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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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4-29
第二章:不堪回首
歲月的洪流,捲走了青春,捲走了年華,剩下的只是一個被歲月刻下深深印痕又傷痕累累的軀殼,和一顆滄桑的心。──《裴筱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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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出版社,是我的唯一的棲身之處,不,應該說,是我唯一能感到溫暖的地方。
這間青春出版社公司是現任老闆葉青青創立的。
但是,因為在公司經營初期有些不當,或許是她仍是經營公司的新手,這間出版社差點倒閉。
直到某天,我的小說因被黎笙簫那般地侮辱過,因而發憤圖強,後來在尋找出版社投稿時,我看到了風中殘燭的青春出版社。
其實以我自己家裡的財力,我是能自己開一間出版社公司的。
不過考量到我就算有錢又能如何呢?
─有錢也沒辦法萬事通的。
因此,我便到了青春出版社,當然,我很清楚這間出版社幾乎面臨倒閉。
所以我自掏腰包的支出錢財,幫助葉青青撐起這間出版社。
而葉青青為人也很爽快,看到我這樣大力幫忙,便直接將她這間出版社讓給我打理。
或許這是一種緣分,讓我在喪失愛情的時候,萬般無助的那一刻,找到了如暖冬中天空的那顆太陽,那種淒涼,一點一滴的被驅散了。
我的青春雖然逝去了,但是,若是還有一次青春,我寧死也不願讓它就這麼逝去。
□□□
我輕輕撫著手中的藍色髮圈,眼神在不知不覺中放柔了不少。
「叩叩、叩叩。」
大概是沂容要叫我去出版社一趟吧!
沂容,本名為顧沂容,是我母親那邊親戚的小孩,跟我一般大。
身材高大,壯碩,面容嚴肅,活像個保護黑道老大的保鑣。
前三年,我因一本小說而一舉成名,此後簽書會、見面會、握手會,便一夕爆多,我的人身安全也變得格外重要。
畢竟我是出版社當前的紅人,當然的,公司那邊便配置了一名保鑣給我,或許就像是小說裡寫的一樣,「巧合」的事情也會發生在我身上,這保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人,顧沂容,就是老天爺對我開玩笑的人。
大概是血緣作祟吧,我和顧沂容總不知不覺有著別人無法比擬的默契,也因此他進而成了我貼身的助理。
「筱離,咱們該出發了喔。」
他推開我半掩的木門,看著正在回憶過去的我。
「嗯。」我向他輕輕點了頭,抿嘴一笑。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他看我的眼神帶著深深的憂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好像有了不可告人的心事。
「怎麼了,最近看你怎麼有些抑鬱?」
即使我和他是有著血緣,再怎麼親,卻也無法到達互相吐露心聲的那種情誼。
「有嗎?」聽我這樣問,他先是愣了幾秒,後又一臉迷茫的摸了摸臉問道。
「沒有就好。」既然他不想說,我也束手無策。
我揮了揮手,說道:「下樓吧。」
「嗯。」
記憶深處,每每定格在我二十三歲那年,心臟總會不自覺的感到極為窒息。
自從那事發生之後,約略那一年內,我從未認認真真的看過這個世界。
一睜開眼,腦中就不停地浮現出他那張俊秀的側臉,以及他那狠毒的話語。
我一直認為,或許,我根本沒那麼愛他。
我一直催眠著自己,或許,我這麼多年來都只是迎合著他罷了。
但,夜以繼日,毫無目的,就只是想灌醉自己。
我起初也很疑問,自己本來並不這麼嗜酒的啊,為何……
─我,終究是深深的愛上了他。
承認這個事實後,什麼喝酒澆愁啦,什麼昏睡不醒,什麼行屍走肉,大概……我裴筱離都曾幹過吧。
整整一年,我不知道我到底身歸何處,我不知道我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為何。
只能朦朦朧朧的睜著眼,又迷迷糊糊,醉茫茫的又閉起了眼,彷彿我只是一具不被需要,被世界遺忘的人偶。
什麼事也許都不是最最難受的,因為只要一喝醉,只要一入睡,就能逃避,就能遺忘掉一切。
可是,夢呢?
