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權衡

　　雀斑女露出如豺豹準備狩獵時的眼神，瞪大雙眼看著小麻和黑黑。

　　在形同威脅的問句和她背後兩名「惡犬」的注視下一股強大到令人喘不過氣的壓力朝她們直撲而來。

　　「妳們有看到我碰過這賤貨的桌子嗎？」

　　雀斑女用不耐煩的聲音再問了一次，說出賤貨二字時她雪白的食指比向篠雯。

　　篠雯憤怒的瞪著她但卻只換來對方不屑的鼻息聲。

　　「說話啊，妳們有看見嗎？」

　　小麻和黑黑感覺身體好沉重，小麻的眼珠子左右飄移著，大腦一片混亂根本想不出任何適合回應的句子。

　　黑黑雖然一樣很害怕，但反應卻比小麻要冷靜多了，她吸了口氣讓過度緊張的心情先沉靜下來，然後試著想像兩個未來。

　　兩個大相逕庭的未來。

　　黑黑知道要是在這裡同意了雀斑女的話那往後就可以繼續過上安穩的高中生活，但與篠雯之間的友情就真的不可能再修復了。

　　而如果這時大聲說出真相的話那自己一定也會成為雀斑女找麻煩的對象，而且就算這次站到了篠雯這邊也不能確保她一定會原諒自己，最壞的情況就是高中生涯到此為止，日後都必須在霸凌和孤獨中渡過。

　　黑黑看著散落一地的課本碎片，在兩項權衡下很明顯是前者佔有最大利益，但是．．．


　　—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黑黑的心裡正在天人交戰，到底要為了朋友反抗這個班級裡最恐怖的存在，還是要為了明哲保身而再次出賣朋友呢？


　　「這就是社會，如果放棄一個人能讓一百個人獲得幸福的話那該如何做不是顯而易見嗎！這就是群體的根本、這就是人類的本性，人就是這種會為了最大利益而犧牲其餘個體的生物。」


　　這時黑黑的腦袋裡傳來了班導師當時和篠雯爭吵時所說的話，如同醍醐灌頂黑黑頓時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人就是會追求自身最大利益的生物，例如在小孩的面前一手拿兩顆糖果另一手則拿一顆糖果要他從中做出選擇，就算是小孩也知道一定要選拿兩顆糖果的那隻手一樣。

　　所以這時我選擇對自己有力的選項也只是出於人性，是所有人百分之百都會做出的選擇。


　　黑黑打定了接下來要說的話，並在心裡對篠雯說了聲抱歉後嘴巴緩緩開口。

　　「我沒．．．」

　　「我全都看到了！」

　　在黑黑把話說完前她旁邊先傳來了一個堅定如石的聲音，站在她身旁的小麻雙腿已經不再顫抖，眼神雖然還有幾分膽怯卻也散發出一絲反抗的目光。

　　不止黑黑，篠雯、雀斑女、「惡犬」，全班所有人都對小麻的舉動感到訝異，但這種氣氛沒有持續太久，雀斑女充滿憤怒的聲音如同烏雲再次壟罩在這個班級的上空。

　　「妳說妳看見了，妳倒是說說妳看見了什麼啊？」

　　雀斑女的聲音又大又尖銳，就像一陣颶風襲捲小麻。

　　小麻身體微捲，雙眼緊閉，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害怕，雖然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在這節骨眼上逃走但她也沒能力再往前走一步了。

