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給的堅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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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14
從那一次新年開始,福島綱吉和櫻井明穗正式確定了戀人關係,住所也搬到了一起。兩人整天如膠似漆,關係好的羨煞旁人。在兩人去公園裡散步的時候,不時就會有路人在竊竊私語:「快看,那一對情侶,男方又高又帥,女方美麗動人,真是耀眼呢......」
櫻井明穗的眼睛看不到,所以聽覺非常敏銳,她也由此知道了綱吉真的是很帥。一時間,她有些不自信了。
終於,在某一天的清晨,明穗躺在床上、依偎在綱吉的懷裡,默默地哭了......
綱吉見狀,頓時被嚇了一跳,急忙從床頭柜上抽出紙巾,開始小心翼翼地給明穗擦眼淚。可是,明穗卻突然抓住了綱吉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開。
綱吉輕輕嘗試了幾次,然後便放棄了,轉而打開手機,問道:「怎麼了,明穗?是不是做噩夢了?」
明穗聽罷,不由得抽泣著說:「綱...綱吉先生,我好怕,我怕你有一天會離開我。」
「嗯?」綱吉愣住了,滿腦子的問號,「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我不會離開你的喲,請放心吧。」
於是,明穗在綱吉的懷裡蹭了蹭眼淚,小聲說道:「綱吉先生,您這麼優秀,走到哪裡都那麼受歡迎。可是我......我的眼睛看不見,所以我什麼也做不了,甚至連自己切菜都做不到!我......我只會成為您的負擔,我覺得自己配不上您。所以,我好怕......」
綱吉聽罷一愣,隨即溫柔地笑了,輕輕地給了明穗一個吻。
「明穗,你想太多了,你也非常漂亮呀!要說你的眼睛看不見,我也一樣沒有辦法說話啊!試想一下,就算有很多女孩子會因為我的外表而傾慕於我,可是相處的時間一長,又有誰能忍受的了和一個啞巴交流的困難呢?」
明穗一邊聽,一邊低聲「嗚嗚」地抽泣著,哭的梨花帶雨、頗為惹人憐愛。
「事實上,能耐下心來,和我一直生活這麼久的女孩子,你還是第一個呢,明穗。所以,我是絕對不會放開手的,我要把你牢牢的拴在身邊,永遠不會離開!」
「真的?」明穗忽然抬起頭,噘著小嘴,一臉委屈地問。
綱吉見狀,頓時啞然失笑,然後又給了她一個吻,示意讓她安心。
明穗這才終於止住了哭聲,斬釘截鐵地說道:「綱吉,我們結婚吧!」
綱吉聽罷,差點被自己的吐沫嗆死,急忙搖了搖頭,用手機打字道:「明穗,你不覺得太著急了嗎?我們才剛剛成為戀人一個月,開始同居也只有3個星期而已,這麼快就要結婚,有些倉促了吧?」
可是,明穗卻一臉認真地說:「一點都不倉促喲,綱吉先生。雖然我們才同居不久,但是也已經認識很長時間了,互相之間也算是非常了解了吧?您還有什麼顧忌呢?難道說,您並不愛我,之前說的那些話也只是哄我開心的嗎?」
綱吉不由得嘆了口氣,然後開始耐心的解釋道:「你錯了,明穗。我們雖然認識了很久,可是之前畢竟沒有生活在一起過,所以彼此之間有什麼不好的習慣或者缺點,我們都不知道。俗話說:距離產生美。我們之前,就是在隔著一面牆的距離,欣賞著彼此,所以我們都只能看到對方的優點,而往往忽略了對方的缺點。」
「但是,婚姻和戀愛不一樣,婚姻意味著我們從此以後將零距離的接觸、生活,直到我們死亡的那一天。如果,當我們已經用一紙證書、來互相牽絆著彼此之後,才發現對方這樣或那樣的缺點,到時候我們該怎麼辦?是繼續委屈著過下去,還是撕破臉皮、各奔東西呢?說實話,我一個大男人倒是無所謂,哪怕離過婚,影響也不會很大。但是,你一個女孩子可就不一定了,一旦在人生的履歷中加上了『離婚』二字,後面的路會更加難走。」
