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四】第二世界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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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5-24
另一個世界線順利開啟了。
這是一個都市傳說:如果有一天,你覺得生活無趣、對這世界已經沒有眷戀的時候,你就在紙上用藍筆寫下奈梅爾,將紙放在睡覺的枕頭底下,七天之內你的人生將會與以前完全不同。
「你聽過這個傳聞嗎?」
「聽過。」
「然後我就試了,之後……」
對方擺手阻止了打算敘述過程的女孩,他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將一盞沒點燃的油燈推到中間,一臉不想浪費時間聽過程的嫌棄表情說:「之後妳已經做了五天的惡夢了,對吧。」
「你知道?」女孩打了個哈欠,邊撥弄著自己嘴邊的唇環,邊觀察了一下油燈,對她來說油燈這種超遠古級的物品還是很新鮮的。
「難道妳覺得在下的職業是裝飾用的?」
幾天沒睡好而有濃厚黑眼圈的女孩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再度望向對面的黑衣男子,對方據說是個占卜師,但蒼白病態地更像個吸毒犯,而她因為受不了噩夢,去教堂要求神父幫忙也沒用後,經由她朋友介紹來這家占卜店試試,雖然看到黑眼圈比自己還重的對方令她不再抱有期望,但她還是覺得在對方宣布失敗的時候,她會讓對方見識一下五天沒睡的起床氣會有多可怕。
「既然如此,就麻煩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擺脫這個噩夢?」女孩托著下巴疲倦地說。
「擺脫?為什麼呢?」黑衣男子陰鬱地笑了:「難道這不是妳所期望的?」
女孩面色沈了下來,低下視線,瞪著油燈裡不明的無色液體瞧:「千萬別考驗我的耐心,你會後悔的。」
「是嗎?其實妳心裡也清楚,這是妳想把自己人生來個大改造做的選擇,」黑衣男子特意輕柔的嗓音更顯得惱人:「就像賭博一樣,賭贏了可以收走獎品,而賭輸了只能乖乖把籌碼留下。只想收獎品不想留籌碼,沒有那麼好的事。」
「商品都還有七天鑑賞期呢,我這是誤上賊船了好嗎?」女孩沒好氣地說:「我知道這樣是要付出代價的,麻煩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當然,」男子又笑了:「接下來妳相信在下會幫妳把這件事做到妳希望的樣子,也是妳的選擇。」
此話一出,女孩惡狠狠地瞇起眼,這時視線邊緣忽然一亮,她再低頭就見油燈已經燃起。
「看著它。」
女孩用哈欠代替了她的髒話,不配合但還是漫不經心地瞟上一眼油燈,不過看了一眼後又忍不住瞧第二眼,最為耀眼的燈芯內焰搖曳著,像跳舞的小精靈,甚至她似乎真的看到火光小精靈在對她招手。
來吧。來吧。
女孩揉揉眼,這時男子再度發話:「請不要動,得罪了。」
接著女孩就看著男子脫下右手手套,伸出食指和中指到她額前,只覺得額頭好像被搔刮過,同時視線和身體不自覺地晃了一下,再聚焦只看到男子似乎把什麼扔進油燈裡,女孩本來想罵人說男子都還沒等她同意,下一秒她就被眼前景象驚呆了。
油燈的火光整個像潑了汽油一般轟地竄起,一口氣燃燒得像半個人那麼高,女孩不自覺地咋舌,雖然被嚇一跳,但真的不得不承認這火很美,幽幽的藍色令她覺得這火也許不燙,於是她的手伸了出去,又猛地收回,還真的是火。
女孩目不轉睛地看著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原本周遭就較為昏暗,更顯得青炎耀眼動人。
男子的黑色眼眸在火光映射下,好像也泛著光,但他只有在最初瞄一眼火焰後,就忙著擦手消毒,然後又戴回手套。
但藍燄在燒了30秒後,火勢漸微,放出大量白煙,煙霧順著氣流在空氣中交織出形狀,又轉瞬被下一道煙霧沖散。
女孩呆呆的望著好像有生命意識的煙霧,彷彿再預示著她什麼,一個個如骷髏頭的圖案出現在她眼前,就算不懂意義何在,也感覺得出不祥的徵兆。
男子掏出菸,借著火勢點燃,重重地抽一口,吐煙後噴亂了骷髏的圖像,之後煙霧再聚型也是不規則的形狀了。
一分鐘,藍色火焰燒完了,又回到當初小小火光的油燈,女孩仍呆呆的,一方面很想問剛才發生的事代表什麼,一方面又想這該不會有什麼機關,像變魔術一樣唬人的?
