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 公正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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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5-16

  可想而知的是,諾肯剛開始光要讓軍方高官把話聽完,就已經費了好大一番工夫,而費亞努副總長雖不排斥諾肯的想法,但也不便直接出言扭轉大眾的成見……

  就這樣前前後後耗了將近一年,諾肯才終於能談到具體的政策部分,此刻他發表的正是關於無障礙空間的概念,而「無障礙空間」這個詞彙是梅麗思告訴他的,似乎是五百年前頗普遍的一種公共設施。

  諾肯報告的同時不忘觀察聽眾反應,軍方官員頻繁皺眉的模樣並未逃過他眼睛,但這是理所當然的現象,諾肯覺得自己的發言沒被打斷就該偷笑。言簡意賅地道出結論後,諾肯瞥見義父改變坐姿傾身向前,這舉動令諾肯登時全身緊繃,他暗暗咬牙準備迎接嚴苛的考驗。

  「你說的導盲磚等設備我大致瞭解了,不過多設這些東西得花不少經費,你要如何說服政府這是有價值的投資?」費亞努副總長實事求是地問道,諾肯也明瞭經營國家不外乎是一門生意。

  「以短期目標來說,我建議軍方可以先在首都車站之類的地方,實驗性地放進相關設施並定時追蹤;我相信以長遠眼光來看,那些設備應該能減少事故發生率,連帶降低處理事故所需的成本。」諾肯有條理地鎮定回答,這樣的質詢尚未超出他的預期。

  「被你這麼一講好像是政府賺到,但殘廢……噢不,殘障人士在國內終究是少數,只為了少數人就大費周章地重新規劃首都,如此一來真的划算嗎~?」另一名軍方高官問話了,他的口氣充滿老鳥的傲慢。

  「事實上,無障礙空間不僅能幫助身障者,同時也能增進老人與小孩的安全,最終目標則是讓全民都能安心生活,整體規劃的實用度會比想像中還高。」諾肯在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說明,他聽見修一發出緊張吸氣的聲音。

  「撇開長期目標不談,與你有密切關聯的應該是妹妹的福利吧!令妹出門都得坐輪椅,對她而言最有用的設備是建築門口的緩坡……」費亞努副總長頓了一會,吐出無法忽視的現實質疑:「增設那道緩坡或許會有人抱怨擋路,使用率應該也不高,現階段你要如何解決這項問題?」

  「這其實是宣導不足的關係,只要讓大家明白該項設備的好處會逐漸增加,應該就可以……」諾肯稍微加快了說話速度,無奈卻被義父冷靜地打斷。

  「大多數人類都是短視近利的生物,如果你無法解釋這麼做馬上會有何種好處,那就很難真正跨出第一步。」費亞努副總長的話語聽似無情,但也的確點出了改革的首要難關。

  「……!」諾肯緊抿著唇暫且無言,他體認到自己終究想得不夠深入,敏旭悄悄冒出遺憾又無能為力的嘆聲,不料十幾秒的尷尬後,其中一位自由之翼的成員輕易打破了僵局。

  「不好意思,如果只是針對緩坡來討論,那我可以提供一些意見。」基利希平淡的言論,使軍方高官幸災樂禍的笑容瞬間消失。「假如將緩坡設成類似電扶梯的形式,那麼一般民眾也能輕鬆使用,甚至能在搬運物品時派上用場──實用度提高的話就可迅速回收成本吧?」

  「你、你是說做成像輸送帶那樣?可是那會浪費電──」一位高階軍官急急駁斥,但這依然難不倒天才技師。

  「低耗能或憑藉自然力驅動的坡道,我也能設計出五、六種,您需要我當場畫出設計圖嗎?還是要等下週的會議再一併呈上呢?」基利希流暢地表明,而諾肯目瞪口呆之餘瞅見約瑟也愣住了。

  「你這小子真會說大話,城市設計可不是光用嘴巴講……」又有一個老軍官出聲表達不屑,沒想到接招回應的卻是湊熱鬧的傢伙。

  「欸欸欸,你們可別小看他,那小子是曾經打敗過隱者的高手。」蕾夏大姊朝那群守舊的軍官說,幸災樂禍的笑意跑到了她臉上。

  「蕾夏姊姊,請妳別那樣講,至少我跟隱者大人目前還是合作愉快。」基利希彷彿覺得往事不值一提,使得蕾夏眨眨眼擺個致歉的手勢,而原本想再找碴的軍方高官們已全面傻眼。

  「噗……!啊、對不起。」梅麗思失禮地噴笑後才補上沒誠意的道歉,這時約瑟如夢初醒地想起書記官的職責,連忙低下頭敲打鍵盤輸入剛才的對話。

  「你有一群優秀的夥伴,諾肯。」費亞努副總長向義子淺笑道,他是現場唯一保持平靜的軍方人員。

  「是、是的……非常抱歉,副總長大人。」諾肯不曉得自己幹嘛賠罪,或許是潛意識認為自己讓父親失望了吧!當然他也萬分感謝基利希的解圍,沒有同伴他恐怕就什麼都做不了。

  「沒什麼好抱歉的,以後再構思得詳細點就行了;嚴格說來我也算是個身障人士,要不是地位高到能夠裝上好用的義肢,我現在的生活必然也有諸多不便。」費亞努副總長雖沒有惡意,對諾肯來說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因為義父的左臂就是他這個不孝子砍掉的……

  「呃……啊啊啊啊啊!非常對不住,副總長!我剛剛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其中一名軍方高官突然慘叫,沒出聲的其餘軍官也面色鐵青,他們方才很明顯是在歧視身障者,而且還笨到徹底忽略副總長大人的狀況。

  諾肯聽到夥伴們紛紛迸出怪異的哼聲,八成是想哈哈大笑卻不敢太明目張膽,而費亞努副總長倒還是神態如常,對位階比自己低的軍官們說道:「怎麼大家都在道歉呢?雖然這麼說很自以為是,但站在身體有殘缺的角度,我認為無障礙空間也許有其必要性。」

  「呼……」諾肯如釋重負地緩吐一口長氣,接著虛脫般地坐回椅子上,他總算更進一步地理解到,父親從軍事總長的位子退下來後,為何還能擔任軍政府的最高參謀──

  不失嚴肅的公正態度以及適時的黑色幽默,費亞努副總長不但異能高強還擁有交際手腕,諾肯深刻感到自己上了寶貴的一課,身為副總長親生兒子的約瑟亦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