「明穗,這就是我直到現在都沒有把你變成我的女人的原因。在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包容你所有的缺點、並且攜帶著那些不完美走向遙遠的未來之前,我不能自私的把你據為己有。男人,一旦決定要對某個女人負責,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否則的話,和那些對女人玩膩了就丟掉的花花公子有什麼區別?」
明穗聽著聽著,不由得又抹起了眼淚,嗚咽著說:「可是......你明明還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明明說要把我牢牢拴在身邊的。」
綱吉苦笑著答:「永遠陪在你身邊,不意味著就一定要結婚呀。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發現彼此並不適合結為夫婦的話,還可以退一步繼續做朋友,就像我們之前那樣,不也算是一種陪伴嗎?」
「哼!」明穗一時間賭氣地扭過頭去,「這麼說,你是不想和我一起生活嘍?」
綱吉搖了搖頭,溫柔地抱住了明穗,然後用手機答道:「我怎麼會不想呢?我做夢都想和你一起生活呀!可是,正因為我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有些事情就必須慎重。明穗,我不希望傷害到你,我希望可以對你負責一輩子,而不是短短的幾個月。所以,我們再給彼此一些時間,好嗎?」
「嗚...好啦。」明穗終究還是心軟了,整個人像一只小貓一樣,趴在了綱吉的胸口上,「之前是我太任性了,對不起。」
「沒關係,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為說到底,我也有同樣的衝動呢。」綱吉溺愛地摸了摸明穗的頭,答道。雖然,機械的聲音冰冷無情、毫無感情起伏,但是,明穗依然從中聽出了綱吉的溫柔。
於是,兩人相互依偎著,不知不覺中,再次進入了夢鄉......
看到這裡,我的心裡忽然有些感慨了。是啊,婚姻這兩個字的分量,遠遠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美好。因為我不是女人,所以不了解這對於女人而言意味著什麼;但是,身為一個男人,從說出「我們結婚吧」這一句話起,就意味著他要變成一座山。從此,他的肩膀上就有了負擔,身前要擋得住風雨,腳下要踏得穩大地。
不可否認,現在的社會是一個男權社會,男人在很多方面都享有女人不曾擁有的權利。但是,在我們肆意地揮霍青春和財富、沉浸在紙醉金迷的愉悅中,將「瘋狂」表現的淋漓盡致之時,是否能夠想起這樣一句話——權利和義務是相對的。權利越大,我們所需要肩負的義務也就越大。當整個社會都被男人所主導,反之,男人們也要肩負起整個社會的責任。
當然,所謂的「負起全社會的責任」有些太空泛了,尋常百姓也談不到這些。但是,至少請負擔起身邊的女人、和家庭的責任!慎重地對待每一個女孩、每一段感情。請記住,我們是要成為一座山的,而不是泥石流。在我們真的有把握陪一個女孩白頭偕老之前,請不要把那個女孩變成女人;因為,在擁有這樣的覺悟之前,我們也不是男人,而是一個男孩。
這樣想著,我暗暗下定了決心——無論我和夢然將來要面對什麼困難,我都絕對不能退縮。夢然既然把她的一切都給了我,那我就要成為可以保護她一輩子的山。
忽然,我眼前的畫面一轉,時間又過去了半年,來到了2014年的8月中旬。這一天是周五,因為第二天休息,所以綱吉和明穗兩人都不急著睡覺,而是在半夜走出了家門,準備去遛彎。
像往常一樣,綱吉還是小心翼翼地護著明穗,明穗也放心的由綱吉引導著前進,不同的是,兩人因為默契的配合,行進速度已經不會再像一開始那樣慢吞吞的了。當然了,這也可能和兩人的衣著有關係——不再是厚重的風衣或羽絨服了,而是換成了輕便的夏裝。
兩人一邊走著,綱吉一邊拿出手機,打字問道:「今天,我們去哪裡散步呢?」
明穗聽罷,思索了片刻,答道:「今天我們去遠一點的地方吧,山上怎麼樣?」
「嗯,只要你喜歡,去哪裡都好。」綱吉笑了笑,用手機答道。
於是,兩人踏上了登山的山道......