「筱離─快起床,別睡了。」
明明那麼溫暖卻又如此痛心,他的聲音始終是我想忘卻忘不掉的。
明明下定決心要忘掉,腦中卻日日映著他和自己的過往。
「筱離,妳怎麼又感冒了?」
「是不是又半夜偷踢被子啊?」
「啊?哪有,我什麼時候有這樣了?」
「是嗎?每次去妳房間叫妳起床,那被子都被妳遺棄在邊邊了。」
「哼,誰叫它蓋起來一點也不舒服嘛!」
「唉……」
「別氣了,以後就不會有這事了。」
「為什麼?」
「以後就是你抱著我睡覺了。」
「我絕對不會推開你的,你是我一輩子的老公,我怎麼可能捨得推開呢?」
「筱離……」
「我也不會放開妳的,不管誰來跟我要人,我都會死死抱住妳的。」
「筱離,我愛妳。」
有一種傷害,折磨你於無形之間,當你從夢裡甦醒的那瞬間痛徹心扉,卻又夾雜著一絲絲令人難以抗拒的甜蜜。
總是這樣,一直傷害著,卻又誘惑著自己入睡。
反覆如此,我已不知,我到底是快樂,還是悲傷。
也許,我是瘋了。
直到─
西元兩千零一十六年,也就是我二十四歲那年六月。
「你好,我是裴筱離,請問哪裡找?」
「裴筱離,我是妳爸爸的秘書─顧蔚正。」
我爸爸的秘書?
當我內心正跳出許許多多大問號時,電話那頭,那個自稱我爸爸秘書的人,又開了口。
「我除了是妳爸爸的秘書,還是,妳媽媽的表弟,妳大概要尊稱我一聲表舅吧。」
什麼?
我媽媽的表弟?
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我什麼時候有了這個表舅的?
等等、等等,為什麼我聽了一頭霧水,滿頭問號呢?
「我知道妳現在肯定很迷茫,但是,我現在要說的,才是最重要的。」
「妳聽仔細些,妳爸爸今天要我,將妳帶回總公司一趟,他需要妳去幫他坐好繼承人的位置。」
「所以,趕快來公司一趟。」
說完,那個似乎是我表舅的男人,就掛掉我的電話,徒留我茫茫然的站在電話前,不知所措。
呵……
身為她女兒,大抵是我上輩子幹了太多太多的壞事,才會選到這種唯利是圖的爸爸。
也大抵是我上輩子燒了好香吧,才能從臨死的邊緣被醫生拉起。
雖然平日裡,可能大半年都不曾見過他一面就是了。
什麼爸爸的關愛,她裴筱離其實沒有奢望的太多。
雖然她一直對他這個爸爸有著許多的不滿。
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爸爸唯一比別人家厲害的,就是賺錢。
全國首屈一指的企業,裴氏企業,恰巧就是她那個混帳爸爸開的。
也因此,她從未擔心過生活上的一切經濟所需。
也只有在這點上,她能承認,那個裴無夜,的確有盡到些許的父親責任。
當初那顆心臟,也是托他的才拿到的。
「繼承人?」
─繼承人?
