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森冷寒意（定稿版）

　　眾人推門進入餐廳，室內的空間雖然並不大，但裝飾得既別緻又溫馨。朦朧的燈光在小小的空間裡散發著低調的昏黃，與陳舊的木香一起混合為令人懷念的淡黃色氣息。宜人的悠閒氣氛，以及從吧台傳來的咖啡香，甫踏入門廳，就叫人流連忘返。

　　「歡迎光臨。」吧台內一位看起來與眾人年紀相仿的女性抬起頭來，明澈的雙眼以及與席淡月同樣柔順的墨黑色長直髮讓人印象深刻，「四位是今天訂位的貴賓吧？請自己挑喜歡的位置坐。」

　　話是這麼說，但事實上這個小店裡面只有兩張桌子、八張椅子，並沒有太多選擇可供糾結。

　　「冠凜你一次就帶兩位美女來用餐，看不出來你也不簡單嘛。」黑髮的店長神秘地笑了笑，「你還說自己萬年單身的，這樣一來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喝你的喜酒了？」

　　「儀潔，妳就別虧我了吧。」冠凜苦笑著說，「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上司，也就是業務科的科長李葭吟。看起來文靜的那位是我的前下屬席淡月，另外一位男士是庶務科的科長嚴直。」

　　「妳們好，我是劉儀潔，『姆姆洛燒』的店長，和冠凜是舊識了。我們店很小，但來我這聚會絕對不會失望的，請就座吧。」

　　李葭吟和席淡月在葉冠凜的帶領之下，將身子埋入看起來十分舒適的個人沙發。那軟硬適中的彈力，摸起來絲滑冰涼的布面質料，一股安詳的睡意，足以沁入靈魂。

　　不知為何，進門之前雖然是李葭吟主動牽起了手，但席淡月入座許久，仍然沒有放開來。注意到席淡月那淡然的微笑當中似乎有著其他深意，李葭吟雖然有些狐疑，卻並沒有選擇放手，由著她繼續緊緊牽著。

　　只有嚴直遲遲沒有入座，他那一雙與內心想法毫不相稱的明亮眼睛，正不住地上下打量眼前的劉儀潔。

　　剪裁別緻的連身裙，一字領上大喇喇展示的香肩有著透亮的明皙光澤，玲瓏的鎖骨襯托著散發惑人幽香的細頸，凹凸有緻的身段柔軟而有彈性。細緻的臉龐，深邃的五官，和席淡月一樣散發著某種迷離的氣息。

　　刻意為之的緊密貼身剪裁，讓她雄偉的上圍一覽無遺。如果說李葭吟是淡香撲鼻的高雅茗茶，席淡月就是晶瑩剔透的新釀紅酒。而嚴直眼前的劉儀潔，她的美貌簡直令人對上了眼就要陷入沉醉，滋味甜膩如蜜藏的溫熱奶酒，一再誇耀著屬於女人的魅力。

　　「啊……冠凜，我真的是錯怪你了。」嚴直操著猶如唱歌一般宏亮的抖音說道。

　　「嗯？」葉冠凜帶著嫌棄的眼神望著他，「你在說啥？」

　　「我曾說你好東西都不跟好朋友分享，但我錯了。你是最好的朋友，把儀潔這樣的美女介紹給我當下一個人生目標，真是氣度寬宏的表現啊。」

　　「……不，我沒有。我也沒有打算要把李葭吟讓給你，所以別提下一個目標，這裡你一個目標都沒有。」

　　「喂喂，兩個大男孩。如果你們再這樣把我像東西一樣推來拉去的，我真的會生氣喔。」李葭吟微笑著說，「淡月妳也不喜歡老被這樣品頭論足的吧？」

　　「是。」席淡月依然是帶著如涼風般輕柔的悠然微笑，「葭吟是朋友，會替我著想。」

　　「那當然。」李葭吟拍了拍席淡月的肩，感覺她牽住的那雙手似乎又握得緊了些。

　　「是我失態了，好啦冠凜兄弟，我們坐啦！」

　　四人就座之後，劉儀潔微笑著走進吧台裡，調製著她非常拿手的手沖咖啡。廚房裡似乎聽見了外頭的動靜，沒等店長下指示，已經開始出菜準備。

　　「姆姆洛燒」是一家無菜單料理店，當天出怎樣的料理，全看店長的心情。雖然調製飲料的部分全由身為店長的劉儀潔親自處理，但廚房的事情似乎全都是由另外一個人來負責的。

　　葉冠凜告知這家店的名稱之後，李葭吟曾上網查過評價與特色，對於這樣的出餐方式並沒有感到太意外。但網友的評價正、反參半，倒是令她感到好奇。正面的評價多半是說這間店的料理美味、店長超美、飲料好喝，但更多的負評是：「這間店想開就開，不想開就不開，訂了位也不見得吃得到。」

　　像這樣的營業方式，可說是聞所未聞。

　　第一道菜由劉儀潔秀美的雙手端上桌，涼拌前菜是仔細剝好了殼的明蝦料理，好吃新鮮不在話下，那堪稱藝術的刀工以及蔬菜雕花，要人往嘴裡送都覺得可惜。

　　其後送上的菜餚，但凡是火候上佳的燉豬肉、蜜汁浸漬過的脆皮雞，還是皮彈肉嫩的直火烤鱸魚，無不讓人食指大動。

　　席間嚴直幾番為李葭吟夾菜，都被葉冠凜惡狠狠地用筷子擋了回去，兩個男人在吃飯當中的唇槍舌戰，從第一道菜到最後一道甜點為止，完全沒有停歇過。

　　「哎呀，真是一間不簡單的餐廳呢。美女店長、美味又足量的料理，就算是無菜單也能讓人吃得心滿意足啊。冠凜，我這可是真的對你刮目相看了啊。」

　　劉儀潔送上四人的飲料之後，嚴直一邊盯著她的美臀，一面啜著口中滋味香醇的咖啡。

　　「是是，這樣就最好了。有句話說飽暖思淫慾，我就沒有看過像你一樣飯都沒吃，也能滿腦子淫慾的啦。你眼睛這樣放我同學儀潔身上，我都開始覺得是性騷擾了。你可不可以乖乖待在你的庶務科裡面當國王就好了，不要出來害人行不行？」

