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未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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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4-01
  自從藍景昇和藍宇桀不愉快的談話過後,竟然已經整整冷戰了三天。
  
  這三天裡他們都靠著送餐電梯送來的食物過活,對方很聰明,知道這麼做並不會實際接觸他們。這種做法讓藍景昇很是頭痛,因為這代表對方真的鐵了心連交涉的機會都不給他,以至於他們處在這種境地卻無能為力。
  
  千尚九動作不可能這麼慢的。藍景昇看向緊閉著的大門,眼裡透著遲遲消散不了的陰鬱。
  
  付小小真的有這麼大的能耐對付千尚九,把他們囚禁這裡?他不信。除非,幕後另有其人正推動著這一切。
  
  ……但是會是誰?藍家基本上在外都是樹立強硬的作派,很少有人和藍家對著幹,因為如果作為敵人,藍家絕對會把對方吃到一根骨頭都不剩。
  
  藍景昇煩躁地抓了一下頭髮,然後視線落在牆角蜷縮著的藍宇桀,心中有一絲古怪蔓延。
  
  從第二天開始,藍宇桀的精神狀況明顯很不對勁,時常呼吸急促,或是食慾不佳,每一餐送過來的食物,他都會剩下超過一半,或是一口都不吃。整日就只是縮在牆角,一句話也不說,夜裡也不自覺地痛苦呻吟著什麼,擾得他不得安眠。
  
  就算藍景昇再怎麼不在乎,也明顯感覺到藍宇桀對這個空間的恐懼超出一般人太多,甚至是有點過度恐慌了。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很久,似乎還可能會越變越嚴重,藍景昇眉頭微蹙,決定說些什麼讓藍宇桀轉移注意力。
  
  「藍宇桀,起來。」藍景昇移動了一下左腳,鐵鏈聲立刻迴盪了整個空間,在這寂靜的氣氛下顯得特別刺耳難聽。
  
  藍宇桀沒有反應。
  
  見藍宇桀一動也不動,於是藍景昇激了一句,「你在害怕?」
  
  藍宇桀像是被戳中什麼點似的,整個人微微一顫,隨後緩緩抬了頭,露出蒼白的臉色。
  
  「害怕?別開玩笑了。」儘管藍宇桀看起來氣色極差,但是眼裡火焰卻沒有完全消散,他眼神銳利地盯著自己的父親,像是隨時都能把他撂倒。
  
  藍景昇嘴角一勾,又道:「你不是站在付小小那一邊嗎?怎麼一個轉眼,她就這麼把你給拋下了?」
  
  愚蠢的激將法。藍宇桀聽到藍景昇的嘲諷,臉色倏地一沉。
  
  他自從知道付小小的身體裡住著另外一個靈魂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把她當作付小小的代替品過。現在的付小小充其量不過是一顆有利用價值的棋子,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情感糾葛。
  
  但是他身體裡的江司晨就難說了。
  
  他到現在還是不懂為什麼林鳴祤能這麼狠心的對待江司晨。明明他們的交情匪淺,卻還能把他丟進這個地方。
  
  難道他先前的猜測錯了?江司晨在林鳴祤眼裡根本微不足道?所以當他拜託她殺了藍景昇的時候,她才能這麼毫不猶豫地拒絕他?
  
  會是江司晨的記憶片段騙了他嗎?
  
  藍宇桀在一旁糾結著,完全忽略了藍景昇方才的話,惹得後者不滿地繼續發話,「明明在冰場上那一次救了她,她卻這麼對你,是不是很諷刺?」
  
  藍景昇提到冰場事件立刻讓藍宇桀回過了神,不由得勾起許久之前的記憶。
  
  在半年之前,那個充滿惡趣味的冰場之上,他的確是做好整死付小小的準備,於是浩浩蕩蕩的召集了一堆人展開賭局,看看這個女人能堅持到什麼地步。
  
  但是他卻沒有料想到,付小小竟然能夠狠下心執起刀刃傷害他的黑衣保鑣。
  
  他看過保鑣那些傷口,切口準確又俐落,像是經過千次萬次的訓練一樣,刀法好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地步。
  
  ——但是這又能怎麼樣呢?付小小終究還是被他給逼向了絕境。
  
  再後來,當他一臉無趣、心情不悅地抓起付小小的頭髮,逼她抬起臉龐的時候,就在對眼的一剎那,他彷彿看見了遼闊無比的天空,正對著他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他便是在這霎那失了神,隨後下達了停止活動的命令。
  
  ……更後來,一臉怒氣的藍景昇闖入冰場,將他拎回藍家大宅,然後一關就是半年。
  
  自殺未遂甦醒過後,他的腦子裡多了些不屬於他的記憶片段,然後發現了江司晨的存在。當江司晨和他交換身體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原來他一直以為的付小小並不是付小小,而是名叫林鳴祤的異世孤魂。
  