那都不就是個魁儡位置罷了。
他要的,大抵就是要我裴筱離坐上那個眾人虎視眈眈的位置上,以免有人想要搞個什麼奪權。
也許……他將我當作幕前的聚焦,然後他自己就能在背地裡,挑揀去一些不重用的員工。
等到他都挑揀完了,或許又要將我下放,從眾人的聚焦中漸漸隱去。
「反正,我也拿著人家薪水,好歹也做點事情,沉浸在悲傷中,似乎是失敗的人才做的事。」
這一去總公司一趟,有些事,悄悄的,開始變了。
「筱離,妳不但要作為一名裴氏企業繼承人,還要接受,我在公司裡一半的股份。」
裴無夜沉著的背著手,語氣深長的向著我說。
「目的呢?」我依然不相信他會有那麼好心,想將他視為最重要的財產,割捨給我這個平日裡幾乎能不搭理就不搭理的女兒。
「我老了,自是要有個人來接手。」裴無夜的話聽起來是多麼的慈祥。
「你老了?」聽到他這一番話,我不禁笑了出來。
這個以賺錢為目的的人,會承認自己開始老了?
這肯定只是推拖之詞。
「筱離,妳都多大了,我不老嗎?」
他似乎仍沒有想揭出這繼承之事的用意,依然一臉笑意,彷彿只是平常百姓裡的和藹父親。
我凝視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臉龐,妄想從他的神色裡尋找出解答。
可惜,我功力還不夠,眼前是早已千年的老妖精,而我僅僅是隻出生之犢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還是不要接下好了。」
雖然在這腥風血雨的商場上,我也許只是隻黃毛丫頭。
但,若說要戲耍人,套對方的話,我可不是什麼好欺負的。
「[因為啊……我覺得我還挺年輕的,所以爸爸,你一點也不老。」
話說完,我勾起狡猾的笑容,眼神中充滿的,是掩不住的開心。
裴無夜你這老狐狸,遇上我這隻萬年狐狸精,嘿嘿嘿……
「可是爸爸我,覺得自己已經負荷不了了啊。」
老狐狸不愧身為老狐狸,語氣和神情都是相當的生動,全然沒有做作之樣。
「爸爸,既然你已經負荷不了了,那還幹麻不把全部工作都讓我來呢?」
「死死守著總裁的位置,一點也不像快負荷不了的人喔。」
我挑著眉,眼神有意無意的漂向裴無夜,心裡那種勝利的快感,瞬間瀰漫在全身上下。
「筱離,別繞了,我說實話,我說實話。」
不知是他功力銳減,抑或是不想和我這種黃毛丫頭浪費口水,就很乾脆的停下來了。
「黎家,開始併吞了。」
─又是黎家?
「筱離,這些年來,裴氏企業之所以能穩坐業界龍頭第一,是妳老爸我,不怕爆肝,日日夜夜監督著底下員工。」
「可是,這麼多年以來,總會有些不甘於被壓在底下的人,想盡辦法要鑽漏洞,把你老爸我踹下來。」
「現在黎家終於也站到和裴氏一樣的位置,你想,若是我一心一意只想著要如何和黎家鬥,那麼總有一天,裴氏是會換老闆的。」
「所以筱離,幫妳老爸我一把吧。」
裴無夜身為業界老大已有很多年了,如今,那個黎家,突然直奔龍頭,也想要跟裴氏分一杯羹。
那麼,為了裴氏企業,為了她老爸,為了洩恨,洩他黎笙蕭還有那蕭瑾姬這些人給她整整一年渾渾噩噩的恨,她答應了。
「老爸,我明天開始正式上班,幫我準備一個辦公室吧。」
我神情凜然地說完話後,就踩著高跟快速走出總裁辦公室。
卻沒發現的是,總裁辦公室裡的那個裴無夜,竟是勾著一抹狡猾的笑容。
從那之後,我一改頹靡的生活,什麼日日夜夜借酒澆愁,再也不復存在。
大抵是我想報復他的決心實在太強烈,很多事情,也漸漸的轉變了。
「唔……有什麼出版社呢?」
「哪一個比較有名呢?」
「是不是自己開一間比較快啊?」
我托著腮,一臉慵懶的盯著電腦上跑出來的資料,心中是無數的煩悶……
成為作家,是我一生為數不多的願望之一。
我想,在我還能健康活在這世上時,我該完成,我人生的目標。
什麼叫還能健康活在這世上?
