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好自為之

　　陳柚寧站在玄關處，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自從得知付小小在半年前休學之後，他就感覺到明顯的不對勁了。
　　
　　付小小從頭到尾都沒有和他聯絡，就這麼消失不見。
　　
　　付小小對外說是生了一場大病，不得不休學在家養病，班上的的氣氛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彷彿付小小不曾回來，沒有關於她一丁點的討論和消息，這讓他幾乎聯想到了藍宇桀先前把一些人逼到退學的傳聞……
　　
　　於是陳柚寧在不安的情緒驅使之下，他前往付小小家探病過一次，卻被付小小的父母拒於門外，不讓他進門，更讓他更確定絕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有關付小小的消息才會被掩蓋下來。
　　
　　他也有試過在附近守株待兔，看看付小小會不會出門，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這讓他不得不細思極恐，也許付小小正在被囚禁……
　　
　　總之，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就算不是人也會被囚禁得瘋癲，所以他決定在今天一定要見到付小小一面。
　　
　　「你在做什麼？」一道聲音忽地響起，陳柚寧赫然從思緒之中驚醒，抬眼望向聲源的方向。
　　
　　然後整個人僵住了。
　　
　　那是一名少女。有著纖細的身材，精緻小巧的面容，貓兒眼大的眸子裡映照出他呆滯的身影。
　　
　　少女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不知道經歷過了什麼，總有一抹淡淡的憂鬱覆在上面，既令人好奇又感到微微的心疼。
　　
　　「你到底在做什麼？」少女似乎很不習慣這種目光，偏過了頭，又再說了一遍。
　　
　　
　　陳柚寧被少女明顯拒絕觀賞的動作給喚回了神智，他下意識愣愣地道歉，「對不起……我只是想來找個朋友。」
　　
　　朋友？付小小的思考了一下，便想到先前林鳴祤和陳柚寧的交情，頓時露出明了的表情。
　　
　　「你是來找我的？」付小小問。
　　
　　「不，不是。我是來找付小小的，妳知道她嗎？」
　　
　　「我就是付小小，進來吧。」付小小越過陳柚寧用鑰匙打開了玄關大門，在陳柚寧驚愕的表情之下淡然地走進家門。
　　
　　……剛剛那個竟然是付小小？陳柚寧的腦子一嗡，眼前的事實帶給他非常大的震撼，呆愣地隨著付小小的步伐走了進去。
　　
　　「你要喝汽水還是奶茶？」付小小走進廚房，朝客廳的方向大喊道。
　　
　　陳柚寧坐在沙發上，聽見少女悅耳的嗓音，呼吸一窒，隨即開口，「汽水。」
　　
　　付小小倒好汽水之後遞給陳柚寧，然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心不在焉的開口，「你想知道什麼？」
　　
　　陳柚寧雙手捧著汽水喝著，聽到付小小的問號，立即緊張地將口中的汽水吞盡，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付小小一眼，緊接著盯著杯子裡的汽水，緩緩道出了他的疑問。
　　
　　「你被關起來了嗎？妳有沒有受傷？妳真的決定休學不再回來了？」
　　
　　「我沒有被關起來，也沒有受傷，休學是一定要休的。」
　　
　　「那……妳還好嗎？呃，我是說，妳看起來精神狀況很不好，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陳柚寧見付小小的狀況不太好，一邊無意識地抓了頭髮，一邊說著關心的話。也許是因為說話方式與平常的風格不符，有些尷尬的不自然。
　　
　　「沒事。」付小小瞥了他一眼，「問完了？那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陳柚寧沒想到會這麼快的被下逐客令，一時有些懵，方才對付小小驚鴻一瞥所殘留的後遺癥立刻消失了大半。
　　
　　付小小很不對勁。
　　
　　雖然這種揣測過於單純，不過他想付小小再怎麼樣也不會是這種要死不活的狀態，畢竟在過去她的強悍作風可是前所未見，令人不得不警惕。
