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歸來

　　那天之後，江司晨的話烙印在付小小的腦海裡，久久無法消散。
　　
　　她好一陣子都沒敢再去見江司晨，就連千尚九那邊也沒有聯絡。渾渾噩噩過了一個禮拜，付小小依舊還是置身在無力的情緒之中，一直無法抽離。在那段時間她不斷自虐似的思考，為什麼審判結束之後，儘管有林鳴祤的激勵，可她依然是原來那個膽小的付小小，每當遇到無法接受的事情，只會縮進殼裡，一再的忍讓和隱藏情緒。
　　
　　她現在堅硬的外殼不過是模仿林鳴祤的樣子而已。當她意識到這一點，她就更加地感到挫敗。
　　
　　她不由得想到江司晨那天和她講的最後一句話。
　　
　　——妳應該學著自己站起來。
　　
　　說起來簡單，對她來說卻是無比艱難地事情。
　　
　　無論是重新面對這個世界，抑或是面對周遭的視線，那些焦慮感雖然已經逐漸淡化，但是每當想起來的時候卻還是本能地感到戰慄。
　　
　　她自己真的一點改變也沒有嗎？付小小不甘心地想。
　　
　　……那麼還不如就這麼死去。
　　
　　雖然是這樣想，可是付小小終究沒給自己一刀一了百了。因為她還抱著林鳴祤可能回來的希望，於是每一天都在強撐著表面，苦苦等待著。
　　
　　可是因為江司晨曾說過的話，又讓她另外一道否定的聲音越來越壯大，兩者之間互相拉扯不相讓，使得付小小再也無法思考除此之外的事情，陷入了迴圈之中，幾乎無法注意外界發生的事情。
　　
　　於是當外界傳出轟動的時候，付小小幾乎沒能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隨意轉台看到的新聞畫面。
　　
　　那是一棟整齊排列的大樓，最中間的位置高高掛著A市醫院牌面的字樣，而記者報導著的那間醫院，正是藍宇桀所處的地方。
　　
　　付小小呼吸一窒，屏氣凝神的聽著新聞報導，然後從中得知醫院的電力被不明外力終止了供應，現在正在疏散裡頭的病患中，過程可以說是一團亂。
　　
　　付小小聽完後按耐不住行動，立刻收拾好自己準備出門，一路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抵達了醫院的所在位置。
　　
　　現場很多群眾，她不得不推開人群然後湊近那些醫護人員，卻沒有想到被派駐現場的警員攔了下來。
　　
　　「小姐，這裡不能進去。」警員公事公辦地陳述著。
　　
　　付小小一急，慌張道：「我朋友在裡面，我要找他。」
　　
　　警員頓時露出瞭然的眼神，「所有病患都會送到離這裡兩條街處的小型醫院，妳可以去那裡看看。」
　　
　　付小小連忙應了聲，又匆匆離開了現場。她一邊跑著一邊打給千尚九，希望能及時得知藍宇桀的情況，所以抱了一點希望打給了她。
　　
　　沒想到電話才嘟一聲，就被人給接了起來。
　　
　　「付小小？」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在付小小耳邊響起，付小小幾乎是立刻停下了奔跑，如掉入冰窖似的打著冷顫，露出一副惶恐又驚愕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付小小太慢回答，惹得男人不耐煩地嘖了聲，「妳找千尚九做什麼？」
　　
　　「……你把千尚九怎麼了？」付小小努力模仿林鳴祤的氣勢，向藍景昇興師問罪著。
　　
　　「她嫌妳煩，所以把手機給我了。」藍景昇毫不情面地說著，一股火氣全撒在付小小身上。
　　
　　付小小聽到藍景昇忽然加重的語氣，結結巴巴呃了一聲，沒骨氣地嚇得掛掉了電話。
　　
　　另外一邊的藍景昇：「……」
　　
　　最近的孩子怎麼都這麼無禮？
　　
　　「她掛你電話了？」千尚九正忙碌於處理文件，抬頭見藍景昇氣得要摔手機的樣子，不由得好笑的看著他。
　　
　　「對，她真的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藍景昇啪地一聲將手機放回千尚九的辦公桌上。
　　
　　「很生氣？會想殺了她嗎？」千尚九游刃有餘的問道。
　　
　　藍景昇聽後杵在原地幾秒，然後有些感慨道：「現在幾乎沒有這種極端的情緒了。」
　　
　　千尚九嘴角勾了勾，「不錯，代表那些治療方案很有效。」
　　
　　「……但是為什麼她要妳做這些事情？」藍景昇環抱著手靠在牆上，臉上滿是不解，「直接讓我活在地獄裡不是更好？」
　　
　　千尚九知道藍景昇所說的『她』是誰，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你猜。」
　　
　　瞬間毫無求知慾的藍景昇：「……」
　　
　　付小小最後還是前往先前警員告訴她的地址，來到了規模明顯小很多的醫院。付小小急急忙忙跑到櫃檯向他們問著藍宇桀的位置，所幸從他們口中得知藍宇桀真的毫髮無傷地來到這裡，於是鬆了一口氣，連忙往他所在的病房趕了過去。
　　
　　但是無法預料的是，付小小敲了門進入病房之後，脖子後面竟然忽地一麻，睡意立刻侵蝕了她的神智，眼皮不受控制地闔上。
　　
　　眼看付小小即將要和地面親密接觸，一雙手立刻圈住了她的腰部，然後勉強把她給扶正起來。
　　
　　「好險好險……」何祭淵汗顏地說著，然後扛著付小小的身軀，放到了藍宇桀身旁的另外一張病床上。
　　
　　「接下來，得開始了。 」何祭淵心神一定，情緒卻還是難免透著緊張不安。
　　
　　因為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可是隨時可能被發現的。
