妒恨,嫉妒使他質壁分離,忍不住想搗蛋:「哥哥!」

  「嗯、他在旁邊、沒事你繼續講。」易大少瞅了作亂的小屁孩一眼,小屁孩立馬乖乖把嘴閉上了,還做出一個拉嘴巴的動作。

  溫長青知道易家的弟弟才九歲,對孩子比較有耐心的他忍不住勸了一下,「你弟還小,你考慮一下不要對人家太壞啦,多跟他聊聊。」對於易父把底下的小朋友丟著野蠻生長這點,溫長青是一百個不認同,小孩不教,能長好才怪!

  大少爺在成長期有一位嫻淑知禮大家母親養育,而易尚穎卻是什麼都沒有,只在物質上的不餘匱乏,居然這樣放養了好幾年,每次想到這個可怕的放養行為,溫長青就心裡不舒服。

  不過這話也只有溫長青敢跟易尚陽講,大少爺聽了小夥伴的勸,撇撇嘴:「嗯,我隨便帶他玩點什麼行了吧!」

  什麼!?哥哥願意帶我玩!?小少爺在心裡吃驚極了。

  瞬間,這名叫「青青」的哥哥在小少爺心中的形象巨大了起來,能夠管得動哥哥的人,肯定是名壯漢,而且特別高大、特別厲害、特別優秀、打架很強,不然哥哥怎麼會聽他的?

  九歲的小少爺對於這個人間有個過於疏淺的想像。

  他不知道,男人在這世界上唯一願意聽話的人,叫做另一半,並不是什麼像山一樣高大的壯漢,小少爺的家庭教育太過缺失,想像力則是太豐富。

  「那就好、你們玩吧,我就是突然想起今天還要整修,我房門沒關想讓你幫我關。」

  電話的那一頭的「壯漢」的聲音繼續傳來,小少爺覺得這名像山一樣高的壯漢聲音好像有點不搭,太溫柔了,他想。

  「我關好才出門的,放心吧。」大少爺對於小夥伴有事情拜託自己件事感到愉悅,施工隊從週一開始的早上八點做到下午六點,於是兩人過了早出晚歸的一個禮拜,溫長青本來就很忙,不是去家教就是留在學校圖書館,週五匆匆回鄉一時間忘了將房門關上,他怕會有灰塵不好整理,所以特意打了個電話給室友。

  湊巧大少爺回到老宅,就勸勸他培養一下兄弟感情了。

  得到小夥伴囑咐的大少爺,在掛了電話後把小朋友領到遊戲房,隨便開了個馬力歐賽車陪他玩,受寵若驚的小少爺,激動得雙目含淚,小小的人又叫又跳的玩著,一副閒不住的樣子。

  易尚穎當然不會是易尚陽的對手,不過積極進取的態度倒是很有易家風範。

  兩人就這樣把遊戲依次玩下去。

  得知小少爺被大少爺帶去遊戲間的老管家既欣慰又驕傲,大少爺真的是長大懂事了啊,他趕緊殷勤地讓廚房準備水果零食送了過去。

  但見遊戲間就是一個慵懶雄獅隨意秒殺小幼獅的畫面,說不上多和諧,但對於兩人冰冷的關係來講,已經算是很大的突破了。

  易尚陽跟屁孩玩得不過癮,想著不如哪天把小夥伴抓過來作客,總之週六的後半段,就在兄弟倆培養感情的時光度過了。

***

  這個副作用就是隔天一大清早,易尚陽還在夢中的時候,就被得寸進尺的弟弟給吵了起來。

  被吵醒的暴怒大少爺對著小崽子就是一頓吼:「易尚穎!現在才幾點,你有病嗎!?」大少爺臉色鐵青,看著趴在他床邊,閃亮的小臉,很想把這個死小孩丟出去。

  「哥哥,我們來玩!」小少爺自覺經過昨天已經和哥哥培養了很好的感情,起床後立刻興沖沖的跑來吵哥哥,帥氣十足的大少爺經過昨日的遊戲時光,已經被小少爺認定為全世界最厲害的人。

