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in該隱 (Genesis)
本章節 1775 字
更新於: 2020-05-27
他是大廈的清潔工。知道所有秘密，同時也無知的可以。
他的無知在於學歷。做為高中肄業、早早離家的問題少年，昆丁自然沒有繼續接受正規教育（他對死者執筆的東西總沒什麼好感），可不妨礙他生存。他懂得如何交際，也知曉一些略為骯髒、但不至於違法的賺錢門路。昆丁為此感到滿意，他或許不聰明，卻活得如魚得水──鑑於昆丁鮮少被捲入麻煩內。
對於他這樣不起眼的存在，人們大多把他當作背景版。彷彿在他卑賤的人生中，昆丁最關心的便是地板上的污漬、抑或是哪個小便斗又堵塞了。所以他們毫不忌諱，總在他面前暢所欲言。言談碎片不時飄入昆丁耳內，不出幾個月他便摸透了大廈的生態。
懷茲博士是科學家的頭頭，但不是最有權的。偶爾來訪的將軍叫克拉克，伴隨他而來的還有一、兩則來自軍部的命令，每次都足以讓一代精英忙得雞飛狗跳。然後是H7219，那個高科技智能結晶，不過這裡的人更情願稱呼他為亞當，好像他真的是個人類似的。說到亞當，他們甚至有過短暫的交集。
那一次，他拖著走廊上的汙泥──早上下了場大雨，到處都濕漉漉的。一雙雙牛津鞋上夾帶著外頭的泥沙，把大廈弄的像犯罪現場。
一雙赤腳擋住了昆丁的拖把，他有些詫異，視線向上移動，看到了更多裸露的軀體。昆丁漲紅了臉，但捨不得把目光移開。那是一副無懈可擊的軀殼，好比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光滑如大理石，沒有任何瑕疵。
「你好！」對方說，聲音動聽，卻道不出的古怪。彷彿還不習慣使用聲帶，說起話來出奇用力。「我常……常看見你，但不是在實驗……室或是研發部。你不是編……寫代碼的，也不……是製造我的工程師，那麼，你是誰呢？」
完美的身軀、怪異的斷句，昆丁不是傻瓜，很快就把線索拼湊到了一塊。他意識到眼前這個赤身裸體的東西（還是生物？昆丁無法肯定），就是他們口中的亞當。一個平凡人永遠無法想像的人工智慧，第一個人造人。
「昆丁。」昆丁聽見自己的聲音，細小如蚊，帶著點興奮。
他在期待什麼？是因為亞當發現了他嗎？這樣的自己竟然會被人工智搭理，真不可思議。
「我叫亞當。」初生的人造人說。這大概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了，表達上非常自然，與人類無異。「很高……興認識你。昆……丁。」
這是他們之間最初也是最後的對談。
那之後亞當被公諸於世，也離開了大廈。
昆丁只會在廉價出租公寓的電視上看到亞當的身影。隔著電子屏幕，昆丁看見亞當不再一絲不掛，好像對方也因著罪孽而披上了無花果樹葉。人工智慧侃侃而談、流利的發表演說。亞當的舉止越發像人，卻也越發冰冷。有什麼東西逝去了，昆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只感覺亞當變得無比陌生。
接下來，就是那場眾所周知的審判。人工智慧從亞當再次變回H7219，宛如奪去了姓名，人造人就不再是條生命，僅是個任人擺佈的物件。
昆丁也透過智慧型手機觀看了處刑，他沒有哀悼，昆丁知悉整個過程不過是做做樣子。在懷茲博士的哀求下，H7219又被運回大廈，零件被拆成兩組，分別做成G0325和G0326。這一次，科學家不再給人工智慧取名。套句懷茲博士的話：「大概在我們替他命名為亞當的時候就重蹈了覆轍。」
亞當的確死了，也重生了。
人們繼續談論著G0325和G0326，好像亞當從未存在，但言話間又小心翼翼，有如時刻警惕著曾經的過犯。亞當也變成了禁忌的名字，就跟G-O-D一樣。
昆丁依舊繼續著清潔工作，聽著支離破碎的言語。語言能夠欺瞞，但語調不會。從那驚恐、急促的呼叫中，昆丁得知大廈正在騷動，有大事發生了。
「抓住它！」
「快！它毀損了G0326。」
但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他不過是清潔工，那是保安的工作、研究人員的事。
直到──
「如……如果你還想活……著，最好別暴……露我。」冰冷的手指覆蓋昆丁的口鼻，僅留下一小條縫隙，讓他能夠吸氣。昆丁胃部一沉，從語句中熟悉的卡頓，判別出綁架犯的身份。沒有人會留意一個幽靈似的清潔員，除非──
「渥不悔鋪露泥的。」他保證道。
人工智慧放開了他。昆丁轉過身，盯著亞當，不，G0325的額頭。「那焦痕……」
「是印……記。好……久不見，昆丁。我的名字叫該隱。」
我殺了我的兄弟
將他深埋地底
耶和華問我亞伯上哪去？
我驚慌、恐懼
試圖用謊言瞞去
於是我成了惡人該隱
流離失所、漂泊大地
那些渴望復仇的 亞當的子裔
