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發誓，我想要你。

我走回後台準備區，坐到椅子上。
社員邊準備道具邊朝我喊道：「米青！你去哪了？等等第三幕輪到你上場啦！」
「嗯。」我拿起劇本專注地看，近得幾乎擋住整張臉，所以沒人察覺我滿臉通紅。
剛才那是什麼意思！可惡，太狡猾了！
一幕幕過去，話劇演出如劇本所寫的相當順利，沒有人忘詞、沒有人出包，每個人一上台就莫名變戲精，連吳純零這個外行人也脫胎換骨變影帝。
不用說，當然又是主角光環的緣故。
我還能順便劇透之後他會因為這場話劇在學校裡爆紅，星探們給他遞名片求他拍廣告當模特兒，同學們爭搶給他遞情書，還有人組成他和沈睿郎的最佳情侶後援會呢！
「啪！」我一掌捏扁了手裡的紙杯，不顧裡頭的水全撒在手上，臉上還帶著堪稱和藹可親的笑意。
在我面前給我老公和別人湊一對？不，想都別想。
我不屑像白米青一樣使出下三濫的招數破壞演出，要達成目的，還有更好的方法。
「社長！沈學長！米青！接下來第十二幕預備，再三十秒就上場囉！」副導演用捲起的劇本朝我們揮舞。
接下來就是這場話劇的最後高潮，男主角、女主角和男配角三個人的對戲演出。
──我會讓你們親眼看看，誰才是真正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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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幕是話劇的倒數第二幕，身為男主角的沈睿郎同時面對女主角和男配角的告白。
簡單來說，劇中女主角因為各種巧合和誤會，屢次沒能和男主角兩情相悅，背後的始作俑者不用說，就是男二那個小賤人。
一直到了第十二幕，聖母系女主角終於知道做人要懂得溝通，不要自己瞎猜隨便誤會，主動找男主角坦承心意。
而男二不知哪來的狗鼻子察覺情況不妙，在關鍵時刻闖入教室，正巧撞見女主角表白，於是現身插足，把人家逼得哭跑了。
我說這配角英明一世，怎麼總要在最後時刻缺腦，難道不知道自古以來都是先哭先贏嗎？算了，不這樣演的話，那對瞎了眼的男女主角大概演三百幕都不會在一起。
總之，女主角被逼哭了，男主角才幡然醒悟，「對啊我是男主角啊她一定喜歡我！」然後斷然拒絕男二，去追女主角，兩人感動擁吻，終成眷屬。
……終成眷屬個頭。
我可還沒放棄阻止那場吻戲！仔細想想，那傢伙用吻過我的唇去吻吳純零，不就等於是我跟吳純零間接接吻嗎？！不管從哪方面都他媽虧大了！
我雙手抱臂站在簾幕後，聽著舞台上的對話，醞釀情緒等待上場。
第十二幕的布景是教室的課桌椅，吳純零緊張地抓著手腕背對著門口，小聲地問：「你……為什麼每天都等我放學？為什麼幫我買早餐？為什麼生病的時候要來照顧我？」
看這不是瞎了眼是什麼？都能數出來人家為你做過多少事，還看不出來人家在追你！
沈睿郎垂眸，橘紅的光線斜落在他臉上就像夕陽一樣，「你說呢？」
男主角也是無腦，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裝，根本魯得活該魯得理所當然！自己不先把心門打開難不成還奢望人家主動把腿打開？
我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演員，投入地看這場戲，老樣子拚命吐槽。
不過底下觀眾們似乎和我感想不太一樣，他們被濃濃的粉紅氣息感染，各個雙手捧心，看得津津有味，嘰嘰喳喳地熱烈討論，只差沒站起來拍手喊在一起。
我懷疑他們根本沒在看劇情，只看臉。
話劇仍在進行，各種曖昧和彎彎繞繞後，總算進入正題──
吳純零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愛慕，滿面潮紅地脫口而出：「其實！其實、我……」
就在這關鍵時刻，輪到我上場了。
我踏進舞台。
「咦？你們怎麼放學了還在這裡？」我驚訝道。
一開場的台詞就是心機婊最會的裝巧遇。
吳純零憋住氣不說話了，還未出口的告白哽在喉嚨，脹紅著臉看起來有點傻，照劇本的形容是傻得讓人疼惜。
我裝作沒察覺氣氛不對，走過去勾住沈睿郎的手，「走吧，我們一起回家。」