　　
　　難道……會是藍宇桀做了什麼事？
　　
　　但是，為什麼付小小隻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樣，沒有任何傷痕？這麼明顯放水的行為根本不符合他的風格。
　　
　　——那可是不論男女，曾把許多人搞得傷殘退學的藍宇桀啊。
　　
　　藍宇桀怎麼就對付小小仁慈了？
　　
　　太多問題堆積在腦海裡，陳柚寧一下緊皺眉頭，一下摸著下巴沉思，讓等不到回答的付小小心中有一絲厭煩。
　　
　　說真的她挺討厭陳柚寧的。
　　
　　畢竟曾是林宇喬的跟班，常常因為她而受了不少陳柚寧的冷嘲熱諷。從前因為林鳴祤並沒有對他有深刻的記憶，但是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付小小記得陳柚寧是怎麼捍衛他心目中的白蓮花林宇喬；也記得他當初是怎麼用那副厭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
　　
　　如果不是因為林鳴祤，她也不會讓陳柚寧進到屋子裡。
　　
　　這次的默許，只不過是希望給個交代。
　　
　　「喂，你走吧，不要再來了。」付小小站起身，豪不留情面的往門口的方向指了指。
　　
　　「妳現在是過河拆橋？」見付小小一臉厭煩的樣子，陳柚寧的語氣不由冷了下來。
　　
　　付小小挑了挑眉，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事情都是我一個人解決的，你有親自出手幫助我過？」
　　
　　「……」他還真沒有。
　　
　　「說不出來對吧？嚴格來說你只是在一旁看戲而已。」
　　
　　跟陳柚寧的交集，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也許該結束了，這種令人渾身不舒坦的關係。
　　
　　陳柚寧氣笑了，語氣尖銳起來，「是啊，我一開始就是這樣，妳不也接受了？現在才表示抗拒是不是太晚了？」
　　
　　付小小淡淡瞟了他一眼，平靜道：「因為我都想起來了。」
　　
　　陳柚寧聽到付小小的話，思緒有一瞬間的停擺。
　　
　　他當然知道付小小所說的是什麼，但他不知道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付小小竟然恢復記憶了……
　　
　　陳柚寧一時找不到話語，臉色難看的垂下臉，雖然看不見他的神色，但付小小隱約還能聽見他微微急促的呼吸聲透露了他此時的情緒。
　　
　　「你想對我贖罪，就不必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對我低頭，我只想要不被打擾。」付小小又再一次下了逐客令，一丁點兒情面也沒留。
　　
　　陳柚寧聽後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悠悠開口：「你覺得我是在贖罪？」
　　
　　「不然呢？」
　　
　　「那妳還真是什麼都沒變。」
　　
　　付小小皺起眉，一副不解的樣子。
　　
　　「如果妳沒有總一副全世界都欠妳的模樣，說不定一開始妳的情況就不會這麼糟。」
　　
　　付小小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恨恨地看著陳柚寧，就如同曾經那般仇視他。
　　
　　陳柚寧此時此刻卻覺得好笑。
　　
　　這樣的她，他打從心底覺得厭惡。
　　
　　為什麼就不能再堅強一點？
　　
　　為什麼就不能再樂觀一點？
　　
　　為什麼就不能放下過去？
　　
　　為什麼總是想著要逃避這一切？
　　
　　付小小像是陷入死胡同的螻蟻，不斷地在負面情緒的黑洞裡越沉越深。這麼明顯的變化卻連她自身都毫無察覺。
　　
　　這一切的變化都只是因為找回了記憶這麼簡單？
　　
　　不。陳柚寧深深地望進付小小那死水般的瞳眸。
　　
　　這不是她。
　　
　　心中的這個想法越來越清晰，雖然很不切實際，但他就是覺得這不是他認識的她。
　　
　　他認識的那個女人，可不會露出這副死人表情，而且眼中的光采比任何人還要耀眼。
　　
　　是的，這不是她。
　　
　　「妳知道我很討厭妳什麼嗎？」陳柚寧淡淡開口，「妳從來都是盲目追逐他人，反而不知道自我是什麼。」
　　
