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6
本章節 3936 字
更新於: 2020-04-01
不由分說，莎羅法反手拽住梅耶就走。「快點快點！咱們還有很多前置工序要做，時間不等人呀！」
「等……莎羅法！」
「舞覡？是我理解的那個舞覡嗎？你們想讓凡瑟上台跳舞？」伊洛饒有興致地跟上兩人，那顆洞察力不俗的腦袋在短短幾秒內便抓住關鍵。「……凡瑟你會跳舞？而且跳得非常好，對不對？」
「是呀！小梅跳起舞來美呆了！阿洛你也知道小梅持劍戰鬥是什麼樣子嘛，他的舞蹈比戰鬥的姿態要好看十倍哦！」莎羅法空出來的另一隻手興奮地比劃著。
「欸～凡瑟你竟然還藏著這一手，我竟然不覺得意外。」伊洛稍微想像了一下，梅耶練劍的身姿很迷人，以此當模板參考，便能在腦海中模擬出他跳舞的畫面了。
「我……呃──其實在我家鄉，每年篝火節都由我負責跳祭舞。」
「哦哦，小梅懂祭舞啊，那就更好辦了！」
梅耶並不是抗拒幫個忙、扮作舞覡去跳舞，他只是希望莎羅法能跟他好好解釋前因後果。「所以說，莎羅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舞覡這種東西、不、身分，隨便誰想扮就能扮嗎？我聽伊洛說聖殿明晚才要祭神……」
「沒人要你當那種正經八百的舞覡祭司啦！」莎羅法聽懂了梅耶困惑的地方。「小梅你要扮的舞覡充其量算精神象徵，就把他當成普通的舞蹈演員來看待吧！這類表演者在領主大人和民間組織合作舉辦的慶典上演出，作用是為明晚的祭祀炒熱氣氛。」
伊洛雙手枕在腦後，姿態愜意地說明：「慶祝篝火節的大型表演有兩場，一日一場。第一日由領主籌辦，是面向大眾的遊行慶典，主要為娛樂性質的演出；第二日由聖殿主辦，舞蹈旨在祭祀，目的為向神祈禱、賜福消災，會有很多貴族蒞臨觀禮。第一日的表演對舞者的身分不挑剔，第二日則必定是聖殿千挑萬選出來的正統舞覡。」
「原來如此。」行吧，梅耶明白了。就是繼續重複他過去幾年在篝火節所做的事嘛！性質一模一樣，不難。
「原本預計今晚演出的舞女受傷了，所以我們要盡快找個能代替她的人上台，必須要身材一級棒、跳舞跳得好，又不會怯場，我們認識的人裡面符合條件的只有你而已。」莎羅法聽梅耶的語氣就知道他答應幫忙了。
梅耶懷疑所謂「身材一級棒」有嚴重灌水嫌疑，他心目中身材好的定義是薩喀爾那一款，跟自己這種沒幾斤肉的瘦子完全是天壤之別。「你們沒有替補舞者嗎？」
莎羅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哈哈……因為替補也出意外了……」
「蛤？」
莎羅法帶著兩人來到表演團駐紮的地點──中央廣場附近的一家旅社內，這家旅社有三分之一的房間都給表演團包下了，建築物旁還臨時搭了一個大棚子，以便舞者排演。
梅耶從莎羅法口中得知，三位主舞乘坐的馬車今早出車禍，人沒大礙，然而想馬上站起來跳舞是不可能的了，屋漏偏逢連夜雨，替補們抓緊時間排練的時候，又被坍塌的表演器材壓傷，這下子演出人員全數陣亡，何止一個慘字了得。新建立的團隊人手本就不充裕，他們從哪再生出一名具備舞蹈基礎的人上台呢？只好想辦法尋求外援。
「所以說……原本至少三人共演的舞曲，我得一人扛全場了？」梅耶臉色一僵，剛放下沒多久的小心肝又提了起來。重擔或許會遲到，但絕不可能缺席，他就不該安心得太早！
「傷勢最輕的替補只是肩膀拉傷，讓她休息休息，今晚上去支援你一下應該不成問題。」脩拂開簾幕，從交誼廳走出來，對梅耶露出滿懷歉意的苦笑。
