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黑暗

「戰鬥到此為止，投降，或死亡。」
一道充斥雜音，彷彿不是出自人口的聲音掃過全場，清楚的傳進每個精靈或是人類的耳中。

伴隨著這道說話聲的，是一名高大卻駝著背的怪物，其臉部完全埋藏在擁有複雜紋路與管線的面具之下。

身下如同蜘蛛一般的節肢在前行時不斷交互移動，敲擊著地面發出金屬的聲響，數隻長相不自然的手臂從覆蓋全身的斗篷之下穿行而出，背上更生長著好幾個詭異的長形物體，看上去像是由鋼鐵打造的精密結構。

盡管其身形並沒有多麼巨大，但帶給人的壓迫卻幾乎讓場上的所有人喘不過氣，無論人類還是精靈，都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感在心中蔓延。

即使是因背對對方而未目睹其容貌的遊俠少女，也能感受到後背的衣衫正逐漸因為冒出的冷汗而沾貼在皮膚上，僵硬且不聽使喚的肢體使得她不但無法逃離，連轉頭看看是什麼站在自己身後都有心無力。

「別過來!」
可能是因為恐懼，也可能是出於對味隻事物的本能反應，一名站在外圍的年輕精靈將手中的彎刀向著靠近他後方的一名紅袍揮去，並轉身試圖向後逃離。

砰的一聲，一道突兀的巨響迴盪在整個空地上。

就在在一名站在附近的紅袍怪人手中短杖的尖端上噴發一道閃光後，那名正打算邁開腳步的精靈的腦袋便炫麗的轟然爆開，腦殼像是脆弱且多汁的紫漿果一樣，紅的白的糊狀液體向四周的地上灑落。

「不!」
一名站在旁邊的精靈不顧濺到自己靴子上的髒污，瞪大著雙目望著倒在地上，慘死於敵人惡咒下的同胞。

先是滿臉的不可置信，之後併發出了憤怒的狂吼，激動的情緒讓他俊俏的臉龐也顯得扭曲，但他還來不及為他的同伴復仇便遭遇到了同樣的處境。

又是一聲巨響在耳邊響起，他的吼聲到了中途就嘎然而止，被胸口上多出的那個足夠容納拳頭的孔洞強行中斷，換成了在喉間翻湧的含糊血沫聲。

強大的衝力讓他不受控制的踉蹌倒退了數步，身後的草地與樹木被噴上一層朦朧的鮮紅，兩上的神情由原先的憤怒轉為茫然的不知所措，隨著瞳孔的逐漸渙散，他的身體也軟軟的向後癱倒。

而這一切僅發生在短短的兩秒之內，在被圍在空地中央的大部分人都還未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之時，便有兩名經驗老道的精靈刀客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所有人快散開!」
出聲大喊的是那名站在後方的德魯伊，此時原先遮擋住大半臉部的兜帽已滑落到頸部，露出了她稚嫩姣好的面容，年輕的施法者用雙手緊握住那根橡木法杖，用力向下一頓。

頓時一股濃郁的黑霧從她法杖下竄出，並以她為圓心快速地向向四方擴散，彷彿浪潮般將所有人淹沒。

厚重的濃霧像是有實體一般，瞬間奪走了在場幾乎所有人的視力，能見距離剩餘不到短短的半公尺，大約是能勉強看到自己手指的程度而已。

在煙霧的掩護下，剩餘的四名精靈立刻有默契的朝著四方散開，試圖重新回到樹木的圍繞之中，以這些尋林者們對這片林地的熟悉程度與移動的技術，他們十分有自信能夠甩掉任何想在這座綠色迷宮中與他們比腳程的追兵。

即使是那些人類士兵在平復了一開始的驚愕後也意識到，這恐怕是讓他們逃離目前這詭異狀況的唯一機會。

因此，當黑霧充斥在整片空地上不久，原先在場內被包圍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開始了行動。

精靈們憑著有素的訓練和多年配合所形成的默契，加上人數已經只剩下四名，因此反應快速且精確，靠著敏銳的感知能力，伏低著身體，如同游魚般滑順的在黑霧中穿行，速度絲毫不遜往常視線良好之時。

而人類士兵這邊表現得則笨拙許多，不僅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大部分人也顯然沒有在這種會大幅度逼奪視覺的法術中行動的經驗，一個個都像瞎子般伸長兩隻在空中摸索著，既怕撞到東西，同時也擔心被那些可怕的紅袍怪物們發現。

此刻，唯一沒有嘗試要逃出這片被漆黑濃霧所壟罩的地方的人，除了那些紅袍之外，便只剩下那名銀髮的女遊俠了。
並非她不想離開，也不存在什麼要為同伴殿後這種高尚想法，純粹是因為此時的她脖子被一隻金屬鉗緊緊的掐著。

原先白皙的臉蛋染上一層淡紅，這隻後面連著一隻帶著關節的長桿，不知從哪伸來，前端能夠自己開合的鉗爪正將她壓倒在地。

少女仰面倒地，正躺在鋪滿了落葉與雜草的地上不斷掙扎著，手腳並用的想脫離控制，但那隻鐵鉗卻像是被釘死在土中般不為所動，並且頂端的鉗子還持續的收緊。

很快，少女的臉色變成了可怕的紫紅，原先握著的獵刀與短弓皆已經被拋在一邊，雙手徒勞的扳動、撓抓著箍在自己頸項上的枷鎖，試圖讓哪怕一絲空氣能夠進入自己的肺部。

亮色小點開始在她的眼前飛舞，雙手雖然還握著脖子，但已沒有力氣在做抵抗，腦袋也無力的垂向一旁，無神的眼珠靜靜凝視著眼前的黑霧，一股溫熱開始在大腿間流淌。

在少女的視野完全黯淡下去、意識尚未飄遠前，黑霧已漸漸散開，展露出原先被它所掩蓋的景象。

鋪滿地面的殘骸，那些原本是人類或是精靈身上一部分的地方，現在正散落在了各處，肉塊、斷肢、臟器，地上的泥土因為吸飽了鮮血而被染成深紅。

隨後，便是無止盡的黑暗從四周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