我想應該很多人會很不解,為何我這名正值花信之年的女孩兒會有如此奇異的想法。
其實,移植人工心臟,不是沒有後遺症的。
一年多前,某個風和日麗,天氣晴朗的剛剛好的那天,我同黎笙簫正漫步在鬧街之中,心情十分愉悅的挽著他的手臂,正和他聊得正起勁時,一聲槍響,奪走了我們的美好且寧靜的時刻。
本來那槍的目標是對準我,雖然我不太確定,是誰想要了我的命,但,心裡卻有個想法,也許是爸爸的仇家也說不定。
正這麼想著時,子彈彷彿用著光速一般的速率,要射進心窩時,黎笙簫擋住了我,並且將我推倒在地。
「黎笙簫!!!」
我相當清楚,他這一推,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他會死。
黎笙簫看著我小臉滿是慌恐,他如平日裡那般淡淡的笑了,眼神裡盡是無限的柔情。
那短短的一秒,全世界宛若只剩下我和他,安靜的耳裡只剩下他最後的那句話。
他說:「筱離,我愛妳。我們……分手吧。」
「不要──」
看著他被槍射中,我的心就好像也被射入了一發子彈,那般的疼痛。
什麼分手,都已不重要了。
他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自私,擋了我一槍,遺留我一人在這殘酷的世界裡。
明明,那槍手要殺的,是我啊!
黎笙簫,你讓我,該如何活下去啊?
萬般的愧疚,萬分的痛苦,無限的難受,此時此刻,在我心中瞬間爆發,霎時間,我竟失去理智地爬向倒在血泊中的黎笙簫。
「簫簫,你起來,你起來,不要嚇我了,不要跟我玩了,好嗎?」
「簫簫,我不玩了,你快起來,快起來啊!」
「簫簫……」
我歇斯底里,我毫無理智,我幾乎瘋了,但,我仍是緊咬著下唇,不讓哭聲顯露出,我有多難過。
─是不是我不哭了,你就能回來?
「不要玩了,簫簫,快回來啊!」
「簫簫,你快起來,我答應跟你結婚,你快起來……」
身旁的他,在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下,漸漸地要失去溫度。
直到救護車來,我才被強制帶離他身邊。
心裡仍是盤旋著他被子彈擊中的畫面,我那晚緊緊抱著棉被,放聲大哭著,宣洩著內心滿滿的不安,以及痛楚。
徹夜未眠,眼淚,從未停過。
隔天,我接到一通電話。
「裴小姐,我是笙簫的媽媽,麻煩妳來蘭彤市醫院一趟。」
─簫簫的媽媽?
是不是簫簫有救?
我依舊樂觀,相信著一切仍有轉機。
可是,我不知道上天是這樣玩弄我的。
我以為,我還有機會,再見到簫簫。
但,事實上卻是……
「裴小姐,我叫蕭瑾姬,是笙簫的媽媽。」
他的媽媽,相當嚴肅,也相當犀利,不愧是身為企業家的妻子。
「妳爸爸,是裴無夜?」
她問這話時挑著眉,似乎對裴無夜有些想法。
「是,他是我爸爸。」
「妳媽媽……還在嗎?」
「十六年前就去世了。」
「呵……死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的不友善,我心裡著實焦急黎笙簫的狀況,便不計較她的話。
「笙簫呢?他醒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簫簫能活著,就一切安好。
「我想裴小姐妳,是不是搞錯了?」
我聽她這話說得相當尖銳,不禁皺起了眉。
「妳真以為妳還有機會可以見到我們家笙簫?」
「妳知道嗎,我們笙簫,早在幾年前,就和別的企業家的女兒定下了婚約。」
「笙簫於妳似乎挺重要的,但是,妳在笙簫心中,不過就只是個殺殺時間的玩具。」