這一次,兩人又來到了上次跨年時去過的小亭子,又一次地坐在西邊的椅子上。綱吉小心翼翼地把明穗扶到座位上,然後自己才坐到了她的旁邊。明穗有些微微的氣喘,似乎有些累了,在綱吉坐下來以後,直接就靠到了他的肩膀上。綱吉拿出手絹,輕輕擦拭著明穗額頭上的汗,又有些心疼的把她往懷裡摟了摟。
明穗享受著綱吉那特有的無言的溫柔,然後輕輕說道:「沒關係的,綱吉先生,我沒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綱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明穗可以靠的更舒服一些。
明穗體會到了綱吉的用心,溫柔地笑了。然後,她緩緩地開口說道:「綱吉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在深夜出門遛彎嗎?」
綱吉聽罷一愣,然後在明穗的手心寫道:「不知道。為什麼呢?」
於是,明穗輕輕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因為,夜晚非常的安靜,安靜到真實。白天,世界總是無比的喧囂:人們的交談、爭執,電車和汽車的轟鳴,電子器械的雜音,等等......雖然非常熱鬧,但卻掩蓋了真實。來來往往的人們,不停地說著虛偽的話,一邊粉飾了別人,一邊也給自己戴上了面具。」
「你知道嗎,綱吉先生,我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聽覺很好;久而久之,我也能夠聽出一個人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偽。然後,我對這個世界失望了......我聽到了數不清的謊言,卻寥寥能夠得到一句誠實。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愛上了黑夜。在黑暗的夜晚中,我可以屏蔽掉一切虛偽,就在這份寂靜中,聽人們慢慢地褪下軀殼,露出他們本來的面目,說出他們真心的話。」
綱吉一邊聽著,一邊陷入了思索。不覺間,他又緊了緊懷裡的明穗,讓她輕輕躺在了自己的胸口......
「綱吉先生,其實,之前也有很多男生追求過我。但是,我全都拒絕了,沒有一個人能撐過一個星期。原因也很簡單:我聽不到他們的實話。他們雖然每天都在重複著說如何如何愛我,但是,我明白,那些話要麼是謊言、要麼就是說的人根本不懂愛是什麼。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健全的女孩子,但是,我也不會下賤到隨便將就自己的感情。」
「所以,我為了逃離那些聒噪,就從東京搬到了這裡——一個偏遠的鄉下。也就是在那時,我遇到了你,綱吉先生。」
「綱吉先生你雖然不會說話,但是,這對我來說卻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為,您不會對我說謊。我從您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舉動中,都讀到了真誠——您是真的喜歡我。那是不含任何雜質的、如水晶一般璀璨的、純凈的感情。」
「所以,我才會放心的把自己的心交給你、才會每天晚上到你家吃飯、才會讓你牽著我的手散步......才會讓你,拿走了我的初吻。綱吉先生,我希望自己心中的這份感情也可以傳達給你——就像你愛著我那樣,我也同樣愛著你。」
綱吉聽罷,溫柔地笑了,用手憐愛地撫摸著明穗的臉頰,雖然無言,卻坦白了一切。
這時,明穗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說的久了,有些累。然後才繼續說道:「綱吉先生,我之所以說這麼多,其實只是想告訴您,我可以接受您的一切缺點、一切不完美,只希望可以與您一起走到白頭。沒記錯的話,今天也剛好是我們同居六個月整了,儘管您確實暴露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缺點,比如說亂丟衣服、睡覺踢被子、還喜歡打呼嚕......但是,我依然愛你。現在,該輪到你了。你......還愛我嗎?」
