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的真相

儘管覺得不對勁而格外留意，但我終究被小洛的別有用心支開。
回到公寓沒看見人，宛如置身冰窖都不足以形容我當下感到的酷冷嚴寒，而那通電話，則是從此將我打入地獄深淵的轟頂雷霆。
事發地點是學校的附設醫院，他除了從頂樓躍下，左腕還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血口。
身為一個即將畢業的實習醫師，他不留任何讓學長姊為他急救的機會，不給自己任何反悔的餘地。

「……不能害房東的房子莫名其妙變成凶宅，醫院反正就是生老病死的地方……」

這是小洛。就算感到生命無路可走，依然用他自己的邏輯，留下善良。

小洛的遺物簡單卻繁重，因為大部分是書籍。我原本打算幫他寄回苗栗老家，但他爸爸卻說要來拿。
「同學妳……姓耿？」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刑警的剽悍體格依舊，鬢間的雪絲與下巴的灰渣表述著他這幾天的煎熬。
「房東那裏我已經聯絡，阿叔你搬完之後請等一下房東，她會過來跟你拿鑰匙，並且退還押金。」扛起最後的行李，我要前往新挪好的窩，「阿叔再見。」
「耿靜柔？」雖然阿叔語帶遲疑，但是從他一進門看到我的滿臉驚愕，我相信小洛所言不假。
——我一定長得很像媽媽，雖然我對她從來沒有印象。
「等一下！」阿叔出聲。
見我停住的腳步很快又往大門方向移動，阿叔手長腳長的拉住我：「妳叫耿靜柔對不對？妳就是——」
「是甚麼？！我甚麼都不是！！」憤怒與哀怨併發，我回身甩開阿叔的手，甩開這個明知道我的存在，卻可以狠心丟棄我二十年的『爸爸』。
「原諒我……」阿叔撇過臉去，「當年我——我實在無法面對自己的阿爸強暴自己的老婆！雖然明知道妳是無辜的……」
宛若突然被亂拳爆打、又像被落雷擊頂，一陣猛烈的暈眩腦麻過後，我的耳朵旁只剩一縷虛幻的聲音飄過：
他，到底在說甚麼？
魁武的身軀在我眼前倏地一矮，委頓的身形彷彿七旬老嫗，頹坐藤椅上的阿叔再度拉住我的手臂：「原諒我，阿柔……我已經沒有兒子，不想再失去……女兒……」
怔怔望著那雙框邊細紋深刻還泛出淚光的眼，一瞬間，兩行溼涼滑過我的臉頰。


小洛，原來這就是你一直不肯告訴我的真相……
你是怕我更加怨恨你們？還是怕我更加厭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