「他是不是和妳說,要和妳結婚?」
「難道妳真以為他真心愛妳嗎?」
「笑話,我們家笙簫,妳配得上嗎?」
「不過就是一個爹不疼,那個混帳媽媽又早早離去的賤種,想和我們笙簫結婚,還早個一百年。」
蕭瑾姬此刻的嘴臉,是我一生也忘不掉的。
我多想撲上去甩她好幾十個巴掌,好讓她了解,隨意謾罵是多麼愚蠢的事。
「笙簫的媽媽,我今天尊敬妳,是因為妳不僅是長輩,還是笙簫的媽媽。」
「如果妳仍是口不擇言,這樣口出惡言,我想,即使是我這樣溫和的人,也會有理智線斷裂的一天。」
「笙簫的媽媽,我問妳,笙簫,到底在哪裡?」
我想,我說這些話的語氣,已經相當尊重了。
可惜啊,可惜。
有些人,就是如此,給她尊重她不要,要逼得我發火。
「賤人,妳的存在,就是個污點,妳根本不配。」
「蕭阿姨,妳罵我賤人,那妳又是什麼了?」
「成天只會賤人來賤人去的,大抵妳就是個瘋婆子吧。」
我終於忍不住怒氣,開口回嘴了。
而她對於我的反諷並沒有太多反應,只是勾起了冷冷的笑容,用著極為陰險的語氣向身旁的秘書說了話。
「來人,將她帶去心臟科。」
─心臟科?
我想,看到這兒,大夥兒們肯定又納悶了,為何是心臟科。
其實當初我也挺疑惑的。
直至今日,我仍深受這事的痛苦。
「分析心臟。」
「是。」
他們一群白袍,將我按至病床上,有的人在床邊處理著什麼,一些人在一旁準備著藥劑。
「混帳,快讓我離開!」
「欸欸欸,你們這群醫生,快放我離開。」
我不停的掙扎,不停的拳打腳踢,用盡心思的想要逃離這什麼鬼病床。
「快注射鎮定劑。」
「快點。」
「是。」
「你們幹什麼,別過來!」
「啊─」
兩眼一昏,我沉眠了。
夢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我一人靜靜地坐在黑暗中。
「簫簫,你在哪裡?」
「簫簫……」
我什麼也沒看到,只有看到漫無邊際的黑暗。
「簫簫,我好想你。」
「你在哪裡……」
我反覆不停地向黑暗大喊,雖然這樣好像沒有什麼意義,可是,我仍是瘋狂地大叫。
「筱離,快醒醒,快醒醒。」
突然,黑暗中傳出這樣的話語。
─是笙簫!
「笙簫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我現在好似溺水時,抓住一個好像可以救命的機會,就更加瘋狂地想要求生。
「快醒醒,快醒來。」
「簫簫!」
那一瞬間,我睜開了雙眼。
只見我躺在滿是保鑣的病房內,頓然,更是驚恐了。
「簫簫,簫簫,你在哪裡?」
「這裡是哪裡?」
雖然我喊得大聲,但是那些保鑣卻一無所動,只是神情肅殺的站著。
「賤人,你醒了啊?」
那個討人厭的聲音伴隨著開門聲一同響起。
她踩著高跟鞋聲,發出了極為清脆的聲音。
我聽得那話,心情是無以復加的憤怒,斜眼睨著她,緊緊閉著唇,不想回復她任何毒辣辣的話語。
「嘖,賤人就是賤人,連話也不會回,只會用著那雙自以為好看的眼珠子瞪著別人。」
她撇了一眼憤恨的我,逕自找了張病房中的椅子,就坐了下來。
「別瞪了,反正,也只是浪費力氣罷了。」
「妳始終是被世界遺棄的賤人,不過就是靠著那一丁點的美貌,還想爬上我們笙簫的床上?」
「笑話!」
蕭瑾姬靠著沙發,用著嫌棄的眼神打量著我。
「妳知道,為什麼妳爸爸這麼多年以來對妳完全不像是在對親生女兒嗎?」
「因為妳媽媽,就是憑藉著她那張稍為好看的美貌,爬上了無夜的床,而且還逼無夜一定要娶她,使得相愛的我和無夜因為如此而永遠分離。」
「所以說,賤種就是賤種,你竟敢用妳媽媽那招,來勾引我們笙簫,真是愚蠢!」
─什麼?!