綱吉溫柔地笑著,然後在明穗的手心裡,重重地寫了一個詞——「很愛」。
終於,明穗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那,我們結婚吧。」
綱吉重重地點了點頭,又寫道:「好!」只是一個字,在這一刻卻有了山一般的重量。綱吉知道,從今以後,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要從一個男孩,變成一個男人,肩膀上要扛起一個家。
明穗開心地笑了,一把摟住綱吉,感動地說:「我不需要什麼天長地久的誓言,只要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親愛的,我們來許願吧。」
「許願?」綱吉疑惑地歪了歪頭,在明穗的後背上畫了一個問號。
明穗點了點頭,說道:「你不知道嗎?每年的7月和8月,是英仙座流星雨的活動期間,而今天,是預報中說的活動極大值。所以,我才要來到山上呀!」
綱吉聽罷,有些半信半疑地抬起了頭。突然間!在璀璨的星空中,劃過了一束流光!綱吉一時間激動地晃了晃懷中的明穗,而明穗也心有靈犀地知道了綱吉看到了流星。
「吶,親愛的,這一束流星已經過去了,現在許願有些晚了;等到下一束流星開始,你就輕輕晃我一下,讓我知道,然後我們一起許願,好嗎?」
綱吉開心地在明穗的手心寫道:「好啊!」然後繼續抬起頭,凝視著美麗的夜空。看著那一點點繁星、和皎潔的月光,映照著一片片白云,霎時間,綱吉覺得彷彿連靈魂都飛了起來,帶著明穗一起,去向了那完美的人間天堂。
很快的,又是一束流星劃過,綱吉急忙輕輕晃了晃明穗,然後虔誠地閉上了雙眼。明穗見狀,也急忙雙手合十,虔誠地許下心愿......
忽然,明穗開口問道:「親愛的,你許的是什麼願望呀?」
綱吉一愣,然後用手機打字朗讀道:「你許的是什麼願望呢?」
明穗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道:「你猜。」
綱吉頓時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在她的手心裡寫道:「調皮......」
「哈哈!」明穗開心地笑了,說道:「這樣好不好,你把許下的願望寫在手機里,然後我數三二一,我們一起說出來。」
「好。」綱吉微笑著寫道,然後就開始在手機上打字,並且準備啟動朗讀功能。
片刻之後,明穗又問道:「親愛的,準備好了嗎?」
綱吉在明穗的手心寫道:「好了。」
「那,我可要開始倒數嘍~!」明穗笑著說,「三,二,一!」
「希望我和綱吉(明穗)能夠白頭偕老,永遠不分開。」明穗的聲音,和手機那機械的聲音一同響起,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然後,明穗「噗嗤」一聲笑道:「親愛的,這就是心有靈犀啊!看來,我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吶!」
綱吉也開心的笑了,但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摟緊了懷裡的明穗。突然,就在這時,不知是不是錯覺,綱吉分明看到——夜空中,忽然湧現出了大量的流星,密集的彷彿真的就在下雨一般!一時間,整片天空都被照亮,彷彿絢爛的霓虹燈一般,甚至掩蓋了明月的光輝!這是何等的壯觀!
綱吉頓時呆住了,但是緊接著,他又笑了,然後緩緩地、深情地,吻上了明穗的雙唇。
絢麗的夜空下,映襯著兩個並不完美的人,逐漸靠攏在了一起。各自的缺陷,彷彿拼圖一樣地彼此拼接,終於,化為了完整的一體。兩顆心,彼此融匯,交相輝映,這一刻,它們的光芒,比天空中的流星雨還要耀眼、還要華麗!就這樣,照亮了未來的路......