「抱歉梅耶，臨時把你拉來頂替……我們會不遺餘力協助你完成表演。」
跟在脩身後出現的一名女性也與梅耶搭話：「感謝您拯救我們於燃眉之急，我們將您的善良銘記於心，往後您若遇上什麼困難，都可來找我們幫忙，我們絕不推辭。」
她身著一襲輕紗製的衣裙，是在查洛彌帝國的上流社會中並不流行的款式，高䠷的身材完美地撐起寬鬆的紗衣，即便不掐腰線也不顯臃腫，披於身後的奶油色大波浪長髮未佩帶半件髮飾，只在修長的脖頸上綴著一條細鍊。容貌說不上搶眼，卻相當清秀耐看，瞧上去大約不超過三十歲，氣質嫻雅大方，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啊，梅耶，這位是卡芬諾小姐。」脩翻掌向梅耶介紹這名女子。
卡芬諾？有點耳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梅耶愈發替自己的記憶力擔憂。
卡芬諾矜持地頷首。「初次見面，我叫卡芬諾．蒂奇，『無涯』商團的團長。」
「您好，我叫梅耶．凡瑟。」
梅耶和她輕輕握一下手，同時在心裡持續思索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商團？商……？總覺得好像找到了一點頭緒。
「今年慶典領主大人委聘我們商團承辦一部份的表演節目，我們資助的小戲團剛成立不過一年，沒想到開演前突發這樣的事故，讓您見笑了。」
「人事已盡，你們做得足夠好了，請不要灰心。」梅耶溫和地給卡芬諾打一針強心劑。「我不會讓你們的努力付諸東流。」
「無涯商團和我的家族有密切的合作關係，卡芬諾小姐是我和莎羅法的舊識。今天我們來找卡芬諾小姐敘敘舊，不巧就碰上了意外發生。」
「也幸好你們在場，幫上我們大忙呢。」卡芬諾接話，和脩交談的時候，她語氣裡的生疏立即淡化不少。
「別見外啦，我們是朋友呀！好啦好啦，小梅，你快去做準備吧！」難得安靜一分鐘的莎羅法再次出聲，推了推梅耶背脊。
由於時間緊迫，幾人沒浪費太多工夫在寒暄上，梅耶被接待他的助理帶去後台臨陣磨槍，而伊洛則愉悅地在交誼廳翹腿享受茶水點心的款待。
前往休息室的走廊上，梅耶忽然聽見外頭傳來震耳欲聾的奏樂，他趁隙往窗外望去，見到廣場聚起的人牆歡聲雷動，兩排樂隊正率領一輛輛牛車馬車繞境，每輛車上都站著扮相浮誇亮麗的男女，腳邊鋪滿群眾丟上去的紅花。
「那是什麼？」
「是別家戲團負責的遊行節目，先生，有很多雜技表演。」助理應答。
助理帶梅耶去見受傷的幾名舞女以及編舞家、樂隊和裁縫，盡力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舞步，並將三人舞曲改編成適合梅耶的單人舞。梅耶吸收得很快，一個上午便將祭舞學個九成九，就算臨場忘記正確的舞步，他也有信心能即興發揮將失誤圓過去。
吃過午飯，接著便是梳洗打扮，穿上舞服再排練一遍。雖然脩和莎羅法幾次想要幫忙，然而他們這種業餘人士根本無從插手，最終被工作人員趕去處理雜務，搬搬重物、修修道具。
梅耶洗了一場有生以來首次由人服侍的澡。
澡桶裡的水依序添加蜂蜜、羊奶、橄欖油，又往身上塗抹乳香、橙花精油等保養品，一套完整的淡疤去角質、護膚護髮流程下來，梅耶本就白皙的肌膚變得更為澎潤透亮，猶如剝殼的水煮蛋般光滑細嫩，從髮絲到腳趾甲全部經過精心護理，梅耶站在鏡子前時甚至差點被自己閃到。而後，面積可怖的傷疤打上化妝品遮瑕，想要完全粉飾無痕是痴心妄想，但至少觀眾席的看客不會發現異樣。
