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下定決心

　
　
　
　　血盆大口、森白利牙，可怕的咬合力，撕裂皮膚與肌肉，喀滋喀滋的咬斷骨頭，嚼碎組織後，再咕嘟一聲囫圇吞下。

　　曼楠有些傻眼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霍根先將獠牙深深插進那傢伙的肉裡，大口吸乾他的血──她親眼看著一個男人龐大的身軀，在短短幾分鐘內縮了快要三個尺寸，那傢伙幾乎像是被風乾似的，模樣乾癟可笑。

　　然後，霍根撕開那傢伙的衣服，像隻狂犬一般的開始瘋狂啃咬吞嚥──她皺眉閉上眼，不忍看血淋淋的獵食畫面，但那喀嘰喀嘰的咀嚼聲還是不斷傳進耳裡，她頭皮發麻的忍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好像有不小心睡著一會兒，然後聽見霍根不滿的咕噥聲，她睜開眼看向他──牆邊的屍體已經完全不見了，不過還剩下一些東西……霍根拿著黑色的垃圾袋，猶豫著要不要把一坨吃剩的內臟丟進袋子裡。

　　「……你不是說你可以吃乾淨？」曼楠呆愣的開口問。

　　霍根被突然發聲的她嚇了一跳，只見他有些彆扭的抹抹嘴，含糊道：「有些東西我不喜──不想吃……尤其是，妳知道的……」他嫌惡的擠眉弄眼，「雖然我是獵食者，但除非逼不得已我不吃人，即使吃了，我也會避開一些……嗯……」

　　曼楠眨眨眼，再眨眨眼，慢了好幾拍才會意過來，她耳朵紅了紅，不曉得該說什麼，只好再「噢。」一聲當作理解。

　　她讓霍根將剩下的內臟和一些他死也不吃的器官丟進垃圾袋裡綁好，暫時放進冷凍庫。那些殘渣的量其實不多，她考慮買個便宜的打果汁機將那些東西絞碎，風乾後再拿到頂樓燒掉；客廳的沙發是合成皮的，擦一擦就乾淨了，或者她可以從爸媽撥給她的存款中買個新的；地毯──先擺著不管它，面積太大，她現在這狀態處理不來。

　　霍根先到浴室將自己打理乾淨，接著輕手輕腳地把曼楠也抱進浴室，放下馬桶蓋讓她坐在上頭，曼楠指揮他幫她將放在房裡的手機拿過來，接著從櫃子裡找到醫藥箱，他幫著她將嘴巴裡的血水漱掉──彎腰的時候她又吐了，只是胃裡面已經沒什麼東西可吐，嘔出來的都是黃水──他耐心的幫她擦臉，然後替她將頭臉上的傷口消毒上藥。

　　他的手勁很輕，碰在她臉上時幾乎有些抖，像是在處理極為珍貴的寶物似的，慎重而小心，讓人無法想像同樣一雙手，剛才直接撕裂了一個成年男性的身軀，還把那人的手臂直接扯下來……

　　接著，他幫她拿來乾淨的睡衣換上──當然，她已經暈得連袖子和領口在哪裡都搞不清楚，他也沒趁隙來亂，只是輕手輕腳的幫著她打理好自己。

　　曼楠趁霍根去廚房取冰塊時，勉強用手機查了一下腦震盪的自我檢測──霍根說得沒錯，她有腦震盪，她不但吐個不停，連思考都無法好好集中，而且老天，她還真的有點想睡了……

　　她沒有笨到嘗試站起來測試自己的平衡感，乖乖坐在馬桶上等霍根回來──雖然浴室很小一個，但她變得非常不喜歡獨處的感覺……她有些惶恐的看向浴缸，隱約覺得那裡頭隨時會冒出小偷或強盜。

　　霍根很快就回來了，依照她的吩咐，他將冰塊放在袋子裡，還體貼的用毛巾包好才遞給她；曼楠伸手想拿，卻抓空沒拿到──她困惑的皺眉，再抓一次──身體前傾，她整個人朝前滑摔出去，被霍根穩穩地接抱住。

　　OK，她知道自己的傷勢有點嚴重了。曼楠索性就這樣趴在霍根肩上，他的身體涼涼的，但不會讓人覺得冰得不舒服……曼楠任由思緒亂飄，感覺自己這輩子從沒這麼拙過，挫敗、無助、害怕、緊張、憤怒等各種情緒在胸中亂竄，措手不及的，她眼眶一熱，嘴一癟，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