她剛剛說了什麼?
我媽媽她……
所以簫簫的媽媽,曾經是爸爸的……
我聽完她的話,頓時驚慌失措。
我內心出現了好大的動搖,十分茫然。
「阿姨,妳是不是騙我,我媽媽她怎麼可能……」
我很努力的要讓自己鎮定,但事實上卻是不可能的。
「呵,騙妳?我為何要這樣做?」
「相信或不相信,我都無所謂。」
她一臉無所謂,讓我越來越動搖了。
媽媽……
簫簫……
「現在,我要告訴妳一件事。」突然她用著很凝重的語氣說道。
什麼事讓她這麼凝重?
我不禁開始猜測了起來。
─簫簫?
「關於笙簫。」
在那一刻,我的顫抖在心中蔓延開來。
「他昨天替妳擋槍,不幸擦過心臟邊緣,現在是生命危險之際。」
「而妳來這一趟,就是來驗,心臟符合度。」
「笙簫身上的心臟已經無法再供他使用了,妳想,若是他能再次清醒,他能再次走在地面上,那該有多好?」
她說到這裡,突然間停下來不說話,只是揚起了淡淡慈愛的笑容,彷彿,她是多麼的柔和。
「昨日,那個子彈,應該瞄準的,是妳的心臟,可是笙簫卻為妳擋了那發。」
「他雖然不愛妳,但感念於妳曾是他多年來的女朋友,才做出這樣不明智的決定。」
「他犧牲了他的性命,只為了救妳,他不顧他真正心愛的未婚妻,也不要了明亮的大好前程。」
「就只是為了要妳活著。」
是啊,他都犧牲性命了……
我還能要求什麼?
我緩緩的垂下眼廉,不再瞪著她。
「妳是不是很愧疚?」是啊,我是很愧疚。
我緩緩的點了點頭。
「如果有一個彌補的方法,妳……願意去彌補嗎?」
「當然願意。」若是真有機會,我寧死,也不要他擋了我那發子彈。
雖然我是不相信她那個有未婚妻的事,但,他擋了子彈,卻是鐵錚錚的事實。
假使蕭瑾姬說的,都是真話,那麼我寧願將我的命換給他黎笙簫。
「我剛剛說,妳到醫院驗過了心臟符合度。」
「結果是─99%符合,幾近完全符合。」
「妳說,妳愛他,那麼,我告訴妳,若是真的愛他,就請妳將妳的心臟讓給他,好讓他繼續活下去。」
蕭瑾姬話說完,我瞬間瞪大了雙眸。
幾近完全符合?
為什麼……
「妳確定妳說的這些話,都是笙簫同意過的嗎?」簫簫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的。
「我是他媽媽,難道還不夠了解他嗎?」蕭瑾姬的嘴邊是若有似無的嘲笑。
─嘲笑什麼?
嘲笑我是多麼的相信愛情嗎?
嘲笑此刻的我,有多麼的愚笨嗎?
「妳現在浪費多少的時間,笙簫就會少了多少救回來的機率。」
「所以,還給笙簫一個健康的未來。」
「將一切,都導回正軌,好嗎?」
我……
為什麼,我和他,一定只能存活一個呢?
我的存在,為什麼好像變的好多餘呢?
簫簫,是不是我本該就不要出現的好?