「太可怕了……」梅耶脫力似的蹲下來摀住臉，有瞬間閃過恥於見人的念頭。
「我們平常也不會這樣洗啦，超浪費的，因為今晚的表演很重要才做特別精緻的養護。」美妝師自來熟地拍拍他安慰道。「對了，我看你原本的膚質就很棒了，尤其那兩條腿，嘖嘖……是不是平常都有在保養啊？」
「……」
他能說是薩喀爾的功勞嗎？
「衣服會不會不合身？有哪裡覺得緊嗎？」
「沒有……」
舞服是裁縫丈量他身材後，拿現成的衣裳修改而成，由於原本為女性穿著的服裝，因此剪裁十分強調身體曲線，也比男裝暴露稍許，要是梅耶個子再魁梧一點，絕對別想穿下去。
這種緊要關頭，他的身量竟成了救命關鍵，實在始料未及。
戲團雖小，在舞者衣服用料上卻絕不草率，柔滑的絲綢貼著肌膚，觸感涼絲絲的，曳地雪紡下襬在走動間輕巧地拂掃小腿，是梅耶從未體驗過的奢華。
然後他頓生一絲隱密的快感，原來這就是女孩子愛美的原因啊。
像個陀螺忙碌地轉了老半天，美妝師和助理吩咐他好好歇一會，便帶上門離去。
房間裡只剩他一個人。
他毫無形象地癱倒在椅子上，雙眼對著屋樑放空。隔沒多久，房門再度開啟，還有細碎的說話聲鑽過門縫飄進來，梅耶以為是助理去而復返，正想爬起來換個坐姿，扭頭卻看到理應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薩喀爾單手攬盆東西走了進來。
「薩，除了門把，還有一種東西叫門板，不用怕它痛，它可以敲。」見到來者是薩喀爾，梅耶心安理得繼續癱著。
「好。」
走近躺椅，薩喀爾拉住他的手，讓他挺腰坐直來。
「你拿的是什麼？」
「她們給的保養品。」
「護膚還沒結束嗎？女人為了以最美的模樣示人，背地裡下如此多的苦功，我發自心底佩服她們。」梅耶嘆息，依然懶洋洋揪著薩喀爾的手指玩。
「我聽莎羅法說你今晚的表演了。」放下木盆，薩喀爾沒有抽回手，藏於蒙眼布後的眼神柔和下來。「我會叫藍莓回來一起看。」
梅耶噗哧一笑，站起身活動筋骨。「有勞了。」
他隨意跳一小支舞，對於衣服不會妨礙行動感到滿意，止住舞步後他回首看薩喀爾的反應，發現薩喀爾不知何時將蒙眼布取下了。
「萬一有人進來怎麼辦？」梅耶不太贊同薩喀爾在這種任人來往的半公開場所中卸除偽裝。
薩喀爾的回答很乾脆：他直接把門鎖上。
「……」
從根本杜絕隱患，這招很可以。
梅耶左手拎著解下來的首飾，右手和衣帶奮鬥。「薩你幫我拿這個，我脫一下衣服。」
舞服試穿沒大問題，梅耶便打算先換回他原本的衣物，他可不想穿成這樣直到表演結束。
薩喀爾像個任聽差遣的僕役默默接過首飾，梅耶對他毫無設防，坦然地裸露出自己的驅體，脆弱得一使勁就能擰斷的頸骨和振翅欲飛的蝴蝶骨在薩喀爾眼前晃上晃下，如同乖順的牲醴伏低取媚。
薩喀爾靠近一步，單掌包覆梅耶的肩頭，輕嗅那截頸背。
味道變了。
不再是乾淨、寡淡得幾乎聞不到的皂苓味，香氣變得更為鮮明，不過並不嗆鼻也不膩人，恰到好處的柔潤甜香猶如渾然天成一般，這樣散發著蜂蠟和橙果芬芳的梅耶帶給薩喀爾耳目一新的感受。
「他們給我搽了一點香膏，聞起來怎樣……？」停下寬衣的動作，梅耶望著他的神情清純無辜。
「好聞。」薩喀爾從不撒謊，主動拿過梅耶解綁的衣帶放在椅上，接著從木盆拾起一個不到巴掌大的小錫盒，以指沾取錫盒內的膏物，在梅耶好奇的目光中捏住他的下頷微微抬起，讓這張面龐正對著他。
無色膏脂在兩片柔軟的唇瓣上仔細抹勻，薄透而不黏膩的油脂滋潤著唇紋，使天生泛著淺粉色的嘴唇愈顯水潤，最後指腹輕柔地點了點下唇，以示結束作業。