但女孩也不想示弱問人,剛才那男子如沾上病毒地擦拭手指,她也不是完全沒看到,於是她不出聲也不離開,惡狠狠地瞪對方,看誰先憋不住先開口。
男子悠悠哉哉地抽著煙,好像被瞪的不是他一般,扔了一句:「好了。」
「好了?」女孩不明所以地重複著,好什麼?
「既然妳想擺脫妳無聊的人生,又想好好睡一覺,那就只有一個簡單的方法,就是把妳和這世界的連結切斷,也就是說之後妳在那世界睡著也只會是正常的睡眠,不會在這世界醒來了。」男子微笑著,卻始終擺脫不了他陰鬱的氣質:「看這世界還有什麼留戀的,好好告別吧。」
女孩的眼睛徹底瞪大,什麼!?這什麼意思?她被宣判死刑?
女孩用力平定了暴躁的心情,從位子上站起來:「喂,你覺得我是那種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的笨蛋嗎?不管你是不是用什麼死亡的謊言來讓我體會到現在生活平淡中的美好,我現在就能報警,並告你恐嚇!」
男子也跟著站起身,輕鬆地笑:「請便。」
男子欣賞著女孩越來越扭曲的表情,嘴角更加愉悅地翹起:「在下沒那麼無聊讓妳體會什麼美不美好的一課,只是妳都那麼毫無戒心地把命運交給在下處理了,在下怎麼能『辜負』妳的期望呢?」
「……」女孩一隻手用力按住自己的額,扭曲的表情慢慢放鬆下來,但五天沒睡而充滿眼球的血絲卻明顯了些,她走近男子:「你會遺憾我剛才沒有報警的。」
女孩話音剛落,男子便覺得腹部一股異物入侵的冰涼感,接著才傳來尖銳的疼痛,男子低頭一看,女孩雙手握著什麼頂在他腰間,依他的經驗和手中縫隙裡的輪廓來判斷,應該是把美工刀。
這時女孩將美工刀橫向一拉,抽出,鮮紅的液體如潑墨墨彩飛濺而出。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我只要一睡眠不足就想攻擊人啊,誰讓你們都要這種時候惹我呢?」女孩對準刀面角度,熟練地捅進對方胸口,眼神瘋狂而渙散,好似還沒搞清楚自己為何要如此,就什麼都做了:「所以我才找你想解決我睡眠不足的問題,結果你是怎麼對我的?會變成這樣都要怪你自己。」
男子沒有回答,按著自己的傷口,手抵一下牆以穩住身形。
女孩惡狠狠地笑了:「不過就如你所說的,既然你都毫無防備地讓我靠近了,我怎麼能讓你失望呢?怎麼樣,現學現賣,很棒吧。」
男子現在才抓住女孩執刀的手,但他並不急著奪取兇器,而是先讓女孩無法再動作,然後仔細端瞧美工刀:「手工藝用的切割工具,真沒什麼殺傷力啊,所以妳揮著這個是想做什麼?劃出幾道傷痕妳就愉快了?」
男子充滿惡意地咧著嘴,抓住女孩的力道更加兇殘:「在下可不是木樁啊。」
女孩扭了扭手,沒能抽回來,她佈滿血絲的眼球轉向男子,突然另一隻手飛速刺出,手上又是一把美工刀,對準男子的咽喉。
可惜在刺入目標前,就被男子捉住了,刀片隨著力道深陷男子掌心,但男子依舊抓得死緊,彷彿沒痛覺一般:「別急,在下話還沒說完呢。」
此時男子不再倚著牆,雙手抓著女孩雙手,宛如開舞一般的姿勢:「首先,非常榮幸認識妳,小姐。在下許久沒遇到像妳這麼有趣的人了。」
女孩瞇起眼,奮力想甩開男子的手卻甩不開,就使勁扯著被男子徒手抓住的美工刀,想讓男子因痛覺而鬆手。
可惜男子始終沒鬆手,反而像刀子被吸附在掌心挪不動半分,他輕聲說:「那麼現在妳該怎麼辦呢?」
邊說著,男子便以引舞的動作拉著女孩轉了半圈,調換了兩人的站位:「你是否以為在這個宛如羔羊的社會風氣中,妳拿起刀成為屠夫就是無敵的?