　　「噓……沒事了，沒事了……」霍根將開始小聲啜泣的曼楠抱在懷裡，大手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一邊拎著小冰袋，將她抱回她床上。

　　曼楠躺在被窩裡，卻在他起身想離開前，抓住他的衣襬。

　　明明是輕輕一扯就會鬆開的力道，霍根卻像被施咒似的定住了，他回身望向床上的女孩，原本清秀的臉蛋如今傷痕累累，而那雙總是強悍堅定的大眼，現在混沌迷茫，閃著他從沒看過的情緒。

　　她會怕。

　　她眼底藏著說不出口的求救──即使他那天差點催眠她，她也不曾懼怕過自己──這讓霍根心頭一軟。

　　「沒事，我只是去關燈。」他柔聲說。

　　「我不要關燈……」

　　「開個小燈？」

　　「……嗯。」

　　燈光暗下的瞬間，她又慌了一下，但霍根很快回到床邊，還熟門熟路的拿她的坐墊，坐在地上陪她。

　　雖然暈得厲害，她還是注意到這傢伙幾乎沒猶豫的找到她房間角落的小夜燈。

　　「……你很熟我房間？」

　　霍根挑眉，那討人厭的桃花笑臉又冒了出來，只是這次的桃花開得小了些，「妳忘了，有次下雨，妳從學校打電話回來，要我幫忙收陽台的衣服。」

　　她愣住，還真的不記得了。

　　「唔，不過我還真沒想到，曼曼如此知性、獨立、成熟，私底下會喜歡那麼可愛的花色……」霍根煞有其事的喃喃自語，「……但這樣也不錯，代表曼曼還保有清純可愛的少女心，有件貓咪圖案的特別可愛……」

　　「霍根。」曼楠忍著腫起來的嘴疼，打斷他極度自嗨的自言自語，「你敢再亂看我的內衣褲，你就死定了……」

　　字句很兇狠，但語調非常虛弱，一點力道也沒有；平時兇巴巴的曼楠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兇他的機會的──霍根收起桃花笑，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替她拿著冰敷袋，輕輕貼在她臉上。

　　冰涼的觸感消弭了臉上熱辣的疼痛，好舒服……曼楠覺得眼皮漸漸沉重。

　　「先休息吧，有我在。」他說。

　　「……你不準……趁我睡覺的時候偷摸我……」

　　他無奈的笑了出來，接著右手貼住自己胸膛，說：「我發誓。」

　　「你的發誓……一點都不值錢……」

　　「睡吧。」他沒理會曼楠的吐槽，耐心地安撫。

　　她半闔著眼看著他，像是要確認他不會毛手毛腳，又像是怕他真丟她一個人在房間似的。但擾人的暈眩不放過她，她不得不投降闔上眼睛。

　　朦朧間，耳邊聽見他磁性好聽的嗓音，輕哼陌生的異國曲調，柔柔的、低低的，神奇地帶走她最後一絲不安的情緒……將她擁入安穩憨甜的黑暗中。



※ ※ ※ ※



　　她的臉第二天腫得更嚴重了，而且還青青紫紫的東一塊西一塊，不願頂著豬頭去上學，也不想別人對她頸子上鮮明的瘀青指指點點，曼楠直接打電話跟老師請病假，在家休息了好幾天。

　　她遙控霍根用雙氧水和洗潔劑把地毯上的血漬清乾淨後，又教他用電腦上網買打果汁機；取件時，霍根碰巧遇到隔壁的鄰居，這才知道，那天晚上她的呼救不是沒人聽到，只是以為年輕人喊著好玩的。

　　曼楠聽著霍根的轉述，無奈搖頭，然後盯著他把冰箱裡的東西解凍，切塊，丟進果汁機裡處理好，裝袋起來。

　　這下子，兩人真的是共犯了，她心想。

　　班上沒人知道她腦震盪，好心的同學替她送來試卷和課題，讓她能跟上大家的進度，卻都被霍根收在桌上不讓她碰，倒是每天晚上，他會從書架上挑一本她喜歡的英文小說，坐在床邊慢慢念給她聽。

