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對美麗的角

　　教師研究室和行政部門在學院的另一頭。從大理石建物的中央樓梯往上走到三樓，左轉到底就是院長的辦公室。愛蓮娜在木門的雕花前整理好瀏海，艾拉跟著她推門進去。

　　「院長，我是愛蓮娜‧薩頓。」

　　「進來吧。」

　　門後是院長秘書辦公的地方，再後面才有一條和院長室相連的走道。走道底端的門開著，愛蓮娜敲敲門示意自己的到來。坐在辦公桌後的院長看著愛蓮娜身後的艾拉，說：「妳是？」

　　艾拉發出「嗯」的遲疑哼聲，最後才答道：「把她的角拔下來的人？」

　　「算了，都進來吧。」

　　院長無奈地讓兩人入內。她揮舞自己的筆，一陣微風隨著院長的動作將門闔上。院長又拿著筆朝靠牆擺放的椅子指了指，愛蓮娜和艾拉站在原地等院長將椅子移過來。不過椅子絲紋不動。

　　三人愣了兩秒，院長說：「請拿椅子過來坐。」

　　「喔，好的。」

　　愛蓮娜暗罵自己的愚蠢，院長怎麼會浪費力氣用風魔法拿椅子給她們坐？愛蓮娜擺好椅子之後挺著背、戰戰兢兢地坐正。艾拉也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她的坐姿較愛蓮娜隨意，但也呈現出緊張、畏縮的姿態。

　　「很抱歉在午休時間把妳叫來。」院長移開她正在批閱的公文，她雙手交握，說：「我想談一下關於妳的角的事情。」

　　愛蓮娜吞了一口唾沫，看著院長如同駝鹿的角，點點頭。

　　「本來只是想找妳來澄清一下流言。現在看來也不用多說了。」院長看著愛蓮娜空無一物的頭嘆一口氣，她說：「我大概跟妳說一下現在的狀況。我們學院從來沒有收過沒有角的學生，更別說妳已經要畢業了。這是我們沒有遇過的情形。說直接一點，這一個弄不好就會變成大醜聞。我們會成立委員會來處理這件事情。在此之前，妳先停學，靜待委員會的決議結果。」

　　「那下星期的期末考試？」

　　「如果妳沒有學生資格，期末考試也沒有意義。所以不要想太多了。先讓妳有個心理準備，妳現在的情況不是很樂觀，但決議的時候我會儘量幫妳爭取成為專項魔女的認證機會。」

　　最初麥西亞王國會以國王、女王的名義，頒給擁有特別技能或知識的專業人員「魔女」的頭銜。而那些能夠調用強大魔力、並解決實際問題的魔女在民間被尊稱為魔法師。王家魔法學院成立後，國家的官僚為學院訓練出來的魔法通才設立了「王家魔法師」資格考試，正式管制「魔法師」這項稱呼。魔法學院大部分的畢業生都會通過考試，之後再依個人意願分派到不同的政府部門。直至今日，沒有王家魔法師的資格，幾乎不可能進入官僚體系。

　　要幫愛蓮娜爭取專項魔女的認證，院長言下之意，是她根本不認為愛蓮娜有資格作為魔法學院的畢業生。院長說：「不過結果會怎樣也很難講。可能會有教師對妳之前的成績有疑慮。我想學科成績受到採納的機會比較大，妳回去的時候可以先看看妳能申請哪些認證。」

　　「可是不管學科或是術科，所有課程我都有確實完成。」

　　「那是妳的說法。」院長不讓愛蓮娜辯駁：「妳一個小時之前還假裝自己有角呢。妳有沒有作弊這件事我不管，教師們、其他人認為妳有沒有作弊才是重點。我說過了，這件事一個弄不好就會變成學院成立以來最大的醜聞。居然在我的任上搞出這種事情，真是。算了。」

　　院長從辦公桌的邊緣拿起一份文件，她說：「這邊還有一個問題。妳來之前我看過妳的檔案。妳在學期間有領取獎學金？」

　　「對。」

　　「我看了一下獎學金的種類，妳領的這份獎學金不是學院提供的，是私人贊助，還不少錢。」院長哼聲裡隱含的意義讓愛蓮娜感到驚怕，院長繼續說：「這條教學金設立的宗旨第一條寫著：『獎勵有著令人驚嘆的角的學員追尋學業上的成就。』有鑑於現在的情況，我會聯絡贊助者，看對方是否要收回獎學金。」

　　「收回的意思是？」

　　「妳就要交還先前領到的錢。」

　　「怎麼會？」

　　愛蓮娜是平民，也並非來自從商的新興家族，一時之間根本不可能籌到這麼多錢。要她交還獎學金，那是要逼她賣家產、賣嫁妝，說不定連帽子都得賣掉才湊得出來。

　　「沒有什麼好驚訝的。」院長看著愛蓮娜的神情很冷淡，她說：「妳在說謊之前就要知道可能的後果是什麼。而且，用不對的方式得到的東西本來就不是妳的，要妳還回來也只是剛好而已。沒有那個角就不要撞那個樹嘛。弄到現在大家都很難看。」