薩喀爾彎起眼角，唇際勾勒一個顯而易見的弧度。
「等……莎羅法！」
「舞覡？是我理解的那個舞覡嗎？你們想讓凡瑟上台跳舞？」伊洛饒有興致地跟上兩人，那顆洞察力不俗的腦袋在短短幾秒內便抓住關鍵。「……凡瑟你會跳舞？而且跳得非常好，對不對？」
「是呀！小梅跳起舞來美呆了！阿洛你也知道小梅持劍戰鬥是什麼樣子嘛，他的舞蹈比戰鬥的姿態要好看十倍哦！」莎羅法空出來的另一隻手興奮地比劃著。
「欸～凡瑟你竟然還藏著這一手，我竟然不覺得意外。」伊洛稍微想像了一下，梅耶練劍的身姿很迷人，以此當模板參考，便能在腦海中模擬出他跳舞的畫面了。
「我……呃──其實在我家鄉，每年篝火節都由我負責跳祭舞。」
「哦哦，小梅懂祭舞啊，那就更好辦了！」
梅耶並不是抗拒幫個忙、扮作舞覡去跳舞，他只是希望莎羅法能跟他好好解釋前因後果。「所以說，莎羅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舞覡這種東西、不、身分，隨便誰想扮就能扮嗎？我聽伊洛說聖殿明晚才要祭神……」
「沒人要你當那種正經八百的舞覡祭司啦！」莎羅法聽懂了梅耶困惑的地方。「小梅你要扮的舞覡充其量算精神象徵，就把他當成普通的舞蹈演員來看待吧！這類表演者在領主大人和民間組織合作舉辦的慶典上演出，作用是為明晚的祭祀炒熱氣氛。」
伊洛雙手枕在腦後，姿態愜意地說明：「慶祝篝火節的大型表演有兩場，一日一場。第一日由領主籌辦，是面向大眾的遊行慶典，主要為娛樂性質的演出；第二日由聖殿主辦，舞蹈旨在祭祀，目的為向神祈禱、賜福消災，會有很多貴族蒞臨觀禮。第一日的表演對舞者的身分不挑剔，第二日則必定是聖殿千挑萬選出來的正統舞覡。」
「原來如此。」行吧，梅耶明白了。就是繼續重複他過去幾年在篝火節所做的事嘛！性質一模一樣，不難。
「原本預計今晚演出的舞女受傷了，所以我們要盡快找個能代替她的人上台，必須要身材一級棒、跳舞跳得好，又不會怯場，我們認識的人裡面符合條件的只有你而已。」莎羅法聽梅耶的語氣就知道他答應幫忙了。
梅耶懷疑所謂「身材一級棒」有嚴重灌水嫌疑，他心目中身材好的定義是薩喀爾那一款，跟自己這種沒幾斤肉的瘦子完全是天壤之別。「你們沒有替補舞者嗎？」
莎羅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哈哈……因為替補也出意外了……」
「蛤？」
莎羅法帶著兩人來到表演團駐紮的地點──中央廣場附近的一家旅社內，這家旅社有三分之一的房間都給表演團包下了，建築物旁還臨時搭了一個大棚子，以便舞者排演。
梅耶從莎羅法口中得知，三位主舞乘坐的馬車今早出車禍，人沒大礙，然而想馬上站起來跳舞是不可能的了，屋漏偏逢連夜雨，替補們抓緊時間排練的時候，又被坍塌的表演器材壓傷，這下子演出人員全數陣亡，何止一個慘字了得。新建立的團隊人手本就不充裕，他們從哪再生出一名具備舞蹈基礎的人上台呢？只好想辦法尋求外援。
「所以說……原本至少三人共演的舞曲，我得一人扛全場了？」梅耶臉色一僵，剛放下沒多久的小心肝又提了起來。重擔或許會遲到，但絕不可能缺席，他就不該安心得太早！
「傷勢最輕的替補只是肩膀拉傷，讓她休息休息，今晚上去支援你一下應該不成問題。」脩拂開簾幕，從交誼廳走出來，對梅耶露出滿懷歉意的苦笑。
「抱歉梅耶，臨時把你拉來頂替……我們會不遺餘力協助你完成表演。」