「神法,噢,在下還是更喜歡稱之為牧羊人的趕羊規則。在妳跨出了牧羊人庇蔭的那刻起,以妳為中心的周遭就出現了保護範圍之外的真空,妳曾經傷害的,只是尚以為自己還在範圍內的弱者,但是現在,我們彼此都知道自己在『外面』,在這裡妳可以揮動妳的小刀片,而在下……」
男子微笑著鬆開了箝制女孩的手,下一秒迅雷不及掩耳的掐住女孩的脖子,力道猛得女孩往後撞上牆壁,頸部傳來窒息的痛,令她反射性地舉起兩支刀子,狠狠刺入男子的手。
「在下決定奪走妳的生命。」
女孩想尖叫,無奈被扼得喊不出聲,她死命揮砍男子的手,這次她確實感受到美工刀的脆弱,刀片跟不上她的力道,啪一聲就折斷了。
女孩的腳也沒閒著,死命想踹男子下體,可惜施展的空間太小,弄得好像在磨蹭對方似的。
男子皺了下眉,手依舊像鐵鉗,分毫沒有鬆動的跡象,女孩張大嘴巴和鼻孔也吸不到空氣,脖子的肌肉很痛,好像快掙斷了。
男子還真無所謂自己的手血肉模糊,彷彿享受獵物掙扎,繼續殘忍地說:「踏出牧羊人的保護傘,就要有弱者必死的覺悟啊,現在妳知道自己的小刀片多可笑了嗎?想砍人反被殺害的感覺怎麼樣?」
那宛如說著親暱悄悄話的嗓音繼續在女孩耳畔編織成惡魔的話語:「後悔嗎?當妳帶上美工刀時是怎麼想的?是不想造成太大的殺傷?還是僅憑這一小刀片就讓妳有凌駕於其他人的幻覺?」
女孩覺得眼睛都要被擠得爆出眼眶了,意識一片空白,但男子的話還是莫名其妙硬闖入她的耳朵,話語如細針般一根根刺進她腦門。
真的會死!當女孩意識到這點時,身體顫抖得更厲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腎上腺素爆發的緣故,女孩的美工刀刺入地特別深,這次男子的手鬆開了,因為他忽然感覺不到自己手指的觸感。
女孩見機不可失,雙刃快速割入對方咽喉,眨眼就扯出刀片,一片斷掉的刀刃飛出的同時她已經疾退到一邊拉開距離,壓抑著自己的喘氣別太大聲,雙目死盯著男子,隨時準備逃走或重新攻擊。
男子用手肘支著牆壁,但還是無法阻止自己滑坐在地上,另一隻沒被切斷筋的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脖子,血依舊狂噴出來。
女孩觀察至此,覺得應該可以放心地轉身逃走,她試探地退了幾步,發現男子仍然坐在原地,似乎真的無法再對她做什麼了。
女孩終於敢大口大口出氣,原本的恐懼放下心後轉為龐大的憤怒,現在看看是誰要誰的命!