　　「所以只要有角就好了嗎？」

　　從剛剛到現在都沒說話的艾拉終於忍不住開口，院長講的話實在太難聽了。

　　「什麼？」

　　「只要愛蓮娜有角，她就可以考她閉著眼睛都能過的期末考、拿理所當然屬於她的獎學金、痛宰那些自不量力、想要和她競爭王家魔法師名號的凡夫俗子，對嗎？」

　　「前提是她有角啊。」

　　「那在王家魔法師資格考試之前，如果愛蓮娜可以長出角，妳就讓她參加考試？」

　　「等等，艾拉。」愛蓮娜想阻止艾拉胡鬧，卻被艾拉噓回去。

　　「這樣可以嗎？」

　　「我還巴不得她有角呢。」院長對艾拉荒謬的言詞不以為然，她說：「如果她有角，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好，愛蓮娜，我們走！」艾拉站起來，抓著愛蓮娜的手就要離開。

　　愛蓮娜還想和院長繼續談話，但平常都待在室內讀書的愛蓮娜力氣根本敵不過艾拉。愛蓮娜攀著院長室的門框，邊掙扎邊說：「院長，委員會的事就麻煩您了！」

　　

　　「什麼嘛？那個老女人明明自己都不怎麼樣，還這麼囂張。」

　　艾拉在走廊上碎碎地抱怨院長的說詞。愛蓮娜的認真努力是眾所周知。只是沒有個角，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抱怨一會兒之後，艾拉發現身邊的愛蓮娜沒有和她一樣憤慨的心情，反而雙眼望向斜上方放空。

　　「喂，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們走之前，沒有把院長的椅子擺回去。」

　　「妳傻了嗎？」這個回答差點讓艾拉吐出血來，她說：「對那種人這麼恭敬幹嘛？」

　　「需要我提醒妳嗎？我的未來掌握在她的手上。」

　　「妳的未來掌握在妳的手上。」艾拉更正愛蓮娜：「妳──我們──只要在這個月之內找到安潔莉卡，讓她給妳變出一對角，然後我們回來參加考試。妳就能成為妳夢寐以求的王家魔法師。幹嘛求那個老女人給妳當什麼專項魔女？」

　　「如果我還能當專項魔女。」

　　「愛蓮娜！」艾拉搖晃愛蓮娜的肩膀，她說：「妳要放棄了嗎？」

　　愛蓮娜原本蠻不在乎的表情消失，她低著視線緊咬嘴唇，好像在忍耐不要哭泣。她最後才說：「我只是不想要再盲目相信沒有希望事情，然後再破滅一次。」

　　「那才不是沒有希望的事情。」艾拉沒有為自己的計畫辯駁，她反倒對愛蓮娜認為自己不可能成為王家魔法師提出抗議：「妳這三年來的這些表現、這些努力，跟妳的角一樣是假的嗎？說啊，是假的嗎？」

　　在艾拉的逼迫之下愛蓮娜只得搖頭，不過愛蓮娜說：「可是我現在也用不出魔法。」

　　「那只是妳狀態不好。」艾拉放開愛蓮娜，雙手交扣掛在後腦勺上繼續前進。艾拉說：「等妳找到角就好了。」

　　「妳為什麼要這麼幫我？」愛蓮娜停下來，她看著艾拉的背影，有點不明白眼前的人和自己有什麼關聯。她左手拉著右手手肘，說：「如果是因為拔下我的角覺得自己有責任，真的不用了。它遲早會人被發現的，只是今天剛好是妳而已。」

　　艾拉轉過身來，嘟嘟嘴唇。

　　「妳以為妳每次期末考公開筆記的時候我有少拿嗎？放心吧，我不是聖人，也不是什麼充滿正義感的幼稚鬼，我不會耽擱到自己的事情。妳不需要顧慮我。我們時間不多，快走吧。」

　　愛蓮娜被艾拉跳躍的思維搞得一頭霧水，她小跑步跟上艾拉：「等等，妳到底要怎麼找到安潔莉卡？」

　　「這不是很簡單嗎？」艾拉似乎對愛蓮娜的疑惑感到不可思議，她特別搭配手勢，說明她直腸子的計畫：「我們先找關於安潔莉卡下落線索，再沿著線索去找安潔莉卡。」

　　「去哪裡找線索？」

　　「虧妳還是書呆子怪物，妳的聰明才智都跟著妳的角一起丟掉了嗎？找資料當然是到圖書館！」

----

如果大家覺得喜歡，還請多多推薦和收藏──！

　　意外地發現麥西亞王國的人民覺得帽子比家產和嫁妝還重要呢。好啦，不鬧了。

　　下回，在圖書館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