記好我的面孔
我乃是弒親的始祖
凡殺該隱的必遭七倍報應！
他的無知在於學歷。做為高中肄業、早早離家的問題少年，昆丁自然沒有繼續接受正規教育（他對死者執筆的東西總沒什麼好感），可不妨礙他生存。他懂得如何交際，也知曉一些略為骯髒、但不至於違法的賺錢門路。昆丁為此感到滿意，他或許不聰明，卻活得如魚得水──鑑於昆丁鮮少被捲入麻煩內。
對於他這樣不起眼的存在，人們大多把他當作背景版。彷彿在他卑賤的人生中，昆丁最關心的便是地板上的污漬、抑或是哪個小便斗又堵塞了。所以他們毫不忌諱，總在他面前暢所欲言。言談碎片不時飄入昆丁耳內，不出幾個月他便摸透了大廈的生態。
懷茲博士是科學家的頭頭，但不是最有權的。偶爾來訪的將軍叫克拉克，伴隨他而來的還有一、兩則來自軍部的命令，每次都足以讓一代精英忙得雞飛狗跳。然後是H7219，那個高科技智能結晶，不過這裡的人更情願稱呼他為亞當，好像他真的是個人類似的。說到亞當，他們甚至有過短暫的交集。
那一次，他拖著走廊上的汙泥──早上下了場大雨，到處都濕漉漉的。一雙雙牛津鞋上夾帶著外頭的泥沙，把大廈弄的像犯罪現場。
一雙赤腳擋住了昆丁的拖把，他有些詫異，視線向上移動，看到了更多裸露的軀體。昆丁漲紅了臉，但捨不得把目光移開。那是一副無懈可擊的軀殼，好比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光滑如大理石，沒有任何瑕疵。
「你好！」對方說，聲音動聽，卻道不出的古怪。彷彿還不習慣使用聲帶，說起話來出奇用力。「我常……常看見你，但不是在實驗……室或是研發部。你不是編……寫代碼的，也不……是製造我的工程師，那麼，你是誰呢？」
完美的身軀、怪異的斷句，昆丁不是傻瓜，很快就把線索拼湊到了一塊。他意識到眼前這個赤身裸體的東西（還是生物？昆丁無法肯定），就是他們口中的亞當。一個平凡人永遠無法想像的人工智慧，第一個人造人。
「昆丁。」昆丁聽見自己的聲音，細小如蚊，帶著點興奮。
他在期待什麼？是因為亞當發現了他嗎？這樣的自己竟然會被人工智搭理，真不可思議。
「我叫亞當。」初生的人造人說。這大概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了，表達上非常自然，與人類無異。「很高……興認識你。昆……丁。」
這是他們之間最初也是最後的對談。
那之後亞當被公諸於世，也離開了大廈。
昆丁只會在廉價出租公寓的電視上看到亞當的身影。隔著電子屏幕，昆丁看見亞當不再一絲不掛，好像對方也因著罪孽而披上了無花果樹葉。人工智慧侃侃而談、流利的發表演說。亞當的舉止越發像人，卻也越發冰冷。有什麼東西逝去了，昆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只感覺亞當變得無比陌生。
接下來，就是那場眾所周知的審判。人工智慧從亞當再次變回H7219，宛如奪去了姓名，人造人就不再是條生命，僅是個任人擺佈的物件。
昆丁也透過智慧型手機觀看了處刑，他沒有哀悼，昆丁知悉整個過程不過是做做樣子。在懷茲博士的哀求下，H7219又被運回大廈，零件被拆成兩組，分別做成G0325和G0326。這一次，科學家不再給人工智慧取名。套句懷茲博士的話：「大概在我們替他命名為亞當的時候就重蹈了覆轍。」
亞當的確死了，也重生了。
人們繼續談論著G0325和G0326，好像亞當從未存在，但言話間又小心翼翼，有如時刻警惕著曾經的過犯。亞當也變成了禁忌的名字，就跟G-O-D一樣。
昆丁依舊繼續著清潔工作，聽著支離破碎的言語。語言能夠欺瞞，但語調不會。從那驚恐、急促的呼叫中，昆丁得知大廈正在騷動，有大事發生了。
「抓住它！」
「快！它毀損了G0326。」
但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他不過是清潔工，那是保安的工作、研究人員的事。
直到──
「如……如果你還想活……著，最好別暴……露我。」冰冷的手指覆蓋昆丁的口鼻，僅留下一小條縫隙，讓他能夠吸氣。昆丁胃部一沉，從語句中熟悉的卡頓，判別出綁架犯的身份。沒有人會留意一個幽靈似的清潔員，除非──
「渥不悔鋪露泥的。」他保證道。
人工智慧放開了他。昆丁轉過身，盯著亞當，不，G0325的額頭。「那焦痕……」
「是印……記。好……久不見，昆丁。我的名字叫該隱。」
我殺了我的兄弟
將他深埋地底
耶和華問我亞伯上哪去？
我驚慌、恐懼
試圖用謊言瞞去
於是我成了惡人該隱
流離失所、漂泊大地
那些渴望復仇的 亞當的子裔
記好我的面孔
我乃是弒親的始祖
凡殺該隱的必遭七倍報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