沈睿郎沒看我，視線始終看著吳純零，似乎不明白他想說什麼，直到被我幾番拉扯才移開目光。
眼看又要再一次擦肩而過時──吳純零突然開口喊住沈睿郎。
「不行！這次我、我一定要告訴你……」他頭低得不能更低，像是用盡畢生的勇氣喊出這句：「我喜歡你！」
沈睿郎頓住，不敢置信地回頭，「你說什麼？」
吳純零下定決心不再動搖，抬頭，露出了無比溫柔的笑容，「我喜歡你喔，很喜歡你。」
全場一陣屏氣聲。
吳純零笑得溫和純真，如劇中對女主角的形容一樣，天真無邪、清新脫俗、出塵不染，光看著他就讓人心曠神怡。尤其說出那句告白的瞬間，眼前彷彿春風吹過花海，捲起漫天白色粉瓣，聞見陣陣花香，一望無際的潔白。
沈睿郎被我勾住的手微微發抖，不自覺鬆開了我，準備走向吳純零。
下一秒，我五指緊緊揪住了他的手臂，力氣大得像是想把骨頭捏碎，絕對留下了勒痕。
沈睿郎疼痛地皺眉，轉頭，才發現我臉上沒了以往沒心沒肺的浪笑，變得相當冷靜，森寒中帶了點狠戾，彷彿只要他再跨出一步，就會被我千刀萬剮。
沈睿郎眸底毫無隱藏的愕然，我抬頭朝他瞇起眼笑，藏起了眼底的血腥，「他的喜歡，比得上我嗎？」
說出這句台詞時，我忽然有一瞬間抽離，差點真的笑出來。
呵，想不到我和吳純零這個主角受在現實中沒爭過寵，反而在話劇裡廝殺一番，那自稱為神的女人是不狗血一把不甘心嗎？
沈睿郎也是厲害，明明演得維妙維肖，每個反應都恰到好處，彷彿完全化身為劇中男主角，但還是能察覺我分心，趁機從背後捏了把我的腰，要我專心演戲。
我繼續台上的演出。
我鬆開手轉頭面對沈睿郎，兩手捧住他的臉，不斷往前逼近，逼他不得不往後仰。
「他讓你失望過幾次？他能滿足你嗎？我總是那麼配合。」我看著他的眼神強烈而執著，宛若無底深淵，暗得看不見盡頭。
男主角始終都沒有看清男二的真面目，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見對方誘惑，但對方屢次都帶著調笑又帶了點輕挑，以至於他以為對方只當自己是遊歷花叢的一場遊戲。
而到這一刻他才忽然察覺，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我把沈睿郎壓倒在桌上。
沈睿郎終於回神，立刻奪回話語權，按住我的胸口不再容許靠近，「你做什麼？」
我置若罔聞，問：「我就不行嗎？」
沈睿郎回答：「我已經拒絕過你。」
我莞爾一笑，「那是之前，在你還沒認識真正的我之前。」
──在劇本的這個橋段，我琢磨了很久。
男二雖然說出這句話，但事實上也沒表現出什麼才是真正的他。
當他說完這句話後，接著就是女主角看見兩人互動如此親密，自己腦補十萬字劇情被刺激跑了，然後男主角出去追她，男二從此下戲。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男二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明明露出了從未見過的狠毒眼神，暗示此人心機多麼深沉，不該是如此簡單的角色。
但劇本似乎都是這樣的，反派配角只是搞破壞的砲灰，除了促進主角們兩情相悅外不會有太多戲份，甚至連編劇本身或許也沒細想琢磨。因為他只是個配角，沒有人會對配角較真。
偏偏我演了這個角色，身為一個邏輯黨，沒有搞清楚前因後果覺得難受睡不著！
後來我回想那些年遇過的心機婊，琢磨很久男二的真面目。最後，決定用自己的方式，補全這個角色──那就是加戲演出。
原本下一幕應該是轉頭冷諷女主角把她逼退，但我非但沒理會女主角，也沒把視線從沈睿郎身上移開，反而笑著伸手──
「啪！」一聲直接扯下他第二顆鈕扣。
在沈睿郎驚詫的目光中，我把鈕扣夾在兩指間虔誠地親吻，「我對著最靠近你心臟的鈕扣發誓，我想要你。」
說完，我勾起斜笑，輕舔了下鈕扣。
原本清純的氣氛瞬間變得淫靡，底下觀眾紅透了臉，吳純零僵住沒有動作，倒也符合女主角應有的反應。
沈睿郎深沉地看著我，知道我改變台詞，卻沒有停頓，接受我的挑戰。
「原來這才是真的你。」
聽見沈睿郎這句話時，我就知道他讀懂了我加戲的目的。
我笑了，「對，你會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