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比「神」還合適/+1

回想起來，0000從未與1011的鬥法中佔到上風過。

回想起來，0110從未與1011的壓迫下逃出生天過。

那個就算用武力制伏，依舊能僅憑話語製造緊張與危機感的1011，竟然如此簡單的就被一槍破壞喉嚨死去。

開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生前計畫中最重視的technician。

「嗯？」

Technician正要將0110槍殺的時候，在一旁的0000毫不客氣的抬腳踢向technician持槍的手腕，雖然technician僅僅彎曲手臂便躲過攻擊，卻沒繼續擊齣子彈。

「這是甚麼意思，0000？」technician微張眼瞼，將視線緩緩從0110轉向0000：「無論如何都要妨礙我的話，我不會介意將0000擊殺掉。」

「呵呵…雖然早就知道妳的價值觀異於常人，我也沒想過妳有天會說出這樣血腥的話來。」

0000轉身，在那之後沿桌子繞了大半圈，移動到0110身旁。

「能別殺掉0110嗎？」

「是，0110必須要在這裡死掉。」technician擺好槍管：「另外在我看來，否，0000並不是個會輕易請求他人的人。」

「妳毫不拖泥帶水的殺掉1011了吧。」似乎摸清technician為何會做出那種行動，0000強迫自己鎮靜地說：「聽妳話中的意思，似乎沒有把我當作是殺掉的對象來看。」

「但是，0000終究無法戴上tt-plus，過度妨礙的話，不排除使用暴力。0000，最後警告，請別妨礙我。」

「不是妨礙，是商量。」0000說：「妳都奪取了technician的身體，就該知道0110不會危害technician才對，接受我提議的這點轉圜餘地還是有的吧。」

「這樣的話，0110更不會答應。」technician依舊堅持己見：「這方面沒得商量。」

0000瞬間感受到膨脹的冰冷殺氣，他反射性的把0110坐著的椅子重重絆倒，自己也趴倒在地上。

隨後彈丸連發，玻璃與金屬裝飾逐一被technician用槍聲掃下桌子。

「聽著0110！」0000也不管0110的意識是否清晰：「如果你要命的話，現在就開啟複製，把0110變回0000的功能。」

「…我不要！」

「妳不要命了嗎？」

聽到更換彈夾的聲響後，0000知道第二波攻擊即將襲來，但是0110此時竟然像是拒絕自己繼續活著般，沒有分毫閃避的意願。

「畢竟現在0110，認為1011的功能是能拯救technician最後一根稻草，就算要求0110做此事也絕不會照辦。」

technician用處在被拯救的立場說出這番話，對0110而言無疑過於諷刺。

「妳的目的，如果是要排除所有擁有1011功能的人…以不沾血的方式也是可行才對。」

「雖說不必沾血，但是殺掉也沒關係。」technician說：「參照過去歷史與評價，0110本人替代性高，就算失去也無所謂。」

「…那真的是正確的評價嗎？」

當technician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動作停下來。

而同時0000在那瞬間，拚命從1011留下的各種言語以及technician的行動中尋找能拖延時間的點子。

「…妳不是被1011強行喚醒嗎？難道剩下未輸入的資料不參考也行嗎？」

「是。」technician雖有遲疑，卻依舊回應：「然而0110無法佩帶tt-plus，加上現在是唯一擁有1011功能的人，就算缺少資料且低估0110最大價值也無妨，0110是必須在此處消滅掉的人物。」

「最麻煩的固執性格還留著嗎？」

0000無法眼睜睜看著0110在此被解決掉，畢竟自己還需要拿0110去和西裝女交涉。

但現在所說的每句話，0000都沒有把握能讓technician聽進去。

「…technician，五分鐘。」0000拾起槍枝：「五分鐘的緩刑，給0110冷靜判斷一次的機會不為過吧。」

「0000認為僅五分鐘，0110便會做出放棄的決定？」

「0110隻是因為身體疲累影響判斷而已。」0000強辯說：「再說1011的命令，並沒有下達追殺我們這群擁有compubrain的人吧，0110沒有1011的功能後，妳就沒有追殺她的理由才對。」

0000已經被快速轉換的狀況壓的稍稍喘不過氣來，剛剛所說的話全是從丁點訊息中推測出，未確認過的事實多不勝數。加上而對方不明的行動準則，使0000已經變成個賭客般，他甚至不覺的這些話能讓technician回心轉意。

「…也罷。」

僵持數秒後，雖然毫無憐憫，但technician確實放下手上的槍枝了。

「無論才智貴賤，是，都應給予至少一次選擇權利。考慮0110身體因素，接受0000提議，允許五分鐘內做出最後決定。當然，一旦拒絕放棄1011…」

「0110就必須命喪此處…是吧。」

真是艱苦的對答，technician從甦醒過後，無時無刻散發出冰冷至極的威壓感，過去她雖然也對熟人沒什麼熱絡的交談，但現在的她只是無情的敘述自己的判斷，執行理應的做法，對於舊識0000與同為階下囚的0110，也僅僅只以陌生的路人看待。

