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試煉(4)

　　雨勢轉大，嘩啦啦的水聲堪比瀑布的暴雷怒濤，更像極了撕裂心扉的哭號，掩蓋住世間萬籟。
　　於向陽靠著牆席地而坐，雙眼出神的望著了無生機的景緻，雖然早已不見倪雅和段雨澤的身影，卻讓他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人都走了你還待在這兒幹嘛？憂鬱青年可不是你的路線喔。」商擎的聲音忽然從後方傳來，嚇得於向陽立刻跳起，只見和他穿著同款制服的前輩將雙手插在口袋裡，面帶微笑望著他，彷彿陰暗迴廊上唯一的光芒。
　　「商商商、商擎先生！」於向陽打直了腰桿，因為心有餘悸連話都說不好了，「您怎麼、怎麼會在這裡？」
　　「看你連便當都不吃就急急忙忙的跑掉就覺得鐵定有鬼，果然看到有趣的畫面了呢！」商擎向前走了幾步，最後挨著於向陽席地而坐，並朝後者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來說話。
　　「這怎麼會有趣嘛……」於向陽順著牆滑下身子，表情很是鬱悶。
　　「看到倪雅被罵你不覺得很爽快嗎？你可是沒少吃她的虧呢！全世界能替你制裁倪雅的可就只有阿澤了吧。」商擎戲謔的笑道，於向陽卻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實在不給他面子，讓商擎翻了個大白眼。
　　「怎麼，聽了阿澤的那些話覺得難過嗎？」
　　聞言，於向陽的表情明顯一僵，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商擎無奈的笑了一下，接著一掌拍在師弟的肩上，鼓舞的道：「小師弟啊，現在可沒時間難過了，趁著情敵挫敗時趕緊追進度啊，不然又會冒出新的勁敵了喔。」
　　於向陽敷衍般的點頭稱是，接著如被魚刺噎到般鯁了一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他望向商擎，表情滿是驚恐。
　　「商擎先生，你……」
　　只見商擎不以為然的挑眉，似乎覺得他反應過度：「你不是喜歡阿澤嗎？那就快追啊。」
　　相較於大前輩坦然大方的態度，於向陽卻害臊得像個少女，緩緩低頭把臉埋在雙掌間不敢看向商擎，嘴裡像是含了顆滷蛋，聲音含糊一片。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
　　商擎花了點時間才理解於向陽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師弟純情的反應傻得令人發笑。
　　「拜託，我可是大情聖耶！你這種等級的小情小愛我還看不出來嗎？」
　　於向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索性閉嘴不說話，而商擎看他的反應以為師弟又陷入了悲傷的漩渦，只好再次大發慈悲的出言開導。
　　「你想想，如果段雨澤不接受那些指控，不把自己包裝成利用人家感情的壞蛋，倪雅對你的攻擊會停止嗎？」
　　於向陽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
　　商擎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繼續說道：「段雨澤不只利用了倪雅還利用了你，把你和倪雅都歸類為受害者，他自己當大壞蛋啊，這不是為了保護你嗎？」
　　「阿澤難道對倪雅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好歹也曾經是親密無間的合作夥伴啊！但他為了保護你只好傷害倪雅了，反正他從前為倪雅挨過刀也算是仁至義盡……」
　　「所以他會選擇保護我，是因為我是他現在的藝人？」
　　語畢，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就連嘈嘈雨聲也顯得遙遠。
　　最後打破這詭異氣氛的是商擎夾雜嘲諷的質問，他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不懂你糾結這個幹什麼，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又如何？你也會因為段雨澤跟你想像的美好形象不符，然後離開他？」
　　商擎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一字字清晰的傳入了於向陽的耳裡，在他的腦海中不斷放送。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希望他變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樣，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喜歡他？
　　因為喜歡他所以希望他改變，這樣對那人是不是也很不公平？
　　於向陽之所以喜歡段雨澤，一開始是被他的氣質和作風所吸引。
　　在眾人的嘲笑聲中把他拯救出來，無微不至的照顧建立了可靠的形象，讓人不自覺的產生依賴。
　　但這份憧憬、這份信賴，從何時開始產生了更多不一樣的情愫了呢？
　　現在的他，除了想繼續在段雨澤面前撒嬌耍賴，還希望在段雨澤不舒服的時候照顧他；在段雨澤傷心的時候陪伴他；在段雨澤孤單的時候擁抱他、給他滿滿的溫暖。
　　想為他開懷大笑、想為他難過哭泣，為了能夠讓段雨澤更信賴他，而努力學著果斷、學著成長，想成為一個更可靠的男人。
　　如果只是希望能永遠依靠著段雨澤，那他就會犯下和倪雅的一樣的錯誤了。
　　段雨澤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遲遲等不到答案，商擎感到十分不耐，若不是自家老闆特別叮囑他關照這位資質駑鈍的小師弟，他才不想浪費時間在這裡當什麼戀愛顧問。
　　沒好氣的睨了於向陽一眼，算是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卻仍然等不到任何一句話，讓商擎惱怒的站起身子，轉頭就走。
　　「不會。」
　　不帶一絲遲疑的男聲傳入了商擎耳裡，令他停下了腳步。
　　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飽含堅毅光芒的眼眸，正炯炯有神的盯著自己。
　　「我不會。」
　　商擎勾起了唇角，方才那些煩躁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了。
　　「那樣最好。」
　　經過這一連串的風波，於向陽總算懂了一點。
　　倪雅、段雨澤，以及戲中的許芙蓉，都是同一類人。
　　而他想傳達給他們的心意，也只能在戲裡呈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