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帶

克拉拉盯著女人──那個和她有著相同容貌的女人，眉宇間的皺摺深的像刻上去的。

克拉拉不明白為何女人總是怒氣沖沖，用尖厲的聲音喊著：克拉拉，不！克拉拉，糟透了。

女人似乎從來不滿足，即便克拉拉洗了碗、除了草，女人的清單上充斥了無數代辦事項──不僅消耗自己的時間，也消耗克拉拉的時間。

好比現在。女人的雙手在胸前交疊，對克拉拉發佈新的命令。「戴上。」

克拉拉拉扯手裡的絲帶，那粉嫩、咳嗽糖漿和藥水混合般的色澤。她盯著女人，發出微弱的抗議：「可是……」

「沒有可是！」

克拉拉發出尖叫，女人扯過她的衣領，像捕獸夾之於幼獸，克拉拉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克拉拉掙扎、抗拒，揮舞她的雙臂，但她無法阻止女人正在做的事──將她的髮絲聚攏。

「克拉拉。」女人緊抓她的雙肩，彷彿要擠碎他們。她有著動物的眼睛、發著幽光。克拉拉想起在街頭徘徊的狗兒，燭火般的瞳孔在黑暗中閃爍，帶著惡意東聞西嗅。她感到恐懼，恐懼女人會像狗兒一樣朝她撲去。

「克拉拉，妳是我的延續、我的夢想。妳偷走了我對青春、拿去了我對活力。這是妳補償我的方式，克拉拉。妳必須要按照我說的做，不論那是什麼？」

克拉拉想要吶喊。她沒有偷竊，更沒有犯錯。她不明白女人的話語，但她知道自己必須表示順服。

「是的，母親。」

很多年後，克拉拉麵對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女孩，重複了女人的話語。

「戴好。」克拉拉說。「那是我對妳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