跟在脩身後出現的一名女性也與梅耶搭話：「感謝您拯救我們於燃眉之急，我們將您的善良銘記於心，往後您若遇上什麼困難，都可來找我們幫忙，我們絕不推辭。」
她身著一襲輕紗製的衣裙，是在查洛彌帝國的上流社會中並不流行的款式，高䠷的身材完美地撐起寬鬆的紗衣，即便不掐腰線也不顯臃腫，披於身後的奶油色大波浪長髮未佩帶半件髮飾，只在修長的脖頸上綴著一條細鍊。容貌說不上搶眼，卻相當清秀耐看，瞧上去大約不超過三十歲，氣質嫻雅大方，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啊，梅耶，這位是卡芬諾小姐。」脩翻掌向梅耶介紹這名女子。
卡芬諾？有點耳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梅耶愈發替自己的記憶力擔憂。
卡芬諾矜持地頷首。「初次見面，我叫卡芬諾．蒂奇，『無涯』商團的團長。」
「您好，我叫梅耶．凡瑟。」
梅耶和她輕輕握一下手，同時在心裡持續思索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商團？商……？總覺得好像找到了一點頭緒。
「今年慶典領主大人委聘我們商團承辦一部份的表演節目，我們資助的小戲團剛成立不過一年，沒想到開演前突發這樣的事故，讓您見笑了。」
「人事已盡，你們做得足夠好了，請不要灰心。」梅耶溫和地給卡芬諾打一針強心劑。「我不會讓你們的努力付諸東流。」
「無涯商團和我的家族有密切的合作關係，卡芬諾小姐是我和莎羅法的舊識。今天我們來找卡芬諾小姐敘敘舊，不巧就碰上了意外發生。」
「也幸好你們在場，幫上我們大忙呢。」卡芬諾接話，和脩交談的時候，她語氣裡的生疏立即淡化不少。
「別見外啦，我們是朋友呀！好啦好啦，小梅，你快去做準備吧！」難得安靜一分鐘的莎羅法再次出聲，推了推梅耶背脊。
由於時間緊迫，幾人沒浪費太多工夫在寒暄上，梅耶被接待他的助理帶去後台臨陣磨槍，而伊洛則愉悅地在交誼廳翹腿享受茶水點心的款待。
前往休息室的走廊上，梅耶忽然聽見外頭傳來震耳欲聾的奏樂，他趁隙往窗外望去，見到廣場聚起的人牆歡聲雷動，兩排樂隊正率領一輛輛牛車馬車繞境，每輛車上都站著扮相浮誇亮麗的男女，腳邊鋪滿群眾丟上去的紅花。
「那是什麼？」
「是別家戲團負責的遊行節目，先生，有很多雜技表演。」助理應答。
助理帶梅耶去見受傷的幾名舞女以及編舞家、樂隊和裁縫，盡力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舞步，並將三人舞曲改編成適合梅耶的單人舞。梅耶吸收得很快，一個上午便將祭舞學個九成九，就算臨場忘記正確的舞步，他也有信心能即興發揮將失誤圓過去。
吃過午飯，接著便是梳洗打扮，穿上舞服再排練一遍。雖然脩和莎羅法幾次想要幫忙，然而他們這種業餘人士根本無從插手，最終被工作人員趕去處理雜務，搬搬重物、修修道具。
梅耶洗了一場有生以來首次由人服侍的澡。
澡桶裡的水依序添加蜂蜜、羊奶、橄欖油，又往身上塗抹乳香、橙花精油等保養品，一套完整的淡疤去角質、護膚護髮流程下來，梅耶本就白皙的肌膚變得更為澎潤透亮，猶如剝殼的水煮蛋般光滑細嫩，從髮絲到腳趾甲全部經過精心護理，梅耶站在鏡子前時甚至差點被自己閃到。而後，面積可怖的傷疤打上化妝品遮瑕，想要完全粉飾無痕是痴心妄想，但至少觀眾席的看客不會發現異樣。
「太可怕了……」梅耶脫力似的蹲下來摀住臉，有瞬間閃過恥於見人的念頭。