  不過小少爺昨晚得到君王寵幸,今天就恃寵而驕了,這種蹬鼻子上臉的習慣也是易家家風。

  「玩個鬼,老子要睡覺!」大少爺對於這種不請自來的屁孩沒有好氣,被吵醒的他聲音有點悶,然而看著這個死孩子不死心的小臉,又覺得死小孩這年紀還聽不懂人話,他決定施以緩兵之計:「去找福伯,吃飽飯再說。」

  「喔。」易尚穎一溜煙的跑了出門。

  把小少爺擺平之後,易尚陽覺得應該讓某人也嚐嚐這個被人吵醒的滋味,不管現在不到六點,雙標的大少爺拿起擺在床頭櫃的智慧手錶打了過去。

  「⋯⋯喂?」溫長青的聲音從手錶那頭傳了出來,有些迷糊,假日不用上學溫長青就會晚點起,本來打算控訴一番的大少爺轉攻為守,學起小夥伴裝可憐,「青青⋯⋯」

  語帶撒嬌的大少爺比起霸道的獅王狀態更有殺傷力,溫長青嚇了一跳,人都清醒了不少,得知大少爺被小弟吵得不行,溫長青也有點同情對方,他知道這傢伙不是那種會照顧孩子的類型。

  不過自己也是愛莫能助啦,於是溫長青就出了個餿主意:「不然你就先回學校?」

  小炫風一般吃完早餐的易尚穎興高采烈回到哥哥房間,就聽到哥哥在講電話,而電話那頭的「壯漢」青青哥哥正試圖讓哥哥離開這裡,不陪他玩,好不容易得到和哥哥親近的機會的他,心急地大哭了起來,「哇啊——我要哥哥陪我玩——」

  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易尚陽是始亂終棄的壞人一樣。

  「靠,這小子怎麼吃那麼快!」沒想到這個小魔星短短十分鐘就搞定了早餐,一向得體的大少爺忍不住罵了個髒話,也不知道是吃什麼吃這麼快,總之被突襲的措手不及的大少爺意識到自己這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昨天就不應該心軟陪幼崽玩樂、今天就不會被幼崽纏上、也不會被吵醒後立刻也想吵小夥伴起床當報復——然後想先回學校還被小魔星抓得正著。

  「給、我、閉、嘴!!」煩躁無比的大少爺忍無可忍,爆發了。

  通話的那一頭,溫長青聽到兄弟失和的現場,也是一陣頭大:「陽陽!你千萬冷靜啊!」

  看著正在地上尖叫耍賴的弟弟,大少爺額上的青筋直跳:「我冷靜個屁!溫長青!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過來陪孩子玩!」

  「哇啊——咦?」正在地上打滾的小少爺一機靈,對啊!還是哥哥聰明!

  讓這個「壯漢」青青哥哥也一起來家裡玩,哥哥就不會走了!

  他趕緊屁顛屁顛地爬到床邊,對著通話那頭大喊:「青青哥哥快點來陪我玩!你快點來!」

  「我?啊?我還在家裡欸!不是啊?我要怎麼過去啊?不可能啦——」溫長青剛被吵醒,腦子都還沒開機,又聽到奇怪的陪玩邀請,難道是今天起床的姿勢不對嗎?

  兄弟兩人第一次達成共識,居然是在拐騙溫同學來家裡玩這件事上,藉著遷怒小夥伴冷靜下來的易尚陽,慢條斯理地學著小屁孩的話:「沒有不可能,青青哥哥快點來,快點來陪孩子玩啊。」

  「我讓司機去接你,不準拒絕,知道嗎?」自覺危機處理得相當好的大少爺,對小少爺呵呵一聲,下巴一抬,輕輕的提示:「哭給他聽。」

  小少爺立刻得令,對著電話那頭尖叫,「啊!!!!!」

  在門口查看動靜的福伯,看著大少爺一臉得意,小少爺也是一臉得意的一起合作,覺得自己真是白擔心這兩個大小混蛋了啊,這麼混蛋不愧是易家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