第二天,兩人就去登記了結婚,也沒有辦什麼儀式,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成為了正式的夫妻,甚至沒有通知任何人,平凡的好像一碗水一樣,波瀾不驚。其實,就像明穗說的那樣:只要兩人真心相愛,何需用天長地久的誓言來證明?只要簡簡單單的一句「愛你」,就足夠了。
那之後,兩人很快就在芝川附近買了一個不小的房子,並且住了進去。因為綱吉本來就工作有一段時間了,明穗又有很多政府的救助金,而兩人平時的開銷基本都很小,所以加起來的話,積蓄也不少了。剩下的缺口,兩人則各自找家裡要了一點,也就夠了。因為這一次搬家,綱吉辭掉了搬運工的工作,轉而在附近開了一家拉麵館,不過因為自身沒辦法說話,所以又雇了一個店員。而明穗,則為了分擔家裡的經濟負擔,開始更加主動的接取配音工作——當然了,她依然沒有和任何一家事務所簽約。
從這以後,兩人的生活日趨穩定,一種平淡中才有的幸福在慢慢的擴散。或許,正是因為兩人都有著難以彌補的缺陷吧,所以才會誰也離不開誰。其實想一想,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沒有什麼事物是完美的,總是會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陷。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們才有了許多的需求,所以......我們才需要陪伴。
時間,緩緩地流逝,波瀾不驚,只有窗前飄落的紅葉,默默地見證著它的足跡。終於,在2016年的2月14日......
這一天,綱吉依舊起的很早,7點剛過就醒了過來。當然了,在東京這種繁華的都市中,7點才起床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5點不到就起床上班的人也大有人在。但是,因為綱吉的拉麵館是10點開門,而且離家又不遠,所以7點起床已經算很早的了。至於明穗......她就在家裡工作,所以幾點起都沒關係,只要按時完成工作任務就可以。
綱吉起床后,先是溺愛地為身旁的明穗撫過發梢,然後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輕輕地拉開了窗帘。隔窗遠眺,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映得幾片行云也變了顏色——已經快要日出了。
接著,綱吉又躡手躡腳地進了廚房,然後把門關上,就開始做早飯了。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明穗忽然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然後也悄悄地爬了起來,默默地開始整理床褥。
不一會,綱吉便端著兩份早飯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恰在此時,明穗也剛剛倒好了兩杯牛奶,坐到了餐桌旁。綱吉見狀,微微一笑,放下早餐后,又取來一張毛毯,輕輕蓋在了明穗的身上。
明穗溫柔地說:「早上好呀,親愛的。」(原諒我不想用「老公」這個詞,這個詞原本是說太監的......)
綱吉也溫柔地摸了摸明穗的頭髮,然後入座,兩人便開始吃早飯。不過,因為早飯有煎餃,所以明穗在吃第二個的時候,忽然起身想要去找醋。綱吉急忙上前把她輕輕按在了座位上,然後看著她。
明穗重新坐回座位上,又等了片刻,發現綱吉沒有動作,便明白了他這是要詢問自己需要什麼。於是,明穗輕輕說道:「我想要一點醋。」
綱吉聽罷,輕輕拍了一下明穗的肩膀,表示「我知道了」,然後便走向廚房,拿來了一瓶醋,並且在明穗的盤子里倒了一些。
「謝謝你,親愛的。」明穗甜甜地笑了。隨後,兩人繼續安靜的吃飯。
吃完了飯,綱吉又開始主動收拾餐具,明穗則要來了一塊抹布,開始擦拭桌子。很快的,兩人都忙活完了,綱吉便開始穿大衣,準備出門工作;明穗在這時慢慢踱了過來,然後溫柔地給他系上了一條圍巾。
「路上小心,工作加油。」明穗的身上裹著那件毛毯,輕輕說道。
綱吉笑了笑,摸了摸明穗的頭,隨後便走出了家門。
這一切,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片段,但是不難從細節中看出,綱吉和明穗兩人非常的恩愛。儘管,他們之間並沒有多少語言交流,但是,這或許並不是壞事。
綱吉走後,明穗一個人在家也沒有閑著,開始摸索著收拾衣服,然後通過手感和味道來確定是不是穿過的。如果是穿過幾天需要洗的,明穗便將其丟到洗衣機里,然後憑手感倒入適量的洗衣液,再蓋上蓋子,按下啟動鍵。