誠如1011所希望的，她漸漸的脫離technician這個人格外殼，逐漸朝向完美的人才仲裁者成長。

「0110妳聽著。」0000對癱在地上的0110說：「就算不需要1011，還是有機會讓technician回復原狀，這裡就先放棄1011…」

這樣的technician，有挽回的餘地嗎？0000根本看不到解決的方法。

「…兩個0000又能做什麼？」

似乎還留有一絲冷靜，只是0110將這份冷靜直指0000心中最大的不安。

「何況已經有無數事實擺在眼前…無論是1011還是0000，或是更之前的1000，哪種功能我都沒有發揮應有的價值，終究是不完整的複製。」0110半自暴自棄說：「這次的事情你完全是一個人走到這裡…根本不需要我吧！」

「我什麼時候需要妳了？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想過要完全依靠妳啊。」

0000舉起右手，指向technician說。

「現在需要妳的一直不是我…是technician才對。」

聽到0000這樣說，technician對兩人應答稍稍留了點心。

「我一個人又能做甚麼？」0110說：「對1011時，我可是完全沒法還手，你指望這樣的我去對付technician？還是在失去1011功能後的我？」

「換句話說，」0000靜靜地說：「妳想尋死嗎？」

0110身體一震。

現在的她揣著自己認定的小小希望，卻想不出辦法護住它，對她來說1011就相當於拯救technician的最後方法，怎麼樣都無法放棄。

「…你能說說嗎？」0110顫抖地問：「如果我就這樣死在這裡，事情會變得怎樣？」

她需要有人拉她一把。

0000必須纖細的處理這問題，虛假的安慰絕對不會起效，某種意義上這比面對1011還要艱難。

「首先，technician會殺了妳。」0000冷冷地說：「1011死掉還算是正當防衛，但妳也被她殺死的話，她會正式的變成殺人犯，徹底失去回歸正常生活的希望。」

雖然現在誰也看不到這裡發生的事，連罪刑可能都不會下，但只要讓0110知道自己的死會再一次傷害technician，讓才華洋溢的她留有一輩子的汙點就足夠了。

「然後，technician會為了1011的理念，嘗試讓所有人戴上tt-plus，當然總會有人不服從，大概會形成戰爭吧。」沒去確認0110的反應，0000逕自說：「那些人成功抗爭的話，technician大概率會被斬首…或是成為研究材料，當然如果是technician成功的話，她無疑會背負更多死去的性命。」

「…但technician成功的話，也就沒什麼人能審判她了吧。」0110無奈的笑一聲：「真是糟糕，連用法律來贖罪也沒辦法。」

「她甚至會連自己的罪也意識不到了。永遠活在1011的想法下，可能還會尋找下個接班人，做和1011今天一樣的事情。」0000看向technician說：「最後像1011一樣，被下一任殺害吧。」

這並不是純粹將細小可能誇大，0000隱隱約約查覺到，1011似乎是通過這種類似『殺掉前代』的方法去確認他所謂的『下一代』有沒有培育成功。因此現在technician才會盯上0110，同樣有1011功能的緣故，被認定為『前一代』吧。

「當然如果你無論如何都要在這裡放棄，又不想要弄髒technician的手，還是有方法…」

0000把手上的槍枝，丟到0110的面前。

「叫我自殺…是嗎？」

「沒什麼，只是一個指尖移動數公分的功夫。」

只需要動個手指，便能逃避。

但是留下0000獨自面對technician真的好嗎？

真正知道實情的人有多少，其中又有誰願意站在0000一側？恐怕那人數少的可憐。

要把technician留在這種世界嗎？

想要為此而死，想要因為自己無法拯救technician贖罪，現在看來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丟失生命並無法在真正意義上挽回technician。所謂的補償或許有很多方法，但現在絕對不是用斷送自己性命這樣愚蠢的方法。

0110望向天花板，感覺一直以來的心結有些稍稍鬆動了。

「感謝，0000。」technician閉眼說道：「這件事情不會以流血收尾。」

看樣子透過子部件，technician已經察覺到，所有具有1011功能的電極已經消失了。

「有個問題想問妳。」0000說：「現在的妳到底還算不算是technician，如果不是的話，那妳又是誰？」

「也就是說要嚴格的表明身分嗎？」technician說：「是，現在這個體的確還是technician，然而，否，這個體已經不算technician。」

「怎麼回事？」按照先前一板一眼的說話模板，0000覺得眼前的女人不會說出曖昧話語：「既然你說還是technician，意思是只要我行動得當，就有可能讓妳回復原狀嗎？」

「過去的記憶，情感，有關組成technician的所有一切都仍然完整的存在於這軀體中，因此是為technician。」女人緩緩說道：「但是0000眼前的technician是由過去technician的人格作為基礎，以1011的理想為發展限制，參照所有戴上tt-plus的人們的記憶與情感所創造出來的。」

一長串的回答行雲流水，像是機械一般的談吐，雖然自稱保有technician的意識，0000怎麼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個人。

「如果要更正確的分辨兩方的話，是，應該以i，與已故的1011所訂的以下名詞對我進行描述…」

女人，宣讀浮現於自己心中的名號…

「…機械神？」

0000不自覺的複誦一次。

那是能無條件解決故事中所有不合理的情節，單純是為了將故事導向作者希望結局所創造的角色。

對於過去安分守己，專注於發明的technician而言實在過於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