　　他的英語帶著濃濃的口音，剛開始曼楠還有些想笑，但聽久了竟開始覺得安心。她每晚都聽著他徐緩的羅馬尼亞腔英文，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入睡。

　　霍根到底為什麼要離開他的國家到台灣來？他要找什麼人嗎？唔嗯，等脖子上的瘀青沒那麼嚴重後，再去醫院做個檢查好了……她昏沉的想著。

　　一個多月來，家裡都是由她掌廚，這幾天她掛病號，才知道原來霍根的廚藝也不差；從普通的家常菜到精緻的點心類，都難不倒他。

　　「以前跟父親在外頭時，有滿多時間可以研究各地的食譜。」霍根在看到她驚豔的表情時，有些得意的笑道。

　　啊，對啊……霍根雖然是吸血鬼，但也是有父母親的吧？

　　真難想像一群吸血鬼用餐的樣子。曼楠想像著那畫面，忍不住想笑……但笑著笑著，上揚的圓弧也漸漸從她嘴邊消失了。

　　有個念頭，從老早以前就在她心中發芽，直到前幾天家裡發生的那件事，更讓這個瘋狂的想法在她腦中迅速茁壯起來。

　　……她已經思考很多天了，她必須這麼做。

　　叩叩叩，霍根開門走進她房間。

　　「晚了，該睡了。」他自動自發走到書櫃旁，物色今晚的閱讀書目，「今天想聽什麼？西線無戰事？霍克貝瑞芬的探險？」

　　「霍根。」她打斷他，有些唐突的改了話題：「你現在還會餓嗎？」

　　「嗯？妳想吃消夜嗎？」霍根轉頭看她，對自己的問話被無視並不惱怒，而是順著她，笑容燦爛得好像只要她點頭，下一秒他就可以變出一整桌滿漢全席似的。

　　「我是說，你會呃……缺血嗎？」她想不到恰當的詞。

　　霍根聞言愣住，笑容開始從他英俊的臉上褪去，他站在書櫃邊不動，看著她。

　　「怎麼突然問這個？」他輕聲問。

　　曼楠被他如炬的目光看得有些彆扭，但她不能退縮，她得確定這件事──「呃，我是說，你們有沒有類似的規矩或呃……可不可以固定只吸一個人的血？」

　　她查過網路，關於吸血鬼的各種背景與故事，每個網站寫得大同小異，千奇百怪的規矩和傳聞之間多少也有些共通點，她想，或許她該賭一把……

　　「我印象中沒有這樣的規則。」霍根回答她，「不過的確，我們可以跟特定的人定下契約，不用催眠的方式，向對方取血，並讓對方換取適時的保護。」

　　還真的有──曼楠心想──而且比她預料的還好。

　　「……你每次會喝多少？」她問。

　　他的眼神開始變得危險，語調比方才更輕柔，卻聽得出濃濃的威脅：「妳想定契？」

　　深呼吸，曼楠深呼吸……她鼓勵自己，並抬眼回視他，咬唇，慎重點頭。




《待續》

＋＋＋碎碎念時間＋＋＋

突然覺得曼曼其實膽子滿大的（抓頭）
期待大家的收藏＋留言唷～(✪ω✪)


＋＋＋宣傳時間＋＋＋

哩哩我的另外一本新小說，開始在POPO連載囉｡:.ﾟヽ(*´∀`)ﾉﾟ.:｡！
《無名古董店的美男店長依然慵懶》
（更新日每周六、一）
偷偷放一下色隻羊予沁老師幫我做的封面，美死了嗚嗚（心臟揪


　　
幾年前，街上那頭悄悄地開了間古董店。
古董店沒有名字，街坊不曾見過店長尊容，
有人說是男，有人說是女。

沒名字的古董店不招客，客自來……
裡頭的古董沒有標價，收售全看店長心情，
若有緣，甚至還當禮相贈。

常有人經過那屋的前院，
瞥見一俊逸邪美的男子，
和一纖瘦蒼白的少女，
男子姿態慵懶地曬著日陽，
女子溫淑地候在一旁，
庭院氣氛悠閒，畫面恍若靜止。

無名古董店有個美男店長，
店長今日依然慵懶。



＋＋＋這就是我的新連載～～～～有請大家多多捧場了>艸<
LilyQuali 201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