做完這一切后,明穗便坐到了沙發上,然後拿起錄音筆,準備按照劇本開始配音(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沒辦法用電腦)。然而,就在這時,她忽然皺起了眉頭,然後急匆匆地走到了廚房,趴在水池邊開始嘔吐......當然了,只是乾嘔。待到嘔吐感消失之後,明穗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卻感覺腦袋一陣陣發暈,於是整個人不由得再次躺回了床上。
結果,這整整一個上午,明穗除了洗了一些衣服以外,什麼事情也沒有做。「或許,最近需要補充一些血糖了。」明穗在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
然而,對比明穗的茫然,我卻是無比的欣喜。因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明穗應該是懷孕了!想吃酸的東西、有嘔吐癥狀、偶爾會頭暈......這些都是孕早期的癥狀!綱吉和明穗兩人,馬上就要從二人世界變成三口之家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可是,就在我剛為此而高興沒幾分鐘,房子外面忽然傳來了一聲悶響——「嘭!」似乎是遠處的什麼東西爆炸了。
明穗聽到這個聲響,也循聲望去,雖然她什麼也看不到,但這是一個人的本能反應。而我的視角也隨之移動,看了過去;於是,透過窗戶,我看到了——遠處某個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滾滾的濃煙升騰而起......果然是哪裡爆炸了。
下一刻,明穗忽然喃喃了一句:「那個方向,好像是拉麵館的位置......」
我的心裡不由得一驚——拉麵館?!不會這麼巧吧!這個故事才剛剛變得甜蜜,命運怎麼能這麼殘忍的將其化為悲劇!
但是,當明穗急匆匆地穿好衣服,感到綱吉先生的拉麵館時,我明白了事實的殘酷——就是這裡發生了爆炸。此時消防隊的人已經趕到了,正在盡全力撲滅大火,可是裡面的人......恐怕是沒有倖存的希望的。
這一刻,明穗的世界崩塌了,整個人都楞在了那裡,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無法思考,彷彿整個靈魂被抽離了這個世界。而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在明穗的旁邊,有一只流浪貓,正默默地抬頭凝望著她......
夢到這裡,我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凌晨4點出頭。
「呦!主人醒的還真早啊。」天齊在床邊打了個呵欠,說道,「這還沒日出呢。」
殺生丸則看了看我,問道:「怎麼樣,主人?是不是夢到什麼了?」
我於是一邊苦笑著搖著頭,一邊從地鋪上爬了起來:「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搞得我腦袋都有點暈了......」
「想必不是什麼好夢吧。」天傾也打了個哈欠,跟著說道。我只得無奈地聳聳肩。
這時,不知火一跳一跳地來到我的身邊,叮囑道:「主人,你最近也要多注意了。接受靈魂的託夢也是會消耗精力的,而且有一定的次數限制,這就是為什麼一般人很難接受託夢的原因。」
我聽罷一愣,問道:「也就是說,我會頭暈是因為消耗的精力太多嘍?」
不知火扇了扇小翅膀,叫道:「對的。雖然主人您的體質有些特殊,但是一直這樣接受託夢的話也是會不妙的。」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說:「好吧,我會注意的。那麼接下來,讓我們繼續任務吧。」
這樣說著,我便從地鋪上爬了起來,然後換好衣服,走出了房間。結果,無巧不成書,我剛打開房門,就看到明穗女士正站在門口,似乎正在猶豫。
我見狀微微一愣,隨即便明白了,於是讓開身子,輕輕地把明穗攙扶了進來,讓她坐到了床上。明穗女士對我微微一笑,表示了感謝。
「咦?子源先生,您晚上沒有睡床上嗎?」或許是感覺到床褥依舊整潔如新吧,明穗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答:「是啊,沒有睡床。因為我的女朋友鼻子很靈,睡床上的話,回去我要跪遙控器的。」
「噗嗤!」明穗笑了,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子源先生,您還是個妻管嚴呢。」
我只得無奈地哂笑幾聲。
這時,殺生丸湊了過來,說道:「好了,主人,別忘了正事,您現在心裡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這樣說著,他還使勁往明穗的右手邊蹭了蹭,想要讓明穗摸摸它的毛髮。
我的臉頓時就黑了:「你一邊跟美女耍著賴皮一邊說這種話,真的好嗎?話說你可從來沒有這樣蹭過我的手啊!」
殺生丸聽罷,目光有些躲閃了:「嗯......這個不是重點啦!主人您還是快點進行任務吧!」
我的額頭上頓時暴起了青筋,明穗女士則笑的花枝亂顫......