我的指間開始顫抖著,顯露著我內心的慌亂。
眼眶也逐漸充滿我無助的淚水……
「如果……我的死,能讓一切都變得更好,還請阿姨趕快安排手術……」
簫簫,我愛你。
如果我不能愛你,那麼一切,就毫無意義了。
簫簫……
再見了。
「阿姨,我能不能拜託妳將這封信留給笙簫,好讓他不再念起我。」
進手術房前,我將懷中一封薄薄的信封,掏了出來,交給蕭瑾姬。
「嗯,我會交給他的。」
她神情顯得特別的慈悲,好似她此刻相當不想我進手術房。
大抵是我將從這世間離去,我的心情特別的愉悅,再也沒有力氣去對任何任發脾氣了。
其實我心底深知,蕭瑾姬這副模樣肯定都是裝出來的。
她有多陰險,有多心機,我早領會過了。
會進這手術房,只是念著簫簫的性命,只是想著我的出現,讓簫簫差點沒了性命,所以才決定一命換一命。
「裴小姐,我們想先和妳道歉。」
我以為,我會死。
可是,在我身上,竟是出現了奇蹟。
老天爺,終於開恩,出手相救了。
也許是上天憐憫我,也許是上天對我的凌虐尚未結束。
我……
一睜開眼,本以為要入眼簾的,會是祥和的天堂,抑或是煉獄。
但,我卻看到,身穿白袍的醫生,滿臉歉意的站在我身旁。
─我沒死?
我沒了心臟,還能活下去?
難道我現在是在作夢嗎?
「裴小姐,妳本該是捐完心臟後,就死去。」
「我知道妳現在十分懷疑,為何自己仍活著。」
醫生說到這兒,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後,沒給我插話的餘地,又逕自說了下去。
「聽過人工心臟嗎?」
─人工心臟?
難道……
「本院起初是沒有採購的,因為種種原因,我們認為人工心臟是不該存在的。」
「結果,三天前,也就是妳捐心臟完沒多久後,有一個奇異的男子出現在妳逐漸冰冷的遺體隔壁。」
「他的手上持著一個盒子,也就是人工心臟。」
奇異的─
男子?!
是誰?
「他一見到我們醫院的醫生,就只說了一句話。」
「他說:『給我救好裴筱離。要不然,我滅了這裡。』說完,他就將盒子放下,快速離去了。」
他是誰?
為什麼要救我?
到底是誰?
「隨後,所有心臟科醫生有空的,就紛紛趕至手術房。」
「而現在,妳又健健康康的醒來了。」
那個醫生話說完,拿起了一旁的水杯,正要解渴時,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先別高興得太早。」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裴無夜?!
「這一顆人工心臟,僅僅是我從黑市裡找到的,性能什麼的,都還要慢慢評估,若要健康,很難。」
裴無夜走到我身前,臉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醫生你先出去,晚點再過來。」
「是。」醫生相當聽話的走出的病房,只剩下我和裴無夜兩人寧靜的好窒息。
我緩緩的閉上了眼,感受身體內那顆緩緩跳動的心臟。
我……真的還活著?
「筱離,妳知道妳這樣子到底造成的,是什麼後果嗎?」
「不要因為蕭瑾姬那個瘋女人說了什麼,就失去了理智。」
「她為了攀上最好的,可是會不擇手段的。」
「那個瘋女人……」
裴無夜冷冷的語氣說著蕭蕭的媽媽,倒是讓我想起之前她說的那句話。
─因為妳媽媽,就是憑藉著她那張稍為好看的美貌,爬上了無夜的床,而且還逼無夜一定要娶她,使得相愛的我和無夜因為如此而永遠分離。
「蕭阿姨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媽媽她到底……有沒有被你放在眼底過?」
我想,我那時看到裴無夜緊緊握住的拳頭,和皺緊的眉頭,就是他對我問題的答案。
「筱離,答案……是不是真的,她有沒有被我放在眼底,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
我放下了尊嚴,放下的個性,放下了固執,都只是因為放不下你。可是當我為你連世界都可以不要的時候,你卻說你從沒愛過我。──《裴筱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