  先不論江司晨和林鳴祤的關係,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江司晨對於她的感情,可以說深厚得令人無法承受,幾乎是陷入瘋狂迷戀的地步了。儘管江司晨表面裝得再怎麼鎮定,藍宇桀卻還是能深刻的感覺到他想把林鳴祤綁回家關起來的慾望。
  
  想到這,藍宇桀不由得感到頭痛。
  
  因為江司晨的情感,他的心中也不由得滋生出不好的苗頭,使他產生出捨不得嚴厲對待林鳴祤的想法,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藍宇桀最後思來想去,只憋出了這一句。
  
  「沒有關係?」藍景昇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聽不出是嘲諷還是愉悅的語調,「你應該直接說,付小小隻不過是你的棋子,是隨意可拋棄的對象,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跟你有關係?這才是標準答案。」
  
  「你想把我變成和你一樣的怪物?」藍宇桀的語氣忽然冷了下來,「所以你從來沒有給媽媽一個名分,讓我以私生子的身份留在藍家,也從來不在社交場合讓我出現。藍景昇,難道你想重蹈覆轍?」
  
  藍景昇眼睛微瞇,瞳眸閃過一絲冷意,「誰告訴你的?」
  
  「你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拿那幅畫吧。」藍宇桀突然提起不著邊際的話題。
  
  「那幅畫?」藍景昇皺了皺眉,手不自覺地一顫。
  
  藍宇桀看著藍景昇不解的表情,嘴角的幅度越擴越大,「多虧那幅畫,我被關在這裡整整六個月,雖然覺得痛苦,但是也一併證實了媽媽在信裡面所寫的話。」
  
  藍景昇的臉唰地慘白,目光震顫著。
  
  「藍景昇,你就是個什麼都不肯面對的懦夫。」
  
  ……
  
 「這該怎麼辦啊……他們的火藥味好濃,會打起來嗎?」何祭淵盯著螢幕上兩人的互動,臉色寫滿了不安。
  
  「反正都只是審判的內容而已,你何必那麼關心?」千尚九慵懶道。
  
  「哇,尚九。」何祭淵忽地睜大雙眼,故作震驚,「原來妳是個沒同情心的爛人!」
  
  「謝謝誇獎。」
  
  何祭淵被千尚九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於是默默將視線落在身後的大床,轉移話題道:「將軍沒事嗎?她最近都很嗜睡啊。」
  
  「嗯,大概是時間快到了吧,畢竟付小小還沒完全進入轉生盤……不過現下你應該關心的是江司晨吧?」
  
  「哦,江司晨嗎……其實只不過是一個過程而已,他能熬過靈魂撕裂的痛苦,當然能夠重新獲得機會。」
  
  「儘管這個機會就只有萬分之一?」千尚九嗤笑一聲。
  
  何祭淵悠悠地回望千尚九,神色不自覺地凝重,「我知道他一定能熬過,畢竟他可是曾經硬生生在幾秒之間蛻變成彼岸花的存在……如果說成為彼岸花有一個極限在,那麼我覺得江司晨會是在這個極限之上。」
  
  千尚九聽後津津有味地哦了一聲,眼底閃過興奮的光芒,「那可真是稀有的存在啊。說不定吾神早就預料到了這個,所以才把江司晨安在藍宇桀身上,暫時不讓他的印記消失?」
  
  何祭淵沉吟了一下,「大概是吧,但是吾神這個做法我不怎麼認同,所以我才想出這個辦法讓……」
  
  『砰!』
  
  何祭淵說到一半,劇烈的撞擊聲打斷了接下來的話。他側身看向千尚九的方向,發現她的手狠狠地嵌入了牆壁,可知她使出的力氣有多麼大。
  
  「何祭淵,你得記得。原本我們都是沒有血淚的劣質存在,是吾神將我們從那個地獄中拯救出來的——所以你若是膽敢阻撓吾神的安排,我第一個會先滅掉你。」千尚九的眼底發出的光芒冷冽的像是冬日中的暴風,沒有一絲溫度。
  
  聽完千尚九的話,何祭淵從一開始的僵硬,到最後的冷靜,迫於她的威壓之下終究是低頭了。
  
  千尚九見何祭淵乖巧的模樣,收起了壓抑的氣息,將手抽出了牆壁之中,拍了拍何祭淵的肩膀,「記住,模仿人類的行為,不代表你已經成為人類了。我們只不過是轉生盤的看門狗而已,無須對人類產生多餘的感情。」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何祭淵的手在千尚九看不見的範圍裡,緩緩握起了拳頭,似乎很不甘心的樣子。

  然而在這時,令人驚愕的突發狀況出現了。
  
  兩人肩膀忽然一重,然後聽見身後傳來微弱且沉重的呼吸聲。
  
  當下的他們幾乎是同時感覺到一股冷意從背脊涼到頭頂。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嗯?」林鳴祤富有壓迫感的嗓音傳來,彷彿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魔鬼似的。
  
  ——完了!
  
  兩位守門人的腦海裡幾乎是同時閃過這兩個字,以及以下省略各種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