言歸正傳。待我終於調整好情緒之後,便開始繼續進行這一次的任務了。首先,我問了明穗女士一個問題:「明穗女士,您......懷孕有4個月吧?」
明穗聽罷,臉色微紅,答:「那個......很明顯嗎?」
我搖了搖頭,說:「不,您的衣著比較寬鬆,再加上懷孕4個月的孕肚並不大,所以從外表是看不出來的。只是,我從夢中的一些細節里推測出了這個結果。」
不知火這時忽然落到了我的肩膀,奶聲奶氣地說:「可是主人,明穗姐姐懷孕了和這次任務有關係嗎?」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轉而繼續說道:「一個女人,懷著孩子,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房子里,獨自經營著這家民宿......只是想一想,也會知道有多辛苦吧。」
明穗聽罷,眼角忽然有些濕潤了:「一點也不辛苦哦,因為......」然而,她卻說不下去了。
「明穗女士,可以看出,您是真的很愛綱吉先生呢。」默默地,我輕聲說道。
明穗點了點頭,又擦拭了一下眼角,說:「我沒關係的。那個笨蛋......給了我足以超越悲傷的理由。」
我不由得看向了明穗的腹部......這是就是女人的偉大與堅強。
頓了頓,我便繼續問道:「那麼,明穗女士,您為什麼會站在門口不進來呢?」
明穗答:「我其實就在隔壁房間里,緊張得一夜沒睡。後來,我聽到這裡又響起了說話聲,便知道您應該是醒了,所以就想過來問一問您有沒有什麼收穫。」
「可是萬一主人只是單純地睡了一覺休息了一晚,你再這樣問的話就顯得很急躁了,彷彿在催促主人一樣,會很失禮,所以你才會猶豫對吧?」天齊接著明穗的話,說完了後面一句。
明穗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問道:「那個......您昨晚有什麼收穫嗎?」
我於是輕輕笑了笑,答:「收穫在於一只貓。」
「貓?」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轉而問明穗道:「明穗女士,您自從綱吉先生去世以來,有沒有在這個房子里聽到過貓叫?」
「貓叫?」明穗搖了搖頭,「沒有聽到過。」
「沒有?怎麼會呢?」這一次,九樺開口了,「這個房間里明明有一只貓妖呀!而且,看它對這個房子的構造如此熟悉,肯定是在這裡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了,怎麼會一次都沒有叫過呢?」
我輕輕摸了摸它的頭,讓它安靜下來,繼續問道:「那麼,九氏的小傢伙們,你們又為什麼認為那是一只妖怪呢?從外形看的話,那只是一只普通的貓而已吧?」
九璃於是搶先說道:「那是因為,那隻貓的靈魂不是貓,而是一個人呀!」
「哈!」我不由得輕笑了起來,「其實,一個人在死亡的瞬間,因為對人世還留有非常強大的眷戀,所以靈魂依然留在陽世的事情,也有過先例。而這時,如果附近有可以憑依的對象,那麼就會把靈魂附上去,這種事情也有過先例。」
「主人,您的意思是......」天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然而,我卻笑的愈發肯定了,朗聲說道:「這隻貓從來沒有叫過,不是因為它不想,而是因為——它根本就不會叫!這是一只不會說話的貓......不,應該是不會說話的人。沒錯吧,綱吉先生?」
「綱吉先生?」我的式神們都驚呼了起來,而明穗女士卻默默地濕潤了眼眶。下一刻,一只黑貓便從衣櫥的門縫中擠了出來,然後坐在了我的面前。
「可是!」天齊這時站了出來,「如果綱吉先生就是這隻貓的話,它為什麼要可以隱藏自己的存在呢?大大方方地以寵物的身份留在明穗女士的身邊不是更好嗎?」