她小跑上前,一腳踹倒男子,冷笑:「怕你死得太慢了,我就仁慈點讓你早點解脫。」
面色慘白的男子微微偏頭看了女孩一眼,輕輕地笑了。
這突如其來的笑,令女孩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反射性地往後蹦得老遠,警戒了半晌也沒發生任何事,她氣得大吼:「你還真會故弄玄虛啊!」
男子死黑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女孩,盯得女孩發毛,男子原本就有幾分蒼白鬼氣的長相在大量失血又沾染鮮血之下,看起來更像虎視眈眈的鬼物,始終陰魂不散地盯著她。
女孩的恐懼轉為了暴虐,衝上前踩住對方肩膀就朝那對眼砍下去,但因為被鼻樑阻隔只成功弄瞎一隻眼,於是她又迅速補了好幾刀,只怕攻擊停下來會給對方逮到反擊的機會。
女孩簡直就像被蟲子嚇到一樣,怎樣都要把蟲打死才能心安,光美工刀砍覺得還不夠,又抄起桌上的油燈對男子腦門砸上去。
攻擊持續了一陣子,女孩開始累了,她覺得照男子失血的程度應該已經死了,但她也不知道怎麼確認,只是一味地想將對方往死裡弄,現在她真覺得美工刀這工具太弱了,她一路用下來,兩支刀片都推到底,幾乎要報廢了,反而她經常不小心被對方身上斷掉的刀片割傷。
這時爆發得有點虛脫的女孩下意識地瞟一眼四周看看還有沒有能當武器的東西,就見到牆上有復古的雙斧交叉裝飾,更幸運的是斧頭是真物。
女孩馬上就拿起斧頭,試了試重量和銳利度後,愉快地笑了。
短髮女孩在占卜店的等候區等待她朋友,她已經無聊地開始研究這簡直像博物館的店內擺設,這裡大部分的東西都是木製的,要不是看起來很有年份,加上她知道以前樹還沒那麼稀有時,木價低得可怕,她真的會覺得這裡太奢華了。
前方有如酒吧台的櫃檯後面有個很高的裝置,看起來由各種奇怪的漏斗和燒杯組成,裡面傳來咖啡的香氣,但比起市面的咖啡多了一股超苦的味道。
這時房間的門終於開了,短髮女孩轉過頭,忍不住要抱怨一下朋友怎麼那麼久,就見到她朋友濺了一身殷紅,還拿著一把仍在滴血的斧頭。
短髮女孩驚呆了,一時之間反應神經短路,就這樣看著她朋友把她當空氣忘在一旁,持斧直接開門走出去。
直到關門聲落下,短髮女孩的神經才接上線,她看著地上沿路滴的血漬確定剛才的景象真的不是幻覺,不然她肯定還要重新打開房間看看,但現在地上血跡斑斑,她打死也不敢看裡面情況了。
短髮女孩揉了揉臉,用力捏自己一下,痛!真不是夢。
這時外頭的門又重新被推開,短髮女孩聽腳步聲就知道不是她朋友,讓她一時間有種想趕快把血跡擦掉的衝動,但理智也告訴她早來不及了。
門外走進來的是個髮長遮眼的鬍子男,他揉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懶洋洋地打招呼:「下午安啊,怎麼每次客人都是這種可愛的少女,老子都想當神棍了,這麼滋潤,嘖嘖!」
短髮女孩根本沒管鬍子男說了什麼,她渾身顫抖,看鬍子男向她走來,只結結巴巴地喊了句:「不、不是我!」就如受驚的兔子一溜煙逃走了。
鬍子男看著短髮女孩離去的方向,又瞧瞧地上的血跡,嘖嘖了兩聲:「越來越變態了這傢伙,殘害蘿莉應該要抓去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