　　陳柚寧的話如同一把巨劍插在付小小血淋淋的心臟，付小小渾身一僵，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陳柚寧看著臉色逐漸蒼白的付小小輕笑了聲，說不清那是嘲笑還是單純的笑意。陳柚寧自顧地越過她身旁走到大門邊，留下了滿載的思緒，任付小小在原地獨自咀嚼。
　　
　　付小小，好自為之吧。陳柚寧心想著，回頭望了付小小一眼，轉開了門把轉身離去。
　　
　　……
　　
　　林鳴祤一醒來發現自己在水中，不由嗆了幾口水，急急忙忙地撲騰了幾下，試圖游到水面。
　　
　　沒想到撲騰沒幾下，身體沒有感覺到上升，反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死亡也越來越近……
　　
　　正當林鳴祤覺得自己沒救的時候，一股推力在這生死一瞬間將她的身體往外送，林鳴祤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嚇得喝了幾口水。
　　
　　藉著那股推力破出水面的林鳴祤嗆了好幾下，還沒等到她完全緩和過來，腰間忽地一緊，將她抱離了水中。
　　
　　「咳咳咳……」緩和了一陣子，林鳴祤立刻抬眼望向周圍的景色。
　　
　　這裡是一座很高級的庭院。
　　
　　無論是被人精心照料的花朵，還是不遠處充滿歐式風格的噴泉，抑或是背後高大如同皇宮般的建築物，每一處都完美表達了『我就高級』的氣息，震撼了林鳴祤的三觀。
　　
　　這簡直比業穆恆的皇宮還暴發戶！林鳴祤在心中不禁咋舌。
　　
　　「荷瑞絲？」抱著林鳴祤的青年被忽視了很久，不滿地道。
　　
　　……荷瑞絲？
　　
　　這又是什麼鳥名字？
　　
　　林鳴祤嘴角一抽，終於把目光放在緊緊抱著自己的青年身上。
　　
　　接著一愣。
　　
　　青年五官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還要深邃立體，一頭耀眼金髮就連太陽都失色，完美的下巴弧度對著她的頭頂，宛如一顆寶石般的藍眸透著無奈，似乎覺得林鳴祤的舉動太令人無語了。
　　
　　然而見此大美人，林鳴祤卻無心欣賞，腦海裡草泥馬狂奔，閃過一句話：泥馬的這裡又是哪裡？本將軍覺得心好慌。
　　
　　「凱爾殿下。」一道極冷的嗓音響起，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林鳴祤朝那人一看，是一名銀髮碧眸的男子，五官同樣是俊美非凡，似天間下凡的神祉，不容褻瀆。他身著價格不菲的黑藍色西服，從容不迫的接近他們，眼神裡閃過一絲銳光，像是抓住了什麼獵物似的，散發出微微侵略的氣息。
　　
　　「亞恆？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來這裡？」凱爾疑惑地看著來人，倒也沒有發現亞恆的怪異，抱著僵滯不知道多久的林鳴祤起身，也跟著走近了亞恆。
　　
　　「剛開完會來散個步。」亞恆面無表情，在凱爾面前停下了腳步，視線熱烈地看著林鳴祤，「公主怎麼了？」
　　
　　「哦，她啊，沒事又開始作死了。」凱爾見怪不怪道，「都是因為你不接受她的追求，搞得她每天跳湖，我真的快累死了。我說你啊，要不就從了我妹妹唄？」
　　
　　說著，凱爾還故作感傷，朝亞恆的方向擠眉弄眼揶揄了一下。
　　
　　亞恆幽幽地回望過去，然後又盯著林鳴祤精緻深邃的面容，緩緩吐出了一個字：「好。」
　　
　　凱爾鬆了一口氣，正想繼續揶揄個幾句話，「我就知道你會……欸？等等，你說什麼！你……」話說到一半，凱爾的臉色大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對亞恆你你你了半天，也吐不出個象牙出來，像一張壞掉的錄音帶。
　　
　　「公主我先帶走了。」亞恆自動忽略凱爾無比驚恐的臉，從他手中奪下了林鳴祤，走得乾淨俐落，一點殘影也沒留。
　　
　　「等等，混蛋亞恆！你回來！」凱爾回過神來發現手中空蕩無一物時，立刻開罵起來。
　　
　　接著，沒有得到亞恆答覆的凱爾，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庭院裡迴盪著：「——亞恆你這個變態蘿莉控！老子的妹妹才十二歲啊十二歲！把我妹妹還來！」
　　
　　然後又歸於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