我於是敲了它的頭一下,說道:「那是因為,作為一只流浪貓,身上肯定會攜帶有大量的細菌和寄生蟲,而明穗女士又懷有身孕,這樣會對他們的寶寶非常不好呀。」
「可是,一個人,卻以貓的方式活著,睡在貓睡的地方、吃著貓吃的食物......這簡直是難以想象的啊!」
聽罷,我終於嘆了一口氣,然後默默地看向了明穗,幽幽地說:「這,就是一個男人的偉大與堅強呀。」
說話間,明穗卻默默地站了起來,然後摸索著走向了衣櫥:「丈夫,我早該知道是你的,你在那裡嗎?能不能讓我摸摸你?」
可是,黑貓卻後退了兩步,靠到了衣櫥的門上。而明穗在聽到輕微的碰撞聲后,也知道了綱吉的意思,於是停住了步伐。一時間,她的眼角又有些濕潤了。
我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心中頓時有了些感慨,於是起身問道:「那麼,明穗女士,現在來說一說吧,這一次的任務委託目標。」
明穗聽罷一愣,隨即擦拭了一下眼角,笑了:「子源先生,我這一次的目標是——讓我再見一見丈夫,再感受一下他的存在!」
「這樣真的好嗎?綱吉先生的靈魂一旦離開貓的身體、並進行實體化,就無法在陽世久留了,很快就會進入輪迴。你們......或許就再也無法相見了。」
可是,明穗卻果斷地點了點頭,說:「我希望他能夠儘早輪迴,不要留在現世受苦了。以一只貓的身體活著,這本身就是一種煎熬吧?」
說著,她又「看」向了衣櫥的方向,溫柔地說:「丈夫,你不要再讓自己痛苦了。我會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生下我們的寶寶,好好的把他養育成人,再好好的看他成家立業。你不用擔心我,真的,我......已經長大了,是一位母親了,我會很堅強很堅強的。」
我見狀,也看向了黑貓,再次問道:「那麼,綱吉先生,您的意思是?」
黑貓深情地看了看明穗,然後緩慢、又堅定地向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從袖子裡面拿出了一張中級符咒,慢慢地貼到了黑貓的額頭上:「那麼,我將滿足你們的願望——急急如律。」
和以前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我再說出「急急如律」這四個字時,卻絲毫沒有以往的氣勢......
下一刻,黑貓的身體上便閃爍出了熒光,然後,一個男人的靈魂緩緩地從裡面站了起來......綱吉先生,此刻的他,眼眶也是濕潤的;但是,嘴角是在笑的。
輕輕地,綱吉飄到了明穗的身前,然後深深地一吻,吻在了她的額頭。一瞬間,明穗淚如雨下。緩緩地,她抬起顫抖不止的雙手,輕輕撫上了綱吉的臉頰。而綱吉,也微微一笑,為明穗拭去臉頰上的淚花。
這一刻,兩人相顧無言,卻勝似千言萬語;傾訴著酸楚的離別,心卻從未走遠......
終於,綱吉的身體開始逐漸暗淡,他的時間快到了。最後,綱吉又像以前一樣,輕輕地,用溫暖的手掌按在了明穗的肩膀。而明穗,則心領神會,也輕輕地點了點頭,應和著淚光,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下一刻,綱吉的身體便化為了點點熒光,消散不見......
這一刻,就連我的式神們都沉默了,每個人的心都彷彿碎掉了一般。忽然,窗外透進來了一縷陽光,溫暖地照在了我們的身上。
「天亮了呢。」默默地,殺生丸看向了窗外。
而我,則看向了明穗:「怎麼樣?看到了嗎?」
明穗聽罷,點了點頭,然後微笑著說:「看到了,丈夫的臉龐......果然很帥氣呢。」
炫目陽光,映照著明穗臉頰上的淚花,閃耀出了心動的顏色。這,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吧。不由得,我又想起了平井堅的那首歌——《輕閉雙眼》
「......這份超越了失落而獲得的堅強,是你送給我的情感。」