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初始，曾經的星光-3

2.

「喂──希維亞!!」
完全無視克利斯汀的攔阻，希維亞藉著風的浮力一躍上最前方突襲而來的石塊，以目不暇給的速度逆勢踩上岩石滾動的軌跡，再向上一躍──
不過眨眼瞬間，克利斯汀看見她靠近洞窟頂端時立即伸手，從上頭一個土穴抓著一樣東西之後，她立即翻身躍了下來。

手中緊抓住的東西正從她的指縫間散發無比璀璨的七彩光芒。

這時，逼近兩人的石塊突然像接受到命令一般停止滾動，開始緩緩朝後退去。

眼見此景克利斯汀張大了嘴。

希維亞直到確認岩石漸離他們遠去之後，才朝他張開手。

──手裡緊握的，是一枚透明到近乎銀白的寶石戒指。

「所以是用行星靈戒控制的機關嗎？」
克利斯汀暗叫一聲。

一般人看見巨石逼近，肯定先從擊碎和撤退兩個方向考慮選擇。
但這大魔法師的機關卻運用了人性漏洞，將行星靈戒藏在除非跨上岩石才拿得到的隱密洞穴，而非通道盡頭。

如此無論入侵者選擇擊碎或撤退，最後都找不到行星靈戒。
可是若今天他身邊的狩魔者不是希維亞，也沒有人有這樣的速度拿得到行星靈戒。

這機關看似簡單，然而一點也不簡單。
克利斯汀不禁懊惱。

觀察力……
他總是比人類少了冷靜的觀察力。

「不是你的問題。」希維亞像感覺到他的煩躁，將戒指放進腰際皮帶繫著的羊皮袋裡：「是『星星』告訴我她被藏在那裡。」

「什麼…星星？」

「就……某種類似時而聽得見時而聽不見的聲音。走吧，她說跟著岩石走，出口就在盡頭。我們快點。」

石塊直退到通道的末尾之後。
啪沙！
兩人聽見遠處傳來激烈的水花濺起聲。

「應該是通往另一處的水道。」希維亞立即起步跟上：「走，快離開這裡。」

克利斯汀站在原地，又給自己的清單加上一筆。

通靈。人類的通靈力。一定要好好學習。


＊＊＊


從另一片水面探出頭，眼前是建築在滿布湖水淺灘的古老遺跡。

「這才是千年前大魔法師的聖堂吧。」希維亞從淺灘躍上地面。這片淺灘像是完全不受寒冬影響。微微流動的水面倒映著建築群中的石柱。可是一切都已變得斷裂殘破、牆壁傾倒。

她發覺中心有個圓形樣貌的水臺，應該是招喚祭壇，上頭爬滿枯死的藤蔓。

冰河的風此刻吹動她金色短髮，希維亞凝視著永不結冰的淺灘，風中點點的魔晶能源令她不禁張開了手。

──這裡的風中偶爾有光。
河岸的書寫者發覺：在湖邊、在冰河邊，那些魔晶能源無止盡地唱著關愛的歌。

潛進大湖前那謎樣的話語再度進入她腦中。她手捏住眉心，甩了甩頭。
那……到底是誰在說的話？

「老實講，我還是覺得大魔法師的機關設得太簡單了些。」嘴硬的克利斯汀跟著她躍上淺灘，這時，他嗅到冰冷空氣飄來某種奇怪的氣味。

「喂，是熔漿的味道。」

「熔漿？」

克利斯汀嗅著氣味四處在淺灘間走動，「這冰川底下八成曾經有不少火山噴發過。那氣味遺留到現在。」他走向一塊傾倒的石柱旁，叫喚希維亞。

「這裡有塊記錄的石板。」

上頭密密麻麻如樹枝和花莖交纏的文字，吉爾利斯收藏庫有這樣的銘文，是大魔法師時代的文字。

「千年前維多里安諸神年代，七位神祇其中一位為了拯救將要滅亡的人類，自雲端跳往凡間。而神射手為了追捕他射出詛咒的利箭，箭刺入他的左肩，中了詛咒的他落入凡間，自此躲入遺忘之城維多里安……」

「那個唯一想挽救人類的神──就是『愛』。」

克利斯汀留意到唸出最後一段的希維亞，再度心事重重看著石板。他不禁問：

「妳不覺得奇怪嗎？巴格羅冰島肯定是大魔法師梅緹的聖堂。但巴格羅冰島的人不信七神，她卻置放這塊傳說在這裡。甚至還設下太陽結界保護這座冰島的人們。」

「所以你不相信這個傳說？」希維亞靜靜反問他：「你不相信愛躲入維多里安，創建坎特姆依魔法系統的最高原則：諒解能提升靈魂能量，愛足以改變絕望。……你不相信？」

克利斯汀聳聳肩：
「我沒有愛過什麼個體。我只知道梅布爾森林臥狼族重視的，唯有對家族的忠誠。而且如果愛能挽救人類情感中的各種私慾，為什麼三個大魔法師最後選擇了毀滅自我和長島的大地？他們的毀滅讓長島化為一片焦土。上萬人失去性命。若他們接受了愛的指示，會有『長島戰爭』這場悲劇發生嗎？」

「或許你說得對。」希維亞緩緩轉身走離石板：「但我還是想相信……我還是想相信……愛曾經牽起過一個對自己絕望，曾在下城區想放棄自己生命的小女孩。」

「……」克利斯汀倚著石板，望著那走離他身邊，開始尋找回天空城停靠點的漂亮側臉。

大多數狩魔者都知道，希維亞美而凜然的氣質使她在夏堤有不少愛慕者。其中有男性但更多是女性。還有令他瞠目結舌，關於希維亞同寢室女孩想獻身最後遭拒的流言。

畢竟那可是禁忌，但希維亞如果相信愛，反而讓他好奇：為什麼她從未對任何求愛的人動心過？

她看起來只想快點通過食物鏈系統。彷彿只想歸巢，彷彿想成為狩魔者卻更想脫離吉爾利斯──她從未將熱情的目光駐足在任何人身上過。

不，只有一個。

克利斯汀唯一聽她帶有情感開口提到過的人：就是艾娜∙史托特∙拉斯提亞──吉爾利斯魔物資料庫，那位紅色豔麗的年輕女爵。

「克利斯汀！」希維亞這時突然緊急的打斷他：「『那東西』我們應付不了！我們快回東邊的海洞停靠點。」

克利斯汀跟著看向她指的聖堂北邊──
那裡有座被雪覆蓋成白色，原本是黑色玄武岩色澤的大山。只是它的色澤比其他山脈明顯深了許多。

「有什麼好緊張的，」他不以為意的望著那座被染白的黑山。「塔克夫里蘭黑岩獸的冬眠期長達四千年。如果沒有太大的寶石能量喚醒他們產生反應……」

希維亞猛然對他舉起腰間的羊皮袋。

「這就是你要的能量反應！我想起來了，剛才在湖裡看見的七彩寶石岩洞跟洞口的晶簇──」

克利斯汀也沉默了。

「我們進去的，是牠其中一個喉道……」

「大魔法師嵌在牠體內設下的最後保護措施就是這個！」希維亞咬牙對他大喊：「快走！」

兩人快速脫離聖堂淺灘的瞬間。
大氣中轟然響起第一聲雷鳴般的怒吼。


to be continued....六/
初始，曾經的星光-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