　　「我、我．．．」

　　「妳什麼妳，有什麼話快點說啊！」雀斑女兇狠的怒吼。

　　在雀斑女的威壓下小麻害怕的全身發抖，低著頭不敢正眼看她。

　　她在心中不斷後悔為什麼自己要那麼衝動的正面反抗，如果多花一分鐘思考的話也許就能找到不一樣的突破口了。

　　就在小麻指責自己時她感受到左手被別人牽住，傳來一陣令人安心的溫度。

　　是黑黑。

　　黑黑牽住小麻的手先是溫柔的注視著她，然後轉頭怒瞪眼前的雀斑女。

　　「我們全都看到了，就是妳把篠雯的桌椅弄髒的。」

　　「妳、說、什、麼！」

　　聽到黑黑的話雀斑女氣到炸毛，後面的「惡犬」齜牙咧嘴像是準備將她們兩人五馬分屍一樣。

　　黑黑緊握住小麻的手，她內心也同樣害怕極了。

　　剛才明明決定了要保障自己的最大利益但在看到小麻的勇氣後她的內心產生了內疚，覺得自己真的很無恥。

　　這次的挺身而出並非和小麻一樣是欠缺深思熟慮的思考，她已經做好接下來的高中生活會被毀滅殆盡的心理準備。

　　「不止是我，其實全班同學都有看到，對吧？」

　　但一定要將所有人都拖下水。

　　黑黑的聲音大到所有同學都能聽見，全班頓時一陣錯愕，每個人都互相看來看去。

　　過了一段很長的三秒鐘後雀斑女一把揪住黑黑的衣領，兩人的身高原本就差不多，她們現在臉與臉之間的距離不到五公分。

　　雀斑女激動的雙眼布滿血絲，表情與其說是憤怒更像是瘋狂，原本柔順的頭髮也變的毛躁不安。

　　這是上位者遭到下位者反撲感受到地位被撼動時的反應，是霸主害怕自己的帝國遭到推翻時會行使的威壓。

　　「妳說啊！除了妳們班上還有誰看見了？」

　　雀斑女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飛出的口水噴到黑黑的嘴角。

　　黑黑一抹嘴角，握著小麻的手從沒放開過，雖然很害怕但她感覺只要一直握著小麻就會有源源不絕的勇氣流入自身的體內。

　　她把體內的勇氣聚集在空著的右手，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小麻和篠雯，黑黑淺淺一笑。

　　她再次正眼看向了眼前的雀斑女。

　　「誒，羅雅，妳是不是認為整天帶著『惡犬』溜搭的自己很行，大家都很怕妳。」

　　「蛤？」

　　「但妳知道一件事嗎？大家是怕妳．．．」黑黑舉起那飽含勇氣的左手，五指握緊，「但大家也會怕會叫的狗—」

　　在說出最後一句話時黑黑的左直拳正面打在了雀斑女的嘴唇上，混雜鮮血的口水沾染到這顆拳頭。

　　這一拳讓雀斑女的腳離開了地面，往後一飛連同「惡犬」三人直接躺倒在地。

　　雀斑女從地板上爬起來，雙手摀著嘴眼睛裡透露出兇狠的目光。

　　後方的「惡犬」則在摩拳擦掌，準備上前給黑黑來一個迎頭痛擊。

　　黑黑完全不明白自己剛才怎麼會有那樣的舉動，但木已成舟回不去了，她這次是真的打算為了保護自己的朋友而和雀斑女她們拼個你死我活。

　　「媽的，找死。」

　　「看老娘操翻妳。」

　　「惡犬」衝上前高舉雙臂打算一人將黑黑抓住然後另一人在揮拳揍她。

　　黑黑也沒有坐以待斃的打算，她放開小麻的手往「惡犬」的其中一人懷裡一鑽，一拳打在對方的腹部上，另一人也以同樣套路撂倒在地。

　　只見自己的兩名貼身保鑣都痛的倒在地上殺紅眼的黑黑也沒有放過她們。

　　她將旁邊的桌子高高舉起。

　　「等一下，快住手！」篠雯察覺到不對連忙伸手想要阻止。

　　往兩人的頭上一砸，然後舉起再砸、舉起再砸．．．

　　大約三次激烈的碰撞聲後原本還躺在地上哀嚎求饒的「惡犬」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她們的身體就像觸電般不停抽搐，深紅的血液從她們的腦袋瓜流出將她們的頭髮染成一片紅。

　　黑黑的手上還拿著那張染血的桌子，她高舉著手想要繼續對無法反擊的「惡犬」發動攻擊，但腋下卻被篠雯架住，導致她只能一直舉著桌子。

　　「快放開我，我、我要幫妳報仇，解決完『惡犬』後就換羅雅了。」黑黑喘著氣嘶吼著。

　　此時的雀斑女看著倒地的「惡犬」已經嚇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摀著正在滴血的嘴努力不發出哭聲，以免刺激到發狂的黑黑。

　　「住手啊，妳這樣動私刑我並不會開心的。」篠雯將黑黑抓得更緊，就怕她在這樣下去會失手將「惡犬」打死。

　　但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算手臂不能動手腕也不受阻礙。

　　黑黑將手上的桌子朝雀斑女的方向一丟，所有人都想不到她還有這一招。

　　—啪滋

　　先是骨頭碎裂的聲音，之後的則是雀斑女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叫的音量堪比龍的吼叫聲，足以傳遍整棟教學樓以及正準備趕來上課的班導師耳裡。

　　桌子砸中的地方是雀斑女右腿的膝蓋。

　　雀斑女也不顧正在流血的嘴唇，她抱著右腿膝蓋痛苦到表情全都捲曲在一起，趴在地上哭喊著。

　　「哈哈哈哈哈，遭受到報應了吧，誰叫妳總是在班上頤指氣使，我早看妳不爽很久了，哈哈哈哈哈。」

　　黑黑已經走火入魔了，她仰天發出詛咒般的嘲笑，睥睨倒在地上的雀斑女和「惡犬」。

　　這宛如人間煉獄般的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重明看在眼裡，心懷慈悲的他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濁氣。

　　「人與人之間為什麼總是要互相傷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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