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路酒

本章節 3547 字
更新於: 2020-04-01
  陳青餘動了動耳緣,想了幾想,洪聲大笑道:「啊哈哈哈!沒齊還沒齊!少了鴿子軒愛看熱鬧的小帥就不算齊!」
  一翩翩少年,身穿飄逸秀氣、長襬鵝黃底繡金絲雀牡丹花的書生款式衣裝,手轉一支翠玉長笛,款款落地間秀髮如絲緞輕逸,是個任誰過目都難忘的角色,長得慧黠靈動,十分標緻漂亮。
  「不不不,青俠前輩您言重了。」彎身深深作揖,再轉而向邱之易行禮道:「邱判官,久仰、久仰!」
  「哪裡,」邱判官臉苦的像是含了蓮子,點頭回應之後,四下瞧探了一番,暗探道:「爾等可都是接獲消息趕來的,那神祕信函。」
  「好說、好說,師尊正在路上,姑娘們不方便跟來,我鴿子軒的小門生們都不敢來,就我薛冬岷一人來看好戲。」
  陳青餘不吃他的假話,哼哼笑說:「好說是好說,鴿子軒軒主一人方可,你小子當然來看戲。」
  薛冬岷似是不通江湖言語,一開口就讓人抓了把柄,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來。稚氣未脫的害羞一笑,夾邊兩個笑窩增添不少稚孩的萌氣,他雙眼如星,卻是不知害臊的就直言道:「是是是,小輩就是趁機來花樓一賞歡場美景,你們大人的事兒,大人說去。」
  他頷首作禮後,腳步如行風,看得出輕功十分了得,可不知還會什麼其他功夫。他直直朝兩名面戴白紙面具的下女走去,晃了晃腰際的荷包袋,熟門熟路似地就要進去,兩名白紙面具的下女本要過濾來客的,一指金珠丟過來,她們連忙搶奪。
  薛冬岷一個小闊氣哥兒樣地回頭笑了笑,愉悅的進入銷香樓了。

  陸陸續續有其他人進樓了,可那邱之易怎麼進來的?他不是清廉到住破屋、食雜草,窮餓度日,就可惜沒有鬼差敢抓他下去熬湯?
  幾個低聲碎語的商賈,摸了摸鬍子,交換了消息。
  「聽說今天來了不少江湖好漢,有黑有白,連武判官都來了,會不會有啥事要查我們來著?」
  「沒事沒事不關我們的閒事。」
  「有事的是樓上的二花魁咧!」
  「此話怎講?」
  「呸呸呸!不跟你講,要命的先離開去咧!」
  「看情形也知道在擺要命場,我也走!」

  商賈們紛紛從後門離開,武人氣場大,一排開就是個對幹的場面。
  樓上新花魁彩花方才坐定,她身邊那個高高的下女,就貼在她耳旁說了好久的話。聽的她久久是一嘆,深吸長吐的,像是聽見了惡耗。話講完以後,她端坐不動,卻見胸口起伏,似是有所悲憤。過會兒,又是一長嘆。

  彩花今日情緒起伏大,如此見客可失了儀態,但她還有時間和緩準備。
  要看二花魁,得先過了頭牌花魁這一關。
  所謂頭花魁應該最美,銷香樓反過來經營。
  首先,雀兒姊被尊一聲姊可不是隨便叫的。她有的是手腕留住進門的尋芳客,遏止他們穿過她後廊、訪別的花魁的念頭。
  她遮罩胸脯的百花花蕊兜兒半斜要滑落不滑落,七彩緞帶裙,款擺間風光畢露,半旋身就已飛掀,坐落時經常弓起一條腿,裸足就偏偏壓在那花間錦簇的甬道口,光是另外一條腿刺了什麼美圖都看不完了,她還勾著一雙眼,半梳高的髮髻,只插著一根白玉雕花簪子,左頰邊懶懶塞在耳後垂下的髮絲,總是聚攏在雙峰之間。
  「呵呵……,知道官人們都想過門而不入,可也得陪我喝一杯清酒再走,好不?」
  她仰頭一豪飲,風情萬種,像是有了七分醉意,雙目迷濛,起坐間款擺生姿,卻又是清醒的很。
  「一姊當然得陪!」陳青餘拿起擋上前來的一名裸身的白紙面具下女,推過來美玉盤子上一整排的酒,喝了又喝。喝時不忘上下觀賞裸女的身圍,點頭讚許。
  「陪!陪陪陪!管他啥彩花!」
  「喝!再給大俠來一杯!」
  兩旁已有幾名江湖好漢喝醉了,歪倒在地,還在討酒喝。
  三五杯清酒下肚,雀兒姊先是朝陳青餘彎身行了個媚眼妾身禮,佩服由衷的退了一步,揮揮手讓擋住他去路的裸身下女走開,識道的說:「大俠叫什麼一姊,小女子一點兒化酒氣的內功,可不能比您喝更多了啊!」
  「哈哈哈……!」陳青餘仰天大笑,朝那裸女拋去了空杯。
  那赤身裸體的白紙面具下女,雙手捧著盛放酒杯的可不是普通的玉盤,一看就是一整塊通透的高級白玉製成,油脂純然透光,可價值不斐。眼看空杯要砸中下女端盤的手了,卻忽然腰身一斜,本以為空杯要落地去了,誰知她後腳跟一踢,踢回空中,肩膀充當緩衝一碰,順著光滑的上臂輕巧滑回玉盤之上。
  「都說花樓的花堪折堪弄。」陳青餘別有所指,笑而不笑,眼中有幾分警惕,轉身走向兩棟樓之間的通道。
  大傢伙都知道這銷香樓的花堪不堪折了,想來個個身負絕世武功。
  那裸體女郎接的空杯可不是常人拋出的力道。





  聽說有一種藥,讓人在不知不覺間陷入幻象,因其有效時間可以精準控制,經常被用來摻入歡客的酒中,它本身無色無味,但有個毛病。
  邱之易鎖著眉,他下陷的頰窩加上突出的觀骨,尤其一雙細長丹鳳眼,那讓他看起來有如一骷顱頭點上了精亮的諷刺小眼神,已然灰白的髮,明明年紀不到四十,中等身材顯瘦型,很難給人第一孤獨武判的貼合印象。
  隨身兵器是一把半身連臂皮革套裡的匕首,腰間有一把短彎刀。他的手法非常獨特,但是得把兩件兵器掛在非常明顯的位置,一件從後腰拔出,固刀套位置必然至於後腰處,可是那匕首在右上臂朝前方直插,行走間容易給人故意炫晃武器的感覺,雖然他的武判官黑衣低調又已然褪色。
  所以當他天生一臉諷刺的臉加上深鎖眉頭,望向送來擋路清酒的裸女時,他又看見那種眼神,明明他攜帶的匕首很普通,斷月彎刀也在腰後,卻總有人要以一種遭受威脅的表情回視。
  就因為他是名武判。
  不就斷定了幾次高官權貴翻不了盤的案。
  前頭走遠的陳青餘雖然兩手清風,但他那兩位朋友可花俏的緊,如今想來,才知道黑白雙俠為何沒進來湊熱鬧。
  「這酒,您不喝是不給放行的。」那全身上下光溜溜、自在裸身的白紙面具下女使眼神再再說著:「這誰都得喝,或許您便就在這兒留下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攬抱著雀兒姊的漢子爆笑著靠過來。
  「唉唷!好雄壯的……內功!」雀兒姊被緊拽在懷裡,像是小鳥依人的嬌喘著,手指在他胸口畫著圈。
  「我來!我代喝!」那巨臂彷彿輕輕一碰就得死人了,他的手掌心紅的發紫,朝那赤身裸體的白紙面具下女勾了勾食指。
  端酒的下女不敢同意,眼珠子轉向雀兒姊了。
  「呵呵呵……,金臂大俠說了算,還不給他酒!嗯嗚……」雀兒姊卻不是裝的,她被緊擁的有些喘不過氣了。
  但金臂大俠取過來的酒杯給邱之易身旁的人搶了去。
  「人是我帶進來的,哪有你代喝的道理。」
  能從他萬毒鐵碎手的手中隨便取東西,那可是不要命了。
  雀兒姊先是臉色微僵而後說:「承讓、都喝。」
  金臂大俠也是見來人身份心存忌諱,推道:「好說好說。」
  邱之易身旁那名白衣人,東樞機要的雙環腰飾加上一塊「峨」字樣的垂掛令牌,身份不言自破,就算他戴著斗笠頭紗,再蒙面,也沒人不知道他是誰。何況他那年紀,那身形,渾身那就是股臭銅錢貴氣,他還不是那個誰,那他會是誰。
  金臂大俠摸摸鼻子,一口應承卻反行意氣之鬥,丟什物品的甩開雀兒姊,連喝了兩杯底朝天。
  「好說好說。」那人卻將杯子放了回去。
  「邱判官,我們進去了,如何?」轉頭對邱之易說話,語氣十分客氣,但習慣性高揚的尾音,洩漏了頤指氣使的習性。
  邱之易鼻子噴氣笑笑,似是有點兒無奈。
  說回那幻藥的毛病是多飲自倒,你想要歡客自個兒掏腰包拿出錢來,你可得讓他們適當清醒。
  金臂大俠一條好漢模樣,歪歪斜斜的腳步不知道要往哪邊走去,像是失了方向感,應該等等就會跟其他不勝酒量的歡客們倒一塊兒去。
  「帶兵器穿樓之人……,可謂失了雅興,邱判官,您可否……,」雀兒姊不知怎麼的竟然在前方,端正上身的行妾身禮。
  醉酒尋仇錢帶不夠……,想起了樓規。
  莫不是被當成了尋仇?
  「走開!」那白衣人手臂一揮,雀兒姊頭上的白玉雕花簪子竟然斷了,髮絲齊齊飛向後方,可見所受之力不小,她沒有起身的打算,姿勢紋風不動。
  「好說好說……」邱之易想打圓場,三名白紙面具的下女已經圍上來。
  她們整齊的深躬一小奴家禮,雙手蓮指疊於胸前,雙腿交叉深蹲。
  「妳們!」
  邱之易都沒來得及放下兵器、化解干戈,天外一聲短笛哨音,三名下女齊步款擺出一個整理髮梢的嬌媚動作,下時她們的手中已經多了輪狀的圓形迴旋帶刺環刃。藏於髮間的小型兵器,其厲害可遠鏢人、近刮手。
  這可是要衝他們殺起來了嗎!
  幾名排在後面的無名小俠,本來跟著大人腿後跟想看戲,看著情形都嚇傻了,還沒有拔腿跑,卻有兩名本以為已經醉酒倒地的俠客翻身上前。
  「主公小心!誰敢動手!」連聲喊道。
  「錚錚錚!」
  三聲金屬打落脆響。
  雀兒姊渾圓的酥乳大大起伏,紅燦燦的乳頭激凸,一番動手,遮羞的百花花蕊兜兒已然滑落地上。
  三人手中兵器被擊落。
  「胡來!我說了動手嗎!」雀兒姊怒斥的嬌聲可真動人,手裡的指掛金勾閃閃發亮。
  這戲演的可真不賴。
  邱之易瞇起一雙嘲諷的眼神。
  銷香樓的樓主那日請他來判武案,一時貪生鬆了手,這會兒有掌管東樞的令主在場,還刻意作戲,難不成他們是一掛的?
  那他萬不可帶兵器穿樓。
  岳千年啊岳千年,你去哪裡不好,為何來我的轄區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