　　「哈哈，講這麼難聽。其實啊，我們都二十九歲了，這種生活我說真的也過累了，想找個好女人安頓下來不行嗎？妳說是不是啊，好女人？」嚴直一面說，一面衝著李葭吟眨眼睛。

　　「不好意思，我對你沒感覺，你找別人吧。」李葭吟冷漠得快要凝出冰來的語氣，甩在嚴直厚得像鋼鐵一樣的臉皮上，似乎一點寒意都沒剩，「不過，就算是這樣子，我也敬你是一位好同事。不是對公司有些貢獻的人，也是做不到科長的。」

　　「敬？」嚴直的臉上忽然換上了一副歪曲的笑，令李葭吟、葉冠凜感到無比陌生的笑容，「沒有酒也算敬嗎？」

　　「這位客人，不好意思。」劉儀潔聽見了嚴直的說法，微笑著出言制止，「小店裡不賣酒的喔，自己帶的也不行。」

　　「嗯，我知道。」嚴直站起身來，大搖大擺地走進吧台裡，「我還知道，妳們的監視器主機就在這裡呢。」

　　「客人您做什麼呢？請不要進到櫃臺裡面來……呀啊！」

　　嚴直一把將劉儀潔推倒在地，他的面孔與平常輕浮且遊戲人間的樣貌大不相同，取而代之的是危險而銳利的眼神，以及一股狠利的滄桑氣息。

　　「嚴直，你幹什麼？！」葉冠凜大驚失色地吼道。

　　「我更知道，這廚房裡只有一個年輕人，和妳一個美女。除此之外，這間小店除了監視主機，什麼保全措施都沒有。我說店長小姐啊，妳真的是應該要早點認識我們家業務科長的，說不定她也能幫妳的餐廳規劃好無懈可擊的保全呢。」嚴直一把扯出監視器主機，切斷了電源。於此同時，葉冠凜看得見他嘴上裂開的微笑裡，有著歷經殺伐鬥爭之後的陰冷與自信。

　　李葭吟錯判了眼前的這個人。

　　一直以來，她總認為庶務科的女孩們，不分年紀都能和這位花花公子維持不即不離的床伴關係，而且相互之間也能和平共處，是因為他的手段本身並不惹人討厭的緣故。

　　殊不知，有別的方法，更能讓人在不合理的情況下，採取令人無法置信的委屈選擇。

　　「經過我這些日子的觀察，我完全理解一件事。除了空有一副好肉體，整個人像空殼一樣的淡月我還不太熟之外，你、還有妳，業務科的兩位長官，妳們就是活生生的良民百姓啊。」

　　「我們就是謹守自己本分過日子而已。」李葭吟雖然對他的態度變化感到困惑，但還是不改凜然的語氣，「堂堂正正的生活，沒有你想的那麼難吧。」

　　「說得輕鬆啊。」嚴直嘆了一口氣，「人在江湖，往往是身不由己的。妳們很幸福啊，能有所選擇的人，是自由的呢。」

　　「不要講這些陰陽怪氣的話，嚴直！你到底想幹什麼？弄傷我的老同學，還把監視器主機破壞掉，難不成你……！」

　　葉冠凜一邊怒罵著，這時才注意到，「姆姆洛燒」的門口不知何時已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群。

　　「難不成？」嚴直哈哈大笑起來，「妳們知道有什麼東西是比這些冠冕堂皇的法規啊、社會啊、秩序之類的東西更有力量的嗎？」

　　手上拿著棍棒與刀械的男子陸續推門擠了進來，嚴直將監視主機交到其中一位小弟的手上，笑吟吟地望著李葭吟。

　　「是純粹的惡意啊，『雷走』最年輕有為的年輕女科長，不……在我眼中，應該是全國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女吧。」

　　嚴直令人膽寒、直接且赤裸的惡意如同一柄利刃貫穿李葭吟的胸膛，她搖晃地站起身，恐懼和絕望讓她的背脊發涼，拉著席淡月躲在同樣面色鐵青的葉冠凜背後，直到三人退無可退。

　　「我剛剛說過了，我們都二十九了，我覺得抓到了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可以讓我脫離現在的狗屎生活。」嚴直冷冷地說，「兄弟們，男的就打一頓，不要死就好。女的隨便你們玩，至於這個娃……不好意思，我現在就要在這裡生米煮成熟飯，而且留下一點『紀念』……」

　　平頭、梳油頭微禿的兩個中年人，帶著戲謔的表情大跨步向前，兩三下便架走了葉冠凜，而李葭吟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兩個男人就是當時在加油站與她糾纏過的柳臣與向吉司。

　　他們架走了葉冠凜之後，甚至在女孩和嚴直之間，擺上了一台錄影用的手機。

　　「嚴直，你這個混蛋！」葉冠凜厲聲罵道。

　　「呵呵，量妳們全國最大企業的臉面，也不敢在『睡過』以後假裝不認帳吧。」無視葉冠凜的吼聲，嚴直一面解下自己的腰帶，一面冷笑著向李葭吟進逼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