　　
　　他想起林鳴祤之前和他頂樓上對話完之後，待他一個轉角下樓，便被林鳴祤拖進女廁的場景。
　　
　　「剛剛不好說話，在這說。」林鳴祤將何祭淵逼到女廁牆角，眼神銳利如鷹隼，像是要生生把他給吞了般。
　　
　　何祭淵立刻嚇得脫口而出：「……將將將將軍大人我沒有這種癖好，我是個純潔的孩紙啊！」
　　
　　林鳴祤：「……」媽的智障。
　　
　　林鳴祤用力拍了一下何祭淵的頭，「腦子能不能正常運作一下！」
　　
　　何祭淵立刻疼得捂著頭，眼眶含淚的看著林鳴祤，委屈地回了一聲哦，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這貨到底是在賣什麼萌？林鳴祤被雷的瞬間說不出話來。
　　
　　重新整理好情緒之後，林鳴祤揉了揉眉間疲憊地開口，「……剛剛有人在偷聽我們說話，所以才把你拉來這裡，別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什麼！」何祭淵驚愕的看著林鳴祤，似是無法置信。
　　
　　「不單單是這個，今天我還從病房裡面發現很多竊聽器，不過為了以免打草驚蛇，就沒把那些東西拆了。」林鳴祤又陸續交代了她發現的移點，何祭淵聽後眉頭深蹙著。
　　
　　「這會是誰……」
　　
　　「還會是誰？當然是千尚九。」林鳴祤篤定道，「我親眼看見的。」
　　
　　「那妳之前為什麼不說！」
　　
　　林鳴祤火了，指著何祭淵的腦袋戳了戳，「……所以我不是說這裡有人在監視嗎！我是要怎麼跟你說！通靈嗎！」
　　
　　何祭淵本來被戳得表情有些痛苦，被林鳴祤這麼一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啦。」
　　
　　林鳴祤：「……」這還能不能好好對話下去了？
　
　　林鳴祤頓時有些自暴自棄的說：「總之我先問你個事情。」
　　
　　「什麼事？」
　　
　　「關於你之前說的靈魂抽離，為什麼成功率會這麼低？」
　　
　　「這個啊……」何祭淵頓了一會兒，然後道：「我這樣解釋好了。首先藍宇桀和江司晨的關係就好比一顆蛋，江司晨是蛋殼裡頭的蛋液，而藍宇桀則是蛋殼，如果要從裡面抽出江司晨的話，勢必要破壞藍宇桀一部分的靈魂，不過這並不影響，因為他原本就是處在這個世界的人，靈魂修復非常快速。」
　　
　　「可是江司晨就不一樣了。他沒有堅硬的外殼，處於異世當中沒有修補靈魂的功能，所以一旦將他抽出來，他本身的靈魂就一定會受到無可挽回的損傷，儘管他找到了新軀體也是一樣的。」
　　
　　「那靈魂的損傷，可以拿另外一個靈魂來補足嗎？」
　　
　　「嗯，可以是可以……等等，將軍大人妳該不會是想……」
　　
　　「沒錯，拿我的。」林鳴祤截了何祭淵下句話。
　　
　　「可、可是妳應該要去轉生盤，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能決定就好。」林鳴祤話鋒一轉，輕聲細語說著，「何祭淵，先謝謝你的幫助了。」
　　
　　何祭淵立刻崩潰了，「啊啊啊將軍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說話！我才不會被妳魅惑的！」
　　
　　林鳴祤有些囧，嘆了一口氣，提醒他，「記住，別讓千尚九看出端倪了。」匆匆丟下這一句話之後，林鳴祤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廁所了，留下何祭淵一人在原地風中凌亂。
　　
　　後來，儘管他們已經達成協議，但是計劃依然跟不上變化。所以當林鳴祤消失在付小小體內的時候，何祭淵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一點也不驚訝林鳴祤被召喚到轉生盤的事實。
　　
　　來不及展開的抽離靈魂計畫也就此宣告失敗。
　　
　　但是不知怎地，林鳴祤後來居然擺脫了轉生盤的掌控，回到了他的身邊！只是差別是現在林鳴祤沒有軀體，只是一顆手掌大的小光球。
　　
　　何祭淵感覺到光球傳來林鳴祤的催促，這才將原本藍宇桀所在的醫院搞得一團亂，將整棟大樓停電之後，帶著藍宇桀來到了此處。
　　
　　接下來就是付小小的到來，然後將她一擊倒地的動作。
　　
　　一切都是這麼的順其自然，乾淨俐落。
　　
　　「這副身體好累……付小小該不會都沒睡吧……」林鳴祤頂著付小小的身體緩緩甦醒，剛才何祭淵的那一記瞬間把她打入了付小小的身體裡，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躺著！先躺著！」何祭淵連忙攙扶正想下床的林鳴祤，「妳的靈魂還沒完全適應好！」
　　
　　林鳴祤只好乖乖躺了下去。
　　
　　「不是說要抽離我的靈魂嗎？怎麼又把我丟進付小小的身體裡了？」
　　
　　「那是當然的！沒有付小小的話妳就是個蛋液而已！很危險好嗎！」
　　
　　難得說不出反駁的話的林鳴祤：「……哦。」
　　
　　「那現在趁藍宇桀還沒醒過來，我們趕緊開始吧。」林鳴祤瞄了一眼躺在另外一邊的藍宇桀，又道。
　　
　　何祭淵立刻開始緊張起來，「呃，但、但是我不保證會成功喔。」
　　
　　「閉上你的烏鴉嘴，做就是了！不然我切掉你的小雞雞。」林鳴祤被何祭淵搖擺不定的眼神給怒了。
　　
　　一聽到切小雞雞，何祭淵佯裝精神滿分地答道：「我、我一定會成功的！！！」心底卻在哀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