「我們平常也不會這樣洗啦，超浪費的，因為今晚的表演很重要才做特別精緻的養護。」美妝師自來熟地拍拍他安慰道。「對了，我看你原本的膚質就很棒了，尤其那兩條腿，嘖嘖……是不是平常都有在保養啊？」
「……」
他能說是薩喀爾的功勞嗎？
「衣服會不會不合身？有哪裡覺得緊嗎？」
「沒有……」
舞服是裁縫丈量他身材後，拿現成的衣裳修改而成，由於原本為女性穿著的服裝，因此剪裁十分強調身體曲線，也比男裝暴露稍許，要是梅耶個子再魁梧一點，絕對別想穿下去。
這種緊要關頭，他的身量竟成了救命關鍵，實在始料未及。
戲團雖小，在舞者衣服用料上卻絕不草率，柔滑的絲綢貼著肌膚，觸感涼絲絲的，曳地雪紡下襬在走動間輕巧地拂掃小腿，是梅耶從未體驗過的奢華。
然後他頓生一絲隱密的快感，原來這就是女孩子愛美的原因啊。
像個陀螺忙碌地轉了老半天，美妝師和助理吩咐他好好歇一會，便帶上門離去。
房間裡只剩他一個人。
他毫無形象地癱倒在椅子上，雙眼對著屋樑放空。隔沒多久，房門再度開啟，還有細碎的說話聲鑽過門縫飄進來，梅耶以為是助理去而復返，正想爬起來換個坐姿，扭頭卻看到理應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薩喀爾單手攬盆東西走了進來。
「薩，除了門把，還有一種東西叫門板，不用怕它痛，它可以敲。」見到來者是薩喀爾，梅耶心安理得繼續癱著。
「好。」
走近躺椅，薩喀爾拉住他的手，讓他挺腰坐直來。
「你拿的是什麼？」
「她們給的保養品。」
「護膚還沒結束嗎？女人為了以最美的模樣示人，背地裡下如此多的苦功，我發自心底佩服她們。」梅耶嘆息，依然懶洋洋揪著薩喀爾的手指玩。
「我聽莎羅法說你今晚的表演了。」放下木盆，薩喀爾沒有抽回手，藏於蒙眼布後的眼神柔和下來。「我會叫藍莓回來一起看。」
梅耶噗哧一笑，站起身活動筋骨。「有勞了。」
他隨意跳一小支舞，對於衣服不會妨礙行動感到滿意，止住舞步後他回首看薩喀爾的反應，發現薩喀爾不知何時將蒙眼布取下了。
「萬一有人進來怎麼辦？」梅耶不太贊同薩喀爾在這種任人來往的半公開場所中卸除偽裝。
薩喀爾的回答很乾脆：他直接把門鎖上。
「……」
從根本杜絕隱患，這招很可以。
梅耶左手拎著解下來的首飾，右手和衣帶奮鬥。「薩你幫我拿這個，我脫一下衣服。」
舞服試穿沒大問題，梅耶便打算先換回他原本的衣物，他可不想穿成這樣直到表演結束。
薩喀爾像個任聽差遣的僕役默默接過首飾，梅耶對他毫無設防，坦然地裸露出自己的驅體，脆弱得一使勁就能擰斷的頸骨和振翅欲飛的蝴蝶骨在薩喀爾眼前晃上晃下，如同乖順的牲醴伏低取媚。
薩喀爾靠近一步，單掌包覆梅耶的肩頭，輕嗅那截頸背。
味道變了。
不再是乾淨、寡淡得幾乎聞不到的皂苓味，香氣變得更為鮮明，不過並不嗆鼻也不膩人，恰到好處的柔潤甜香猶如渾然天成一般，這樣散發著蜂蠟和橙果芬芳的梅耶帶給薩喀爾耳目一新的感受。
「他們給我搽了一點香膏，聞起來怎樣……？」停下寬衣的動作，梅耶望著他的神情清純無辜。
「好聞。」薩喀爾從不撒謊，主動拿過梅耶解綁的衣帶放在椅上，接著從木盆拾起一個不到巴掌大的小錫盒，以指沾取錫盒內的膏物，在梅耶好奇的目光中捏住他的下頷微微抬起，讓這張面龐正對著他。
無色膏脂在兩片柔軟的唇瓣上仔細抹勻，薄透而不黏膩的油脂滋潤著唇紋，使天生泛著淺粉色的嘴唇愈顯水潤，最後指腹輕柔地點了點下唇，以示結束作業。
薩喀爾彎起眼